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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信这畜生不出来。”
巨剑尊者向着桥下看了一眼,盖满江面的药草起了波澜。
咣咣咣
蛟蛇并未从河底出来,耳边却传来了沉闷的巨响,撞击声一声接着一声,灵璧站在堤岸上随着脚下的土地晃动了起来。
“那畜生在撞堤坝了!”
从河面出来造天雷劈斩是一死,桥洞挂着巨剑,桥上站着化神修士,河底的蛟蛇已然到了日暮途穷的地步。若是被这些人拖着,错过了化龙的时机,修行就会毁于一旦。
畜生就是畜生,它认准的事情便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今日撞到了铁板也不会回头。
穷途末路之时,蛟蛇干脆起了撞破堤岸,与这河岸边城镇万万百姓同归于尽的念头。
人乃天地指令,修行尚且艰辛,蛇族想要开化灵智更是难上加难,千年苦修今日毁于一旦,换了谁也压不住这股怨气。
咣!咣!咣!
撞击声一声赛过一声,灵璧和寒松两人施法悬浮在半空之中。河面被呛人的药草遮掩着,看不清下头的动静,蛟蛇又是极为狡猾,撞一下换一个地方。
修桥和堤岸的劳役们一心只想着塞豆窿一类的邪术,还没来得及好好修补堤岸。加上蛟蛇的力气大,灵璧从半空中向下望去,瞧见堤岸上出现了深深的裂痕。仿佛只要再来上那么一下子,裂缝就会无限放大,堤坝决口,汹汹河水顺势涌向城镇之中。
决计不可让它再撞了。轰隆隆,电光在劫云中闪动着。
若是堤岸撞开,方圆百里生灵涂炭的业果远比它脱胎换骨化身为龙来的要沉重。劫云蓄势待发,只要蛟蛇从河中探出头来,滚滚天雷下一瞬就会劈在它的脑袋上。
寒松看了看灵璧,桥上两位是她师门的仙长,如若因此殒没,灵璧日后断然无法在高岭门立足。
反正今日之事也是和尚我自己招惹的,寒松想到这里,右手竖在胸前,望着不远处的灵璧:“女施主,当心。”
纵身一跃,他落入河水之中,双手拨开浮在水面上的药草,舌尖尝到了腥咸的河水,寒松对上那双血红的双眼。
蛟蛇正待继续撞击堤坝的时候,瞧见了寒松入水。
就是这个秃头的和尚!
蛇类出了名的记仇,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寒松定下心神,默默道:贫僧能引出你一次,便能引出你第二次。
第三十九章【二更】()
岸上的灵璧瞧见寒松下水;回想起之前和尚险些被那畜生一口吞掉;心中霎时便慌了神。朝着河中喊了几声;也没得到回应;越发急躁了起来。
偏偏河水上方叫药草挡了个严实;下头的动静是一点都看不见。
几乎来不及多想;灵璧一咬牙跟着跳了进去。
扑通一声灵璧入水;桥上的巨剑尊者扶着石狮望了过来,为师给你上这一课,是叫你不怕死;不是叫你寻死啊!
平时挺机灵一个孩子,这时候犯的什么蠢。
掌门跟着上前,拍拍巨剑尊者的肩头:“师兄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的;只是没想到会是因为一个和尚。”
一边叹气一边摇头;掌门给了师弟一个眼神:“这次回去,说什么也得好好管教。”
就算领会来一个魔修;也比领回和尚的名声要好。
巨剑尊者推开师兄的手;望着河水出神;原来他的小徒弟已经不小了。虽说也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与掌门不同的是;巨剑尊者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如此之快。
仿佛灵璧伏在他膝上哭哭啼啼说打了掌门首徒还是昨日;今日她便能为了个和尚舍生忘死跳河。
恨不得现在就下水将灵璧提出来,偏偏他还要守在此处,避免蛟龙越过石桥登上龙门。眼下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希望灵璧不要负了高岭门金丹一辈翘楚的威名。
水下寒松和灵璧两人合力;试图将蛟蛇逼上河面。然而这畜生滑头的紧,不管二人如何攻击,它总能找到合适的角度躲过去。别看身子拖得长,在水中灵活的要命。
寒松不料灵璧追着自己下来,瞧见她的时候还稍稍愣了一下,一时失神险些被蛟蛇咬住僧袍。好在躲闪及时,蛟蛇的牙又被灵璧的师尊拔了一颗,是故只是稍稍挂了挂,便逃到了另一边去。
接连扑咬了几次,都没有咬到自己的目标,秃头的和尚还在水中不停的扑腾着与自己作对。蛟蛇气急,尾巴突然从后头甩了过来,直冲寒松的腰际。
灵璧挥手就是一剑斩向蛇尾,血腥气在河水中蔓延,不小心吞了一口,灵璧捂着嘴干呕起来,反而吸入了更多。
也不知道这畜生是吃什么长大的,河水本就味道腥咸不大好闻,如今更是叫人难以忍受。灵璧蹬了几下腿,浮到了水面之上,大口的喘起了气。
石桥上的巨剑尊者只一眼便看见了徒儿的脑袋,喊了声:“灵璧接着!”
说着朝她抛了颗丹药过来,灵璧抬手稳稳的接住,拍入口中。
修士的丹药大多难以下咽,今次这粒也不例外,强忍着没有吐出来,灵璧下定决心今后要在这方小世界掀起丹药改革的风潮,最少也要在外头加上一层糖衣。
巨剑尊者送来的是避水丹,吞入腹中之后灵璧再次一头扎入了河水之中。此时寒松已经和蛟蛇战做了一团,字面意义上的战做一团。
蛟蛇一圈一圈的蜷缩起身体,和尚恰好在那包围圈的正中心,双手也被束缚了起来,脸色憋的青紫,似要喘不上气来。
灵璧有些懊恼,为何师尊如此小气,怎的只抛了一颗丹药过来。又有些后悔,自己怎的直接将丹药吞了,全然忘记了河底的寒松。
不过现在也还来的及,双脚踩在一尊倒在河底的玄武铁像上用力一蹬,朝着蛟蛇飞扑过去。双手持剑,狠狠的扎在了蛇身之上。
因着方才撞击堤岸,此时蛇身已经伤痕累累,又受了灵璧两剑,蛟蛇吃痛之下放开了寒松。蹭蹭窜了几下,似乎知道一蛇难敌四手的道理,它又一次舍身撞向了堤坝。
砰砰砰
堤岸支撑不住这般猛烈的撞击,由裂缝变成了间隙,河水便顺着流了过去。
“不好!”
寒松察觉到了水流速度的变化,眼神里带上了几分不该属于佛修的凶狠,抄起禅杖冲将过去。玄色金边的披风紧随僧袍之后,双剑跟着禅杖,自水下向上攻击,生生的在蛟蛇将堤坝彻底撞毁之前叫他改了路线。
都怪它此刻皮肉不似平时坚硬,竟然叫两个人修的法器穿透。蛟蛇身下吃痛,下意识的变向上方游去。二人觉得有门儿,相互对视一眼,几乎不用开口便心领神会,一起猛地朝着蛟蛇疯狂念着法咒。
蛟蛇的血将河水染了个半红,巨大的脑袋撞开河面上那些雄黄一类让蛇难以忍受的草药,一双灯笼般大的眼睛露了出来。
天上的劫云瞬时感应,一道闪电狠狠的劈在了河面之上。闪电照亮了雾蒙蒙的天,一道接着一道,一声接着一声。以至于到了后来,巨剑尊者甚至分不清哪声雷该对应哪一道闪电了。电光闪烁,打在河水之上,四处都是噼啪作响。
蛟蛇在被天雷砸了数下之后,惨叫着钻回了水里,蛇神也较方才缩小了一圈。好不容易长出的角脱落了一半,血呼啦差的耷拉在额前,脑袋和蛇尾疯狂开始摆动。
它当下已然是再无别的选择,除了撞毁堤坝尚能有一分生机之外,恐怕今日就会命丧与此。
张开大口,一头扎向了堤岸,只听咔嚓咔嚓接连几声,堤岸由那道间隙彻底裂开,河水找到了新的方向,朝着那处汹汹而去。
借着水势蛟蛇嗖的一下钻过了堤坝,灵璧和寒松从水面中浮起,还与再战的时候,巨剑尊者将她们拦了下来。
掌门不知施了什么术法,他的剑在瞬息之间变得巨大,嘭的一声砸在了地面上,阻断了冲向城镇方向的河水去路,将水和蛟蛇一起拦了下来。
水往低处流,此处不通自然有别的去路,几乎是在去路被剑挡住的下一息,河水便朝着另一个方向流去。
地势更低的地方,也只有原来的河道了,不同的是这次它绕过了石桥。
蛟蛇随着水流直接进入石桥另一边,天上的劫云并未追去。灵璧和寒松二人不放心要去追的时候,巨剑尊者伸手将他二人抓到了桥上。
“天意使然,它还有的别的因果。”
“可走蛟是要生灵涂炭的啊!”
灵璧才不管什么天意不天意的,性命要紧。
“角都没了,还走什么蛟?”
巨剑尊者遥遥指向河水之中,一对龙角飘在了上头。
掌门伸手将龙角捞了上来,颠了颠分量:“封鸿做下的业,如今倒要我们来偿。”
寒松也从住持那里知晓了金杯秘境中的道人唤作封鸿,眼下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抬起头来看向高岭门的掌门人。
“前辈这是何意?”
掌门将龙角收入怀中,提问的又不是自家弟子,按规矩他并不需要回答。
不过瞧着和尚旁边站着的灵璧,浑身早已湿透,玄色金边的披风湿哒哒的站在身上。
虽然算人因果不好,但掌门没按捺住好奇,给这秃头的和尚卜了一卦。
佛心不稳,迟早还俗。
掌门正要将个中缘由说出的时候,巨剑尊者拦在二人之间,抬手将桥下的剑收回,往身后一扛。
揪起灵璧向前一推,转而看向寒松。
“回去问你自己的师父。”
第四十章【一更】()
寒松的师父远在北山寺;距此地千百里之遥。或许对于化神期的大能来说;不过是撕裂虚空;瞬息之间罢了。可和尚可是步行;即便贴上灵璧送与的甲马;这一趟下来没有个十天半个月也是不成的。
是故寒松上前一步;右手竖在胸前;朝着巨剑尊者弯下腰:“还望巨剑施主指点一二。”
掌门听到这个称呼一时没有忍住笑意,遭了师弟一记白眼之后御剑离去。留下巨剑尊者自己,面朝寒松皱起了眉头。
少说也有千百年的岁月里;他被灵璧唤作师尊,被掌门唤作师弟,被高岭门的弟子们叫做尊者;这方小世界里的其余修士;除了仅有的几个化神大能管他叫一句道友,剩下的不论是谁都要唤上声前辈吧?
眼前这个金丹期的和尚;刚才叫自己什么?
“施主?”
蛟蛇的血迹沾染在玄色的披风上不显踪迹;但鼻尖还是能嗅到那腥臭的气味;加上巨剑尊者的脸上溅着星星点点的红;让他在提出疑问的时候更像是让人心惊胆战的质疑。
仿佛只要和尚的回答不合他的意;下一息身后扛着的巨剑就会出鞘;搭在他的脖颈之上。
寒松倒是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对,毕竟在他眼中不管修为高深,皆是施主罢了。男的是男施主;女的是女施主。
是故面对巨剑尊者的问询;他点点头:“巨剑施主。”
几人身上都已湿透,加上先前一番混战,甚至分不清沾湿衣襟的究竟是河水还是雨水。此刻叫风一吹,身上莫名就生出了一股寒意。
灵璧拽了拽寒松的僧袍,小声提醒:“叫前辈。”
“不必。”
巨剑尊者的声音显然比风还冷,他看了眼寒松,发现和尚再与蛟蛇缠斗的时候受了不少伤。虽然不太会说话,却也算的上是个端正的小辈。
给了灵璧一个眼神:“带着和尚回去,我那里还有些治伤的丹药。”
本以为和尚惹怒了师父,谁成想自己的师尊是如此的大方,灵璧扯着寒松的胳膊,拽着他向巨剑尊者施了一礼:“我替他谢谢师尊。”
小徒弟真得好好敲打一番了。
跟着巨剑尊者,自然不用寒松不行,眨眼间的工夫身边的景色变换,从堤坝石桥变成了崇山峻岭。波光粼粼的河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山巅的云雾缭绕。
“我师尊的洞府,简陋了些。”
灵璧脸色微红,说实话,简陋的有些让人难以启齿。
如若不是禁制多的骇人,光从外头看起来,也就是一座山下农户里最寻常的村舍,甚至还是那种春耕时要去地主家里借农具的人家。
寒松摇摇头,一手按着身上的伤口:“施主多虑了,此地甚好。”
灵璧此时还不知,她真的是多虑。若是长石观的道士来了,可能回撇撇嘴说此地过于简朴。可寒松出身的北山寺,是出了名的穷困。
是故和尚并不是客气,他是真的认为此地不错。
再者,洞府豪华与否是身外之物,寒松并没有给予过多的注视。倒是门前栽种的那棵枣树引起了他的兴致,之间寒松脚步一顿,指着枣树道。
“这株树上有极阳之气。”
灵璧离去的大半月里,巨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