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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佛慈你娘的悲-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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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人有心了;清明时节的烧些纸钱。没那心的,故去之人也不会真的给儿孙们托梦。因着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只要没什么特别的冤情;人死如灯灭;跟着阎罗殿里勾魂儿的使者便转世轮回去了。

    稍稍死时心有不甘的,便要找位大师来做场法事;给亡者念叨念叨六道轮回;生死有命的规矩。强留在世间只会让他无法投胎转世;下了地喝碗孟婆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不是?

    刚刚脱离肉身的亡魂灵台尚且清明;能明事理。给他把道理讲清楚;也就自己走了。

    然而有一类亡魂,死前带着天大的冤屈,眼睛也闭不上的那种;只有两个法子才能叫他消停。

    一是打得他魂飞魄散;不走不行。二便要将尸骨收拾得完完整整,妥妥帖帖,再叫个真正的高人渡化。

    卢致远望着骸骨上缺失的右手手掌,额头生了一层薄汗,仔细琢磨着摆在他眼前的这两条路。

    若将院判鬼儿子的魂魄打散,怕是不等院判来找他算命,先前井中的妇人就得先让他吃些苦头。现下脖子上还隐隐做痛,不久前被妇人掐过的地方还留了青黑色手印,卢致远觉得此路不通,

    二来是掘地三尺,赶在院判从妇人那边挣脱之前,将缺失的手掌寻出来。两厢对比,似乎还是后者更容易,也更符合书中圣人的理念。

    猛的起身,卢致远闷头不语,转身便要再次沿着院墙行走一圈,看看究竟落下了哪道门。

    “当心些,卢小友。”

    卢致远低着头没有看路,等他回过神来时撞上了温热的胸膛。因着对方是个凡人,自然比不上卢致远的力气,被他顶翻在了地上。

    来人是不久前被灵璧抛下的封鸿道人,一手血肉模糊,另一手虽没有血迹沾染,可缺了半截指头也是怎么看怎么别扭。

    “修行之路,切记要戒骄戒躁。”

    艰难起身时,封鸿还不忘提点小辈们修行时的忌讳。

    从宽松的道袍里,封鸿道人掏出了缺失的那只手掌,踉踉跄跄的走的灵璧摆好的骸骨旁,寻到它的位置放了上去。

    放好之后,封鸿道人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叹了口气,抬头问道。

    “这谁摆的?”

    灵璧上前一步,好汉做事好汉当:“我摆的。”

    封鸿前辈面露失望,半截手指头点了点:“此处,此处,以及此处,统统不对。”

    怀着一颗爱才之心,封鸿一介凡人给几个金丹修士办起了课。

    “不管是修道,还是修魔,修行之士对人的经脉骨骼须达彻悟的境界。”

    小友摆放的顺序是对的,可空隙却不对,孩童的骨骼比之成人当排列的更加紧凑一些。一手血肉模糊几近不能动弹,封鸿用另一只手摆弄了起来。

    然而比起骸骨的摆放顺序,灵璧更加在意的是这只手掌封鸿是从何处寻到的,他与自己碰面的时候,手中可是别无长物。道袍也用腰带系在身上,薄薄的夏日棉布料子贴着胸膛,藏不来东西的。

    手中动作没有停下,封鸿仍旧是一派前辈的姿态。

    “尔等正派修士,往往太过”

    怎么说呢,封鸿眉心微微蹙了一下,寻着合适的措辞。

    “太过正经。”

    “既然对手修魔,便当站在魔修的角度来想问题。”

    摆的差不多了,封鸿站起身抱着胳膊自上而下的打量了起来,确认骸骨没有其他差池后,继续道。

    “院判坏了伦常,又使了大力气炼制鬼母,不过是为了防来报复的五通邪神。五通神说白了,也就是山野里的精怪,没得定型。那东西会走人的门么?”

    灵璧点头:“此言不对,凡成精怪能化形的,哪一个不是将自己当人看的?”

    人,都是走门的。翻越高墙的要么是灵长的猴子,要么是飞檐的偷儿,精怪不屑去做。

    封鸿再次摇头,抬起剩了半截的指头往太阳穴戳了戳。

    “灵璧小友,人有正邪之分,修士有善恶之别,精怪自然也有好有坏,有志向高的,也有趣味低的。”

    五通神好淫人妻女,食人子嗣,属于品格不怎么高洁的。

    将手放下,太阳穴处染上了血红,封鸿改往墙角处指去。

    “故而门也走,狗洞也是钻的。”

    道人指完狗洞后窃笑了几声,用鬼母来防邪神的手段,还真不是人人都能学者做的。你瞧如此简单的道理,这三个正经仙们的小辈却想不到。

    “贫道往那狗洞下挖了不过一尺,便寻到了掌骨。”

    眼中满是得意,封鸿江双手背到身后。凡人肉身远不及修士体魄强健,封鸿道人此刻精气神儿尚好,双眸亮的骇人,如同有人在他眼底就着干柴燃了把烈火一般。

    精神头儿不错,偏偏身子却扛不住了,手指被方才门外那东西嚼了一根,脸色苍白疼的厉害。按理说封鸿该退到后头,把位置给寒松让出来。

    可他一步未退,仍旧站在原地,目光如炬照在了骸骨上。他在等,在等夜色散去,在等朝阳升起。

    “我做法事超度亡魂的时候,小和尚你还不知在何处呢。”

    封鸿抬眼轻蔑的一瞟正要上前的寒松,撂下一句很不客气的话。

    “虽半路入魔,贫道也不曾忘记师门的看家本领呢。”

    余光里瞧见东方有一团强光自云后照来,急速的吞噬着黑暗。

    “就是此时了。”

    封鸿咬破舌尖,指尖蘸着这点舌尖极阳的血,俯下身往骸骨上写起了符文。

    老友啊,你可要吃些苦头了。

第九十六章【一更】() 
超度一类的法事;向来不在乎做法的人修为有多么高深;要的不过是情真意切罢了。当然;若是亡魂实在不愿往生;必要的攻击手段还是要有的。

    封鸿道人的这具凡人肉身没得半分修为;然胜在情够深;意够切。亡魂不愿离去;他便及时的退到后头,叫寒松与灵璧两位小友上来挡着。

    在骸骨上用舌尖血画了符文,封鸿绕着地上躺着的故人之子手脚并用的跳了起来;刚柔并济颇有几分值得观赏的意味。时而单脚呈金鸡独立状,时而伏在地上呼呼的吹气,口中还念念有词。

    回忆起寒松在百子城超度亡魂时的场景;灵璧打心眼儿里觉得道门中人真是能臭显摆。坐下念段儿经文不好么;蹦蹦跳跳的给谁看。

    在座的皆是修士,谁还能因为你跳的好多赏几个银钱不成?

    见封鸿双唇不停的嗫嚅着;灵璧以为他念的是道家的经典;竖起耳朵想要仔细听听。可耳朵支棱起来后;察觉却并非那么一回事。

    “好侄儿;你投胎去罢。留在此地与你父亲置的什么气;平白害了你那娘亲。”

    瞧着是个道人在做往生的法事;不知道还以为是在坟头上交心呢。

    骸骨上用舌尖血画好的符文燃烧了起来,连带着早已酥了的骸骨一起,被火舌舔舐着。

    封鸿气喘吁吁的定了身;后颈出了层汗;沾湿了穿在道袍里头贴身的里衣,身后传来黏腻的触感。抬起袖子擦了把汗,凡人的肉身果真是不行。

    “我这侄儿心肠软,几句话说完便走了。”

    遥遥朝正门的方向看去,那接下来封鸿等待已久的好戏就该登场了。

    正门处。

    院判的脸被他那鬼娘子抓的是一道又一道,身上规规整整的青衫此刻也是半挂着,若是风大些,就能给他刮掉了。

    唉

    院判一边努力试图将骑在自己脖颈上的女鬼给拽下来,一边又后悔了起来,怎的当初非认准了她,不听长辈的劝告呢。

    “青楼女子可野,你要是娶了她,家宅不宁!”

    也就是在此地,几百年前院判家中长辈尚且存世,拦着不让新媳妇进宅门。在长辈们看来,背地里供着五通邪神已然是天怒人怨的事了,若将青楼去女娶进来做当家的主母,以后院判该如何在皆礼院立足呢。

    彼年的院判仗着修为高深,顶撞了回去。

    “不娶她家宅便宁么?”

    五通神日夜来闹着要吃小孩,吓疯了家主的好几个小老婆,对上院判的提问,头发花白的老头子还真没法子答。

    “娶!有你后悔的时候。”

    撂下这一句话后,家主老爷子便摔了袖子躲回了内宅,气的不肯出来了。

    院判如愿以偿,将新妇领进了家门,日夜恩爱。只是青楼女子的确如同家主所说,性情较之良家子要野。

    每每欢好之后,晨起穿衣,后背总是被她的指甲划伤。一道道的又疼又痒,刺挠着呢。有时他这妻子还会抓伤院判的脖颈,青衫遮挡不住,出门便能叫外人瞧见。

    回忆起旧时的场景,院判闭上双眼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果然,有我后悔的时候。”

    当时觉得这是夫妻间的恩爱,男女间的情趣,如今可有他受的。

    新妇的指尖曾经涂着朱红色的丹蔻,即便抓伤也不会耽搁许久。修士体魄强健,一半日的功夫便会消失不见,皮肤上连道红痕也不会留。

    鬼妇就不同了,她的指甲可是从腐肉中延伸而出的,刮蹭上一下别说半日,就是半个月也不一定能好透了。

    也就是院判肩负化神修为,才能扛得住鬼母的一顿撕咬抓挠。若换了旁的人,哪怕是皆礼院门下的首徒来,半条命都得打进去。

    长长的指甲缝里嵌着从院判身上扣将下来的鲜红血肉,一丝丝的挂着。若妇人动作大些,丝丝缕缕的就从指甲缝里掉落,轻飘飘的跌在石砖之上。

    院判或许还记得旧时的恩爱与耳鬓厮磨,妇人却早就忘记了。她仅剩了而十月怀胎诞下孩儿的愧疚,以及一股烙印在骨子里的舐犊之情。

    想要护我儿周全,即便生时不能,死后亦不能甘心。

    骑在院判脖颈上抓挠攻击的时候,什么莺莺燕燕,海誓山盟的她统统不记得,只一心认定此人害了她的娃儿,该死,千死万死也不足惜。

    耐性被切磨的差不多了,院判反手向后试图去拽妇人的胳膊,不料握住的触感叫他心头一颤。

    记忆里他那新妇,腕子是稀溜溜的,摸上去如同软玉一般。可如今贴在掌心处的,黏腻冰冷且肿胀,稍稍用力一握,皮子下头便像是烂了的桃子般,陷下去化成了脓水。

    院判这双手啊,杀过的人无数。老幼男女,剥皮抽筋,坏事做尽,是鲜血缸里泡出来的。甚至不久前,他还在北山寺里亲手将一名妇人的面皮剥了下来。

    按理说,不管摸到什么,院判都习惯了。

    然而亲手葬送了妻儿姓名也丝毫不手软的院判,皆礼院的魁首,如今却似被劫云中落下的雷电击中,收回了刺痛的手。

    怎会如此呢?

    妇人察觉到了院判失神,抓住机会两排尖锐的小獠牙落在了他的后脖颈上,可院判纹丝不动,即便痛意席卷而来,仍旧没有动。

    身为院判,皆礼院的魁首,比之杀人不眨眼的魔修,百余年来他更多时候是以师的身份接物待人。常常有弟子来他的房内,有时询问修行路上遇到的难题,有时也会问些情感上的琐事。

    有一位院判已然记不得名字的书生,两次在深夜敲响了他的房门。

    头一回,弟子跪在地上神色麻木,抬头看向他时也双目空洞。弟子今岁筑基,斩断了红尘,跳出三界外。生他养他的凡人父母亡故,院里给了他假期回去置办后事,弟子回来后便在深夜敲响了院判的房门。

    “举全家之力,父母将我送上仙山,吃穿用度,不曾亏待与我。可今次回去,抬棺时要孝子贤孙哭丧,弟子却一滴泪也无有。”

    书生空洞的眼中闪过茫然,想要从师尊这里寻一个答案。

    “我可还配读书,可还配做人吗?”

    院判给出的答案是修行路上,清冷的性子能走的更远,哭不出来或许并非坏事。因着在院判看来,若是他家宅里的老家伙们死绝了,恐怕不光是哭不出来,他指不定还能站在坟头,拍着棺材笑出声来。

    老东西们早该死了,五通神也是个没用的,光知道祸害家中的小辈,不说去闹闹糟老头子们。

    书生听完院判的教诲,懵懵懂懂的走了。

    院判将此事忘到了九霄云外,然而几年后又是一个深夜,书生再次推开房门满脸泪痕跪在了院判面前。

    “师尊,今日弟子不知为何,想起双亲泪流不止。”

    因着要摆师尊的架子,院判忍着没有嗤笑出声,而是居高临下,和善的望着这位弟子。

    “无妨,与为师说说。”

    身着青衫的弟子解开腋下的布扣,露出了穿在青衫内的里衣,针线走过的纹路又细又密。可里衣却已然发黄,一看就是贴身穿了许久,且还有因磨损而破烂的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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