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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大顶帽子扣下来,永安侯也承受不起,他正要辩驳,却又被堵住了话头。
“原来孤这摄政王府,也成了你们想来便来之地了。”
永安侯一听这声音,便知道今日这场局是玩不了了,原想是装作在摄政王府里搜出苍豫谋反的文书,哪里想得到这些人个个都不按常理出牌,竟是连门未让他进去。
此时唯有退后一步,待他日再细细谋划,永安侯想到此处,连忙躬身作揖,“是本侯担忧陛下一时鲁莽,还请摄政王不要计较。”
“孤自然不会计较,”苍豫的目光先是在顾央身上落了片刻,像是在确认她是否安然,继而才淡淡望向永安侯,“只是我大华朝的律法却容不得不计较,永安侯,公然违抗圣旨是何罪责,你想必十分清楚。”
他话音方落,身后便响起划一的剑刃出鞘之声,直指永安侯等人。
永安侯未料到他会紧咬不放,登时脸色一变,“摄政王何必赶尽杀绝?”若是这罪名落实,他就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他正想着脱解之法,却见不远处又有一人领着一众官兵模样的人策马而来,火光照映之下,正是永安侯世子,隐约可见他手中还握着一卷明黄的卷轴。
永安侯暗道一声天助我也,连忙道,“我儿,可是太后娘娘有什么旨意?”
永安侯世子并不看他,翻身下马后向苍豫遥遥一拜,才转向永安侯,“来人,将这犯上作乱的逆贼给我拿下!”
永安侯大惊,才发觉永安侯世子带来的人竟是护卫皇帝的御林军,一时不察便被团团围住,他正要大喝一声逆子,却见那向来在他面前乖顺无比的嫡子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父亲,我向来尊敬你,若不是此次发现了你企图谋反的罪证,我怕是要一直被你蒙在鼓里。道不同不相为谋,更何况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父亲,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唤你,往后,我们便恩断义绝罢!”
“你。。。。。,”此时永安侯也是明白过来了,这个嫡子分明是要置他于死地,只是嘴中堵住的麻布再次阻止了他发出声音,他怒火攻心,一时竟是昏厥过去。
一场声势浩大的陷害以闹剧收场,御林军直接带走了永安侯,永安侯世子则牵着马对含笑走近的顾央道,“看来此次,我选择冒险一试是对的。”
“还要恭喜世子选了一条对的路。”顾央微微一笑。
“若是我当初未应你呢?”他挑眉。
“左右不过是大牢里又多了一个反贼。”她依旧笑得纯良。
永安侯世子闻言开怀而笑,“果然是最毒妇人心!”
所以说,他果然还是不喜欢太聪明的女子。
“阿央,时辰不早,世子该走了。”苍豫见那两人谈笑正欢,终于淡淡出声道。
永安侯世子意味不明地看了远处的苍豫一眼,“怎么,看来你还未得偿所愿啊。”
顾央状似无奈,语气却很从容,“像是如你所说。”
永安侯世子扬唇一笑,低身至她耳边,在远处看来却仿佛亲吻,“那我便助你一次,如何?”
不待她回答,他已然翻身上马,长扬而去。
顾央目送他离开,半晌轻笑一声,转身要入府。
“阿央。”错身而过的前一刻,苍豫开口唤住了她。
顾央回过头,面上的神情沉静而温良,她垂下眼眸,“王可是有要事吩咐?”
未见她的时候,仿佛有千言万语要同她说,可真正见到她,却仿佛所有言语都苍白,看到她同那个人举止亲密,他心里除了无尽的酸涩,还觉得果然如此。
她不曾等他,他也不曾教她等。
未曾开始,也没有结束,到头来,他依旧是个理智得近乎冷酷的人,这样叫住她,又能说什么呢?若是开口挽留,或许也只是给她多添一分烦忧。
“。。。。。。无事,早些歇息罢,”他听见自己这样说道,“若是。。。。。。。若是有了什么意中人,一定要告诉我,我会让太后为你赐婚。”
“自然,”她温和的语调莫名讥讽,“顾央先在这儿多谢王了。”
她转身离去,而他微微仰起头,没有去看。
月色皎洁,如冰纨轻纱,似飞流缎带,也仿佛初见之时的那个明月夜,她抬眸之间温软的眉眼。
佛说,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佛说,人生八苦,至老相随。生、老、病、死、五阴盛、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
。。。。。。求不得。
那个他曾看着长成如今深爱的姑娘啊,他求不得。
顾央是在自己kingsize的大床上醒来的。第二天清晨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处漏进来,丝丝缕缕,缠缠绵绵,犹如不可挣脱不可违抗的情网。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心情也随之愉悦了几分。
昨晚她是有意在沙发上装睡的,原本是想试探江景笙对自己的态度,然而最后的结果还是有些出乎意料,也让人惊喜。最终她在醒来和睡去之间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睁开眼。
毕竟这样做对于江景笙这样的人来说只会徒惹尴尬,甚至因为这尴尬滋生出距离。
第八十六章 女鬼&少年(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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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央;朕下回要吃八珍糕、松花饼和枣泥淮山酥。”小皇帝的神色镇定而严肃,当然要忽视他嘴角处残留的糕点碎末。
“是;”顾央微笑颔首;“小女知道了。”
小皇帝满意地点点头;“朕回头定会要舅舅好好赏赐你。”
可惜我并不需要赏赐;只想要你舅舅的心。
顾央自然不会把这句话说出口;她沏了茶递给小皇帝净口,状似不在意地温温笑道;“陛下似乎同王很亲近?”
“那是自然!”小皇帝扬了扬下巴,似乎觉得顾央这个问题实在愚蠢至极;“摄政王可是朕的舅舅。”
顾央心里微叹了口气,如今的小皇帝还是被太后与苍豫保护得太好了;虽说比一般孩童聪慧沉静许多,但作为帝王;还是太过单纯,并不知皇室中有时候血脉亲情也维系不住什么,否则原剧情中苍豫也不会落到了那样的下场。
心下如此想着;顾央决定走一步险棋;便问道;“若是有人要对王不利呢?”
小皇帝严肃地蹙起眉头;道;“朕绝对不会让人伤害舅舅!”
“便是太后娘娘也不许?”
“自然!”
他顿了顿;睨了顾央一眼,“你一个孤女,问这些做什么?”他平素看着稚嫩,此时却显出几分帝王的威仪来。
顾央见此,心道一句果然谁都不可小看,面上无奈地屈起食指压了压下唇,“小女也是关心则乱,请陛下恕罪。”
小皇帝闻言哼了哼,到底没有过多怪罪,“罢了,朕先回宫,你别忘了朕的糕点就是。”
顾央失笑,果然这帝王的架子绷不了多久。
自问出那样的问题,顾央便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但她必须冒险一试,只因她需保证苍豫能在那场陷害中全身而退,更想让那些企图陷害苍豫的人吃到苦头,因此,当苍豫忽然提起此事之时,顾央丝毫不感到惊讶。
“你可知道你做了什么,”苍豫轻轻顺着她墨黑如绸缎的发丝,动作和语气都温和,薄唇吐出的话语却异常冰冷,“若是那些话传出去,足够让人将你杖毙。”
“我。。。。。。”
“别同孤说你是关心则乱,”他淡淡地打断她的解释,“你向来知道分寸,怎么单单这回就失了规矩,”他修长的手划过她的脸颊,继而轻轻抬起她的下颐,“告诉孤真正的缘由。”
“顾央知错,”她微微垂下眼,乌黑的发衬得脖颈脆弱而单薄,“顾央只是。。。。。。希望您平安。”
苍豫沉默下来。
他看着面前这个小姑娘,她很聪慧,明事理,对朝堂与众臣之间的暗涌有很敏锐地直觉,她很乖巧,从不违背他的意思,但却能将他的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每当她微笑地看着你的时候,你仿佛就是她珍视的全部。
此刻她依旧是乖顺地跪在他面前认错,因为他久久未回答,一向带笑的嗓音也似乎染了哽咽,“顾央知错,王若是生气,责罚顾央便是,只求您不要厌弃顾央。”
他这次。。。。。。似乎过于严厉了些。
清俊的摄政王这样想道,便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发顶以示安抚,见她欣喜地抬起头来,眸中似带残泪,他迟疑了片刻,还是道,“下不为例。”
。。。。。。
小皇帝对顾央手艺的赞不绝口引起了太后的注意,又或是她本身就对这个能一直待在苍豫身边的人心存疑虑,一日,顾央前脚方送走了苍豫去上朝,后脚便收到了太后的懿旨,用的理由也冠冕堂皇,说是要她携琴入宫陪伴。
这显然故意避开了苍豫,不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
顾央无奈地笑了笑,收拾妥当便随着太后遣来的太监入宫觐见。
太后的宁仁宫极其华贵,大到宫室,小至花草,无一不精,一路上宫人神色恭谦,井然有序,未向她这外来人多瞧一眼,这位太后的手腕可见一斑。
那太监引她入了内殿便悄然退下。
顾央谨慎地抱着琴,目不斜视,向着上首跪拜道,“小女见过太后,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鉴于不知太后要做什么,有无恶意,顾央的行为举止都做到谨小慎微。
然上首许久不听太后回应,她心中微微一沉,便知道太后这是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姿态便越发柔顺。
太后于座上静静看了她半晌,终于理着袖摆漫不经心地开口道,“哀家听闻,陛下很喜欢你做的糕点?”她的语调微扬,询问的话语语气却肯定,无形之间便有种迫人的气势,若是一般人,此时必定惊心胆颤。
然而顾央并非是一般人,她经历过无数世界,就是连女皇也并非没有做过,当初能让百官莫不服从,如今自然不会因此露怯。
“小女雕虫小技,陛下也是图一时新鲜罢了。”
“呵,能让陛下有一时新鲜可图,你的本事也不小,”太后不以为然,不过倒也转过了话头,“你会抚什么曲子?”
顾央垂眸,“小女不才,大华朝如今的曲目都略通一二。”
太后抚摸着金珠嵌蝶九鸾镂空护甲,红唇弯出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哀家倒是喜欢那曲墨山调,只是一直不得其韵味,你便奏给哀家一听。”
墨山调乃前朝琴师梁雍所作,其指法之精妙,琴曲之悦耳,意境之高远,上下千年,无人望其项背,太后此举,分明是故意为难。
而顾央无论弹或不弹,都将受太后责难。
顾央神色从容地向太后行了一礼,于琴边坐下,双手搁于琴弦之上。
她不但要弹,还要弹得好!
一道破石之声蓦然惊起,霎时间便掠夺了所有人的思绪,教人只能将那一声接一声高而亮的回响铭刻入脑内,随着那曲调沉重而沉重,轻快而轻快,时而仿若置身飞羽,望尽远山连绵,旷达高远,时而仿若路遇清池,鱼潜鱼跃,水出青莲。
“哐当”一声,太后猛然站了起来,置在手边的骨瓷描金茶盏狠狠摔在地上,碎了个干净。
侍候的宫人惊慌万分,大呼着“太后息怒”跪下请罪。
太后这才恍然,一双眸子神色复杂,她缓缓坐回凤座之上,仿佛方才的失态不复。
她看着随宫人一同跪下的顾央,淡淡道,“继续跪。”
这继续一跪,就跪了一个多时辰。
他人或许不知道太后为何动怒,顾央却看到了太后那一瞬惊怒的神情,仿佛透过她在看什么人,而且还是一个她极不喜欢却无法企及的人。
再加上她本就心存芥蒂故意刁难,责罚是难免的。
不过顾央倒是没有想到太后只让她罚跪。
她原本可是做好了被太后杖责或是更严重的刑罚,给苍豫来一出苦肉计。
如今这苦肉计或许没有当初计划的那么好,但能摸清太后对苍豫真正的态度,也算是宫中之行额外的收获。
想到这里,顾央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只是这个身体,好像撑不了多久了。
而苍豫也是在此时赶了过来,他刚刚下朝便得到了顾央被太后带走的消息,只是坐在轮椅上再如何也不会多快,心中因担忧竟生出几分焦虑来。
“阿豫?”太后眸光一厉,语气却仿佛很疑惑,“你怎么来了?”
苍豫闻言只淡淡瞥了太后一眼,转动轮椅来到顾央身边,轻声问道,“还能站起来么?”
“王。。。。。。”她微微抬首看他,面色苍白惨淡,却极力扯出一抹笑来宽慰他,一如既往地乖巧,却令他心里莫名地燃起一团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