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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她对莫莲说的那样,对于莫莲和莫寒的感情,她始终是难以理解的。
很多时候喜欢一个人,却放不下,失去后却更加难过不甘,这并不是因为你有多爱他,而是因为你不甘自己对他的付出都付之东流。
有时候,穆萨仁甚至会想或许莫莲对莫寒就是这样,可不甘心又如何,莫寒的视线从来就没有离开过柳暮歌,比起心心念念的未婚妻,莫莲为他所付出的一切显得多么的讽刺
在回过神,她已是众人口中二十未嫁的老女,她的爱恋断的干脆,但是那样的感情却也时刻困扰着她,刻骨铭心。
叹了口气,穆萨仁迈开了步子,无论怎样心里有多痛多苦,在战争没有结束的现在,那些个儿女情长也只能放下,因为还有很多必须要做的事情没有完成,
莫莲深入敌营是她早就想过的,这也是她全力支持的,若非有她的支持,莫莲也做不到如此自然的和军队接洽,只是她并未想到,那个崔家的蝎子竟然有着如此通天的本事,竟然收买了他们身边的女子。
得知那件事的时候,她觉得有些讽刺,因为那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她和寒兮幼时的玩伴——臧娜。
臧娜是树海可汗舅舅的外孙女,按血缘来讲也是寒兮的表姐,西凉的宗室贵女,聪颖美丽,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穆萨仁从未想过就是这样的女孩子也会背叛。
在地牢里见到臧娜的时候,穆萨仁感觉全身都是寒气,那个漂亮的女人眼睛如同淬着毒的利刃,时时刻刻准备着要将她洞穿。
在穆萨仁问起她起因是为何的时候,那个女人用力嘶吼道,“穆萨仁,你很得意吧,坊间人都是怎么评说你的?聪慧美丽,天之骄女。仿佛哪家的贵女也不如你,我也是天之骄女,我凭什么就不如你?你知道你和寒兮拖着婚约不结亲,我们这些宗室贵女有多开心么?我们都在等着看你的笑话!”
“二十未嫁的老女,纵使事事完美又如何,寒兮他不喜欢你,她不要你!凭你做什么都不喜欢你!”
穆萨仁没有想到,自己的优秀有一天也会反噬,竟然会让人这样嫉妒,但是她的目光依旧是淡淡的,只是声音瞬间变得绝狠,“这就是你背叛西凉的理由?因为嫉妒,因为被一个男人所引诱?你当真配得上宗室贵女之名吗?”
凌厉的眼神加深,她轻飘飘的说了一句话,决定了眼前女人的生死,“来人,赐毒酒,不喝就直接灌下去吧。”
她直视着臧娜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突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麻木了。
一转身,却发现寒兮定定的站在了那里,他对自己说,“穆萨,小时候你教我,为帝者必须无情。如今看来你才是最无情的那一个。”
穆萨仁闭上眼睛,不想去看眼前之人,她知道他想说的话。
那是他们的姐姐,是从小一起玩大的好伙伴,纵使是查出了些什么,也不该这样草草的夺去她的生命。
只是,战争复杂,事关重大纵使只是抓到了一丝蛛丝马迹她都不可能当过,无论哪个人是谁。
我才是最无情的那个人吗?
是啊,凭时间过了多久,你还是学不会无情,为帝者必须无情。
既然你不想做,那就由我来承担,寒兮,你的江山有我为你守护,我不会让任何人染指!
心思大动,眼神却越发平静,穆萨仁不想再说什么,沉默的少女让寒兮逐渐觉得兴趣索然,他冷漠的转身,却未发现,身后的女孩子落寞的眉眼与形销骨立的身影
待到后来她从监军走到了战前,她为他披挂上阵,寒兮是他是未来的王,保护王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享受了这么多年的尊荣去付出什么也是自然的,不是么?
走到战前的那一年,她还很年轻,二十有余,,正是一个女子最美好的年华,却没有良人相伴,也没有甜蜜可言。
因为,她的良人已经被她推得遥远,连同那些甜蜜与幸福都一并失去了。
战场注定是充满血腥的地方,嘶吼与呐喊是这里最残酷的乐音。从幕后走上台前需要多少努力?
纸上谈兵永远也抵不过战场的烽烟四起,穆萨仁第一次受伤是被敌军一刀砍在了肩头,深可见骨。她身份最贵从来就没受过半分苦楚,可曾像今天这般受到如此多的痛苦?
副将们劝她先行撤退,可是她还是拼着一口气冲了上去,心里总想着总抱着一个信念,这样的信念曾经贯穿了她的整个童年,它也是她来到前线的理由,我要为他守着这江山。
若说第一次受伤还会有痛感,那么第二次,第三次,第无数次,痛的多了,也就麻木了。
她甚至忘了,她曾是突厥可汗的嫡公主,是西凉可汗亲封的婶公主,在这里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将领,杀敌无数保家卫国。
于重伤之际,甚至在午夜梦回,她都会想到,她的寒兮还在等她,她从小便护着他,护了那么多年,若是她死了,那么他该如何?那西凉的江山又该由谁来为他捍卫?
舅父么?
舅父是个优秀的王,但是毕竟老了,可是他们还年轻,未来终将由他们来继承。
战争总是以血染作为总结。
谁也没有想到西凉和莫熙一战就是三年。
战争结束的时刻。
满目疮痍,民不聊生。
最后,她还是回到了西凉,回到了她心心念念的国家,她回到西凉的时候,已是二十有五。她骑在战马上,心里想着的,念着的全都是他――两年未见,她的寒兮已经长成了俊秀挺拔的男子了吧,而她也已经老了吧
寒兮在城门处迎接大军回朝,却没有像以前一般跑出好远亲自来迎她也没有像以前一样拉着她的手叫着穆萨,她只当是时日久了,他有些羞怯,然而她终于看清之时,笑容瞬时僵在了脸上。
他身旁的那女子肤白胜雪,温柔似水,碧眸流转之间神似莫莲。
穆萨仁突然不想再看,再听了,可是寒兮还是说了,他牵着那女子的手,眼角眉梢还是带着她熟悉的笑意,如今却显得残酷的可怕,他对她讲:“阿姐,这是我的妻,她是突厥的宗室贵女,按亲缘来说也当唤你一声阿姐。”
眉目清秀的女子,回首垂眸的瞬间不胜娇羞,她低声唤道:“阿姐。”
温柔婉顺,一点也不像是粗犷的突厥生出的宗室贵女。
她终于忆起了,眼前的人原来就是素光姐姐的妹妹,是她表嫂的亲族,如是的确是该唤她一声阿姐。
多么的讽刺,当年因为她素光姐姐输了那么一份爱情,如今她却输给了这么个忻娘一份爱情。
她笑得那样牵强,那高傲的笑终究是撑不起来,她再做不到倔强的转身,阿姐,轻轻柔柔的两个字,她却无论如何都承受不住。所有的喜悦,都在那一刻灰飞烟灭。
她一直都是骄傲自信的,当年输给了莫莲,她倔强的转身,即使伤透了心也不愿有半分示弱,那是因为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哪些地方比不上那个柔弱羞怯的可怜虫。
然而,眼前的女子,穆萨仁知道她是如何都比不上的。
是她失了自信么?
或许是吧。
她输了,输给了那个温柔可人的宗室贵女,输的是彻彻底底,怕是回本都做不到了。
骄纵跋扈的婶公主,自然是比不得温顺娇美的贵女,更何况她已年过二十,早已是众人口中的老女,她已经失去了与她竞争的资本。
二八年华,一个女人最美好的岁月,面容也是青葱可人。
而她除了那一身的伤疤什么也没得到,什么也没有留下。
穆萨仁觉得自己是痛的,比在战场上被人砍上三刀更加疼痛,那些痛如最锋利的刀刃刺在她的心上鲜血淋漓。
然高傲如她,连嫉妒都显得多余,可她不甘心,她想问问为什么?
她与他青梅竹马,她为他做尽了所有的努力,当年为了莫莲,他负她大好光华,缘何在战事平复他还不愿爱她?
那些问题时时刻刻困扰着她却始终捉摸不透,她亦不屑去问,不屑去乞爱,犹如多年前那般倔强的转身,无论内心被砸出了多少伤口。
西凉王庭还是当初的模样,穆萨仁却似乎看到了多年前的寒兮,他说待她长发及腰,十里红妆,冠盖京华。这是世上最美好的誓言,也是最残忍的谎言。
就如同金屋之盟,除了满腔的怨恨与刻薄的辜负就什么都没有留下。
回到寝殿的那一刻她哭的凄惨,她从来没有这样难过。贴身近视叫喊着为她报仇却让她拦下了。
不爱了,没有意义了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寒兮不再叫她穆萨,他开始叫她阿姐,如同以前一样,以一个称呼为分界线,结束的是又一段爱恨痴缠。
次年,莫熙突然派来使者求亲,莫熙的帝皇对西凉婶公主仰慕已久,要求和亲,以结两国永世之好。
连年征战已让人苦不堪言消息传开几乎称得上是普天同庆。和亲一事百利而无一害,可是这样便宜的买卖,寒兮竟然在朝堂之上一口回绝。
那时候树海可汗大怒,便是所有的大臣也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打定了主意要把穆萨仁嫁出去。
然而寒兮却跪在地上,倔强的对他的父亲反复重复,表兄还未答应,阿姐不嫁。
在他跪了三天三夜之后,大殿的门终于打开,洒进来的阳凭的刺眼,无故的引人流泪,寒兮的衣衫遮住了发疼的眼角,逆光中他看到了那个女子。
杏衫芙面,曾经断去的乌发又漫过了腰肢,这是多么好看的女子,静静的站在那,便使是了,如今突厥的可汗是她的兄长,而她的父王早在她领兵出战的那一年病逝,她竟是连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
痛么?
如果她说习惯,你会信么?
寒兮一愣,表情有些委屈,还是当初那个倚在她身后的小孝童,清澈碧色眼睛眨啊眨,颇显无辜的叫着,“阿姐。”
穆萨仁垂眸,唇角带笑,“寒兮,我不爱你了。”
寒兮怔住了,慌张的站起来握紧了穆萨仁的双肩。
穆萨仁觉得,她的爱情大概是死了的,没有了寒兮,就只有利益了,一抽嫁,换一世平安多好的买卖,稳赚不赔。
三个月的准备,穆萨仁最终还是以西凉婶公主的名义和亲去了莫熙。那日十里红妆,天子送行。当真是应了寒兮儿时的稚语,我会给你一场最盛大的婚礼。
临行的那一刻,她的姑母拉着她的手总也不愿放开,那张和她万分相似的脸上泪水弥漫,她说,“是姑母对不起你,是寒兮负了你。”
穆萨仁摇摇头,笑的灿烂,她擦掉了姑母脸上的泪水,“今日可是我大婚,姑母你看我漂亮么?”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这个尊贵的西凉可敦哭的更凶了。
那日云游四海的莫莲也回来了,那个柔弱的美人,他还是那样美丽,令人一见倾心的美貌夺人魂魄。
但是,那双黑色的眼睛却是掩饰不住的愧疚,穆萨仁摆摆手阻止了莫莲想说的话。
“再见。”
身披血红色嫁衣的女子如是说。
二个月后,穆萨仁到了莫熙王都。
那个男人封她为东宫娘娘,仅次于皇后柳暮歌的地位,尊容无比,与她与生俱来的高贵相得益彰。
后宫的日子没有想象中的尔虞我诈,莫寒的妃子不多,除却柳暮歌这个结发妻子和自己这个和亲公主之外,就只有一个容华。
当年的那个引莫寒进入西凉王都的碧眸侍女,已经成为他的容华了么?
莫寒对她不错,思及年少,这个男人也算是她的理想型,只可惜太过死板,缺了很多乐趣伤人又伤己。
当然她自己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那个男人总是喜欢在无事的时候来她的寝宫,偶尔安静的坐一会,偶尔会听她讲讲西凉的事,有时也会出神的想起什么。
穆萨仁自然知道,在那个冷面帝王的心里到底盛着些什么。
以为莫莲会回来?
不,你应该知道的,他已经‘死’了。
被你所害死了——
没过多久东宫娘娘圣宠在身,即将取代皇后娘娘的谣言就已经传了开来。
那也是穆萨仁第一次见到柳暮歌。
因为当年那件事,她一直闭门不出,包括自己与莫寒当年的大婚也未出席。
一袭粉衫,容颜娇俏,哪里像是个二十有七的妇人简直比二八的少女还要来的水灵。
看的穆萨仁自己都觉得,她已经苍老。
美丽的面容,尊贵的地位,相似的气息。
只消一眼,彼此就可以看透,她们是一样的人。
“我们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