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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头是在磨刀石上磨过的,尖锐的不像话,接着弓弦的力量足能够轻易的刺破铠甲。箭头上沾满了棕黄色的恶臭液体,叫军医犯了难。
这可怎么治呢?
烈日当空,光是站在太阳地底下,晒上片刻便会出一脑门儿的热汗,后背的衣衫也要湿透。夏日里谁要是割伤了手,郎中都要嘱托一句切勿见水,否则化脓之后就不好了。
而今被箭刺入胸膛,上头还沾染着肮脏的金汁,化脓肿胀便是无法避免的事。
即便如今受伤的士兵躺在地上,稍有骨气些的甚至还能站起来继续作战,然而即日之后,除非是仙山上的神仙下凡,否则都要跟着阎罗殿的小鬼上奈何桥。
叹了口气,军医捡起地上的药箱朝着最前方的首领冲去,好歹把头领保下来不是。
一路小跑,好不容易穿过人群来到了将军的马下,伸手拽住了缰绳。
“将军,您得撤!这里太危险了!”
将军甩开了军医的手,冷哼一声,极度的看不起他。没有参加造反之前干农活都受过不少伤,爬到树上偷鸟蛋掉下来,割麦子的时候被镰刀划伤,甚至是给地主家做活被那些狗仗人势的揍了
说起来哪一样都比箭伤要重。
从他的观察上来看,那些箭头至多没入肉身一寸。将军有自信,就凭他的身子骨儿,一点事儿没得,晚上洞房的来得及。
“滚滚滚!”
一脚踢开还要往他这边扒的军医,将军手提缰绳甚至还往前走了几步。
军医当然不能任由他胡来,冲到马前跪了下来,双手高高举起,拦下了将军的马,随手从地上倒下的一人肩头把箭拔了下来。
一旁跟在将军身侧的寒松皱起眉头,打量起了下头跪着的军医。
医者仁心,对待伤患怎的这般粗鲁?
在他模糊的印象里,倒是有一位女医的身影,比起眼前这位军医来说,更当得起一个医字。
军医拔箭的时候没有丝毫的犹豫,甚至不曾询问倒下的士兵疼不疼,做好准备要拔了。因着在他眼里看来,反正都是要死的。
高举起箭,棕黄色的粘稠液体与鲜血混合在一处,自箭头上滴滴答答的落下。
“这不是普通的箭”
军医琢磨着措辞,想起将军不曾上过私塾,解释多了他也听不明白,干脆将原理简化成了一句话。
“箭头上有毒,沾了必死。”
将军俯下身,从军医手上接过了箭,举在胸前仔细端详了起来。
“我咋看着像”
将军鼻头一皱,凑近闻嗅起来。
“闻着也像是粪呢”
一把将手中的箭扔到地上,干呕了两声,忍不住骂娘,可把他给恶心坏了。军医也是,粪就粪,还非得说成毒,没用的东西。
嗖的一声。
一支箭从城楼上蹿了下来,手瞄准骑着高头大马的反军将军,射了过来。
将军还在与军医纠缠,根本没有预料到箭的到来。他身旁的寒松猛的的抬起头,目光投向了那支箭。
双腿一夹马腹,上前几步。
箭尖距离将军仅剩几寸的时候,寒松抬手握住了箭身。
“当心。”
将军闻言回过头,看着距离自己只有几寸的箭头,以及箭头上的金汁,霎时间面如金纸。
牵着缰绳调转马头,后退了数步,反军的首领吞咽着口水,似还沉浸在方才几近中箭的畏惧之中。
对着朝他走近的寒松低声道:“如若今日这城攻不下,那军中万万人都要成为城中官兵的刀下亡魂。”
说着将军往城楼上一指,寒松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一个身材较别人丰满不少的人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若他死了,这城不攻自破。”
杀一人,救万人,是杀还是不杀。
将军的面目模糊起来,重新聚起的时候变成了一张寒松识得的脸。他给寒松递了一把,再开口时满是期待。
“杀,还是不杀?”
封鸿?
寒松接过了,对着那张脸想起了一个名字。
第一百三十七章【一更】()
“我认得你。”
寒松沉默手持弓弩沉默片刻;对着那张变幻过后的脸说道。
反营的将军是穷苦人家出身;冬忙三九夏忙三伏;手心全是厚厚的老茧;脸也俊俏不到什么地方去。
而此刻那位骑在马上;身穿铠甲的人;面目俊俏的像是京城里的贵公子。甚至可以说;京城里的贵公子都比不上他好看。只有说书先生口中住在仙山上的,腾云驾雾的仙人,方能有这般气度不凡。
可惜;模样再好也无用,将军的那张新面目,眼中有一丝难以忽略的邪性。
“哦?”
听到寒松的话;将军策马往前走了两步;与寒松两马骈驾停在一处,微微的凑上前。
“那我是谁?”
方才还在识海中的名字;明明已经到了嘴边;可真到了他问起的时候;寒松反而说不出口了。双唇微动;嗫嚅了许久;再也想不起先前的那两个字。
寒松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弓箭;心情不妙。
城楼上的箭雨仍在继续,一道道似流星一般划落到他二人的脚下。将军见寒松说不出来,轻笑出声;提起缰绳。
“寒松小友;军中数万士兵为了讨个活路造反,城中少说也还有上千布衣饿着肚子。”
调转马头,他与寒松并肩而立。一手拉着缰绳,另一手再次抬起,往城门楼上的指挥官方向点去。
“今日若是攻城败了,便饿殍遍野,横尸千里。可你若杀了他一人,就能救下千千万万的性命。”
将军顶着一张别人的脸,说着奇怪的话。那只拉着缰绳的手松开了,探到寒松那头,将弓弩抬了起来。
且还不是胡乱的抬,而是恰好扶到了对准城门楼上那人的位置停下,只要寒松把箭上好,在松开紧绷的弦,蘸着金汁的那支箭就会自无数箭雨中逆流而上,直插中城头大官的胸膛。
“杀啊,还等什么?”
寒松觉得周遭微弱的风声,嗖嗖的箭声,中箭后士兵们的惨叫痛呼声,一起弱了下来。朦胧着听不清,仿佛只剩了将军在他身边耳语。
“佛祖不是说了么,当度化众生。若杀一人能度众生,何乐而不为呢?”
寒松睁开眼,望着对面城楼上身形比其他人肥胖些的智慧官员,似要被此人说服一般,将箭上了弦。
“只要杀了他,你就能放我走么?”
比起度化万人来说,此刻的寒松更想去过安生日子。
与他并排的人脸上笑容一滞,僵在了原地。封鸿入了梦,想亲眼看看,谁才是他等了许久的,要应证荧惑守心天象的圣人。
毕竟圣人当屠龙,寒松一个和尚不敢杀生,如何能屠的了龙呢。
可按着封鸿原本的预想,借着歪曲佛家大道蛊惑寒松杀人,可谁能想到寒松是个这么没出息的。
为了女子破戒?
撇撇嘴收回神念,不过管他为了什么呢,只要寒松把这一箭射出,封鸿今日的目的就算是达到了。
“杀了他!我放你们去过安生日子。”
封鸿给了寒松一个肯定的答案,搓着手等他射出弦上的箭。
弦绷紧后微微颤着,因着封鸿盯的紧,甚至能看到弓弦和寒松的手指一起轻轻的抖。只要他放手,只要寒松放手。
寒松的目光落在城门楼上,注意力却一直放在耳边传来的声音上,这声音也熟悉,好像不只听过一次。
明明声线干净,可不知为何,光是听着就叫寒松不寒而栗。
箭在弦上,迟迟不发。
“可我也射不中啊。”
寒松把手中的弓弩放下,弦松开,回过头来冲着身旁的将军无奈道。
封鸿闻言又是一愣,为何梦中的寒松是这幅鬼样子,歪了他一眼,封鸿觉得是时候把灵璧找来了。
提起手中的缰绳,封鸿调转了马头方向,朝后头看去。没等找的灵璧的身影,迎面而来就是一支利箭。
嗖的一声,箭窜到了他的面前。紧接着噗嗤,尖锐的铁器刺入的胸膛里。
从城门楼上射下来的箭,因着距离太远,至多没入血肉一寸。可刺进将军铠甲里的这一支箭,箭头直接从后背穿透露出。
封鸿从马上掉了下来,军医提着药箱冲上前,跪在他身边检查起来。翻过人来一看,一时愣住神。
“你不是俺将军,俺们将军不长这个样子。”
明明穿着将军的衣裳,骑着将军的马,腰间还挎着将军的刀,咋翻过来不是自家将军呢。
“封鸿前辈。”
女子的声音响起,念出了寒松抵在舌尖许久没有说出口的名字。寒松从马上跳了下来,站在将军的身侧,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对,这张脸的主人唤做封鸿。
灵璧手中握着弓箭,刺进封鸿胸膛的箭正是出自于她的手中。
寒松见她走了上来,连忙上前拦在灵璧的前头,一来是挡着从城门楼上射下的箭,二来是安慰灵璧,勿要慌张。
“别怕,我趁乱带你走,谁也不能治你的罪。”
他不想问灵璧的娘家到底是干啥的,咋杀人的箭说射就射了,还射的这么准。可既然娶了,就得护着自己的婆姨。
反正这地方乱着呢,带灵璧走就好了。
灵璧被寒松搂住,紧紧的抱在怀中,寒松的手按在自己背上,让灵璧险些喘不过气来。
“醒醒!”
不似寒松眸中只有男女之间的小情小爱,灵璧目光澄明,显然是已经醒了。
封鸿光顾着怂恿寒松放箭杀人,全然不曾注意到后头的灵璧神色有变。灵璧打一出城,便察觉哪里不大对劲。
眼中所见,鼻中所闻,都无比真实,寻不出什么不妥来。唯独有一点,场景总是衔接不上,跳跃的很。
上一息还在与寒松纵马,下一息便被人拦下,时间流逝的速度也不一样。
身体轻减了许多,腹中传来了由饥饿造成的灼烧痛感。可除此之外,灵璧似乎察觉不到别的痛了。
而当她瞧见于寒松骈马而立的将军换了脸时,识海中立刻翻涌起了轩然大波。
“地上的是老贼封鸿。”
灵璧仰起脖子,试图给寒松解释。
她是醒了,可寒松仍在梦中。一把将灵璧的脑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还左右看个不停,生怕被人瞧见灵璧的脸。
“别抬头,把面巾戴好。”
灵璧挣脱不开寒松的手,往他的腰上狠狠掐了一把。
“寒松道友!快醒醒啊!”
寒松压根儿没有察觉到腰间的疼痛,还是灵璧的头顶撞在了他的下巴上,方才反应过来低头去瞧。
这一瞧看见灵璧的手掐在自己的腰上,把寒松弄了个大红脸,扣开了灵璧的手。
“疼不疼?”
见寒松害羞了,灵璧总算从他的怀抱之中挣脱出来,当即开口问道。
寒松摇摇头,婆姨打的就算真疼也得说不疼,更何况是真的不疼。
灵璧更加确信自己的想法,不顾寒松的阻拦,上手将他的衣裳从紧扎的腰带里拽了出来,露出腰间的皮肤。
瘦的能够看到肋骨,灵璧掐过的地方青紫了一大片,证明她方才使得力气并不小。
用力往青紫处按了下去,灵璧再次抬起头,目光与寒松相接。
“疼么?”
寒松依旧摇头:“不疼。”
“怪就怪在不疼上头了。”
灵璧给寒松把衣衫塞回去,收回手道了一句。可手还未收回,被寒松拉了回去,再次拽进了怀里。
人在什么时候察觉不到痛呢?梦中。
第一百三十八章【二更】()
同在梦中的还有封鸿道人;按理说他也如同寒松与灵璧一样;察觉不到痛意。然而附身的这位将军却是寒松与灵璧的梦中人。
梦中人是有痛觉的。
好在封鸿早已习惯了疼痛;修行千百年来;什么样的苦楚没吃过;什么样的伤没受过。被利箭刺穿胸膛而已;封鸿并不放在心上。
不就是疼么;早习惯了。
可有一件事封鸿尚未习惯,那就是搂在一起的寒松与灵璧。封鸿可是个童男子,不曾沾过儿女情长。
虽说早就看出了二人之间有红线牵引;是上天注定的姻缘,但他眼中的寒松,仍是秃头受戒;脑袋顶上带着戒疤的和尚僧侣。
就算还了俗;也不能就这样跟女修搂上吧?更何况修界有这样的说法,只有仙路不畅;登仙无望的人才会结道侣呢。
不管是寒松还是灵璧;他们的仙路只要不挡着自己;在封鸿看来;结了道侣都有些可惜。
他花了三百年的寿数进入梦中;为的是看清谁才是他等待的圣人;才不是看你们卿卿我我的。
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