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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明严无意识地攥了攥手,如果没得到高远突然不告而别的古怪消息,顾明严也就信了清溪的话,可,他敢肯定,清溪与高远之间没那么简单。
顾明严很想刨根问底,却又不想暴。露自己派人盯着清溪的事。
扫眼厨房对面的黑衣男人,顾明严涌起新的疑惑,朝顾怀修扬扬下巴:“他怎么去厨房了?”
清溪有点不耐烦了,耐着性子道:“去拿盐。”
女孩语气转冷,顾明严聪明地岔开话题,笑着道:“今天公司忙,我还没吃饭,怎么样,麻烦清溪小姐给我来一碗面?”
“什么面?”清溪态度缓和下来。
顾明严问今天都做哪三种,然后点了一碗最简单的素面。
打烊后,顾明严送清溪回家,他挨着清溪走,顾怀修保持二十来步的距离。
往常清溪不会放在心上,但今晚,她总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
高远彻底在杭城消失了,消失之前递了两封信,一封给房东,一封送去报社。
“这个高远,辞职这么大的事居然也不打声招呼,丢下一堆烂摊子,明天就是交稿日,他下期的稿子还没给我!”
一大早上,看到秘书递给他的高远辞职信,日报的邹主编气得不行,骂声传遍了整层办公室。
忙碌的作家、记者们纷纷抬起头,眼里冒着一道道精光。高远的美食专栏搞了两个月了,一周一期,群众反映非常好,高远在职他们只能眼红,现在高远走了,他留下的位置顿时成了人人觊觎的香饽饽。
盼望着盼望着,发完脾气的邹主编终于走出他的单人办公室,皱着眉头扫视底下的员工们。
“主编,让我试试吧?”有人毛遂自荐。
邹主编哼了声,突然指着一个方向道:“小叶,今天起你接替高远的位置,今晚辛苦些,赶篇稿子出来,明早我要。”
被称为小叶的女员工平平静静地哎了声。
。
漆黑的深夜,清溪再次从噩梦中惊醒。
她又梦见高远了,梦见在那间破旧的出租屋,高远脱了衣服扑过来,梦里没有顾怀修,只有高远一个人,虽然每次在高远真的碰到她前她都会从深深的绝望中惊醒,但醒前漫长的恐惧,是她无论怎么努力都摆脱不了的。
晚上做恶梦,白天她也心绪不宁,一边忙碌一边留意外面的各种声音,怕高远突然出现。
这种情况持续了整整一周,清溪才慢慢放下了担心。
月底恰逢周末,上午打烊回来,清溪又在院子里碰到了要出发去韩家的母亲。
“娘。”清溪娇娇地唤道,独自经营饭馆的徐家大小姐,只有在母亲面前,才会撒撒娇。
林晚音被女儿眼底的青黑吓到了,担忧地扶住女儿肩膀,摸摸额头问:“清溪是不是病了?”
清溪摇头,她没事,就是这阵子没睡好,很累。
林晚音不信,扭头吩咐翠翠:“你马上去请大夫,不管大夫怎么说,今天不许小姐再出门了,面馆那边贴个告示,就说店家有事,歇业三天。”
翠翠偷偷看清溪,没等清溪拒绝,林晚音声音一冷,破天荒地严厉起来。
翠翠慌不迭地跑出门,去请大夫。
林晚音又将女儿拉到婆母面前,请婆母看着点,免得女儿偷跑出去做生意。
徐老太太看着还很委屈似的大孙女,难得与儿媳妇一条心了,瞪着清溪与儿媳妇说话:“你快去吧,家里有我,今儿个她敢出门半步,我打断她的腿。”老太太神色严肃极了,不知道的恐怕真要误会她多恨这个孙女呢。
林晚音与婆母关系僵硬,但她相信婆母对孙女们的关心,再三叮嘱清溪好好休息,这才出发。
黄包车车夫脚步轻快地将徐太太送到了韩家别墅前。
林晚音下车往里走,看见家主韩戎站在一辆崭新的粉色自行车前,侧脸认真,不知道在研究什么。男人脾气古怪,林晚音只看一眼便收回视线,目不斜视地往里走,可她的学生韩莹却兴奋地从大厅跑了出来,手里抓着一张报纸朝她大叫:“老师,清溪姐姐上报纸了!”
林晚音愣住了。
韩莹举起报纸给她看。
报纸上的字太小,林晚音又太激动,脑袋左晃右晃,硬是没找到。
不远的自行车旁,韩戎嘀咕了声“笨”。
而林晚音终于在韩莹手指的帮忙下看到了美食专栏,一行加粗的黑色大标题格外醒目:古有豆腐西施,今有面条美人。
短短的功夫,林晚音的脸色变了几遍,从惊喜到错愕,然后又迫不及待地看标题下的小字。
果然是介绍徐庆堂的,笔者称她的双胞胎儿子过生日要吃长寿面,一家四口便去御桥街下馆子,意外发现一家只卖三样面的新面馆,然后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进去了。笔者描述生动,两个儿子吃面前的不满、吃面后天真要求下次还来吃的憨态跃然纸上。
一篇文章到了收尾部分,笔者才专门夸赞了徐庆堂的面条,最后以俏皮的口吻提到面馆老板是个非常漂亮的美女,双胞胎兄弟俩特别喜欢,因为是美女姐姐做的面,兄弟俩连平时最不爱吃的香菜都肯吃了。
林晚音看了一遍,忍不住又看了一遍。
“老师,咱们快去告诉清溪姐姐吧,她肯定要高兴坏了!”韩莹开心地建议,早就想认识老师的三个女儿了。
这
林晚音为难地看向韩戎,这么大的好消息,她的心已经飞回家里了,可,韩戎会答应吗?
“爹,今天下午再上课行吗?”韩莹大声撒娇,“我想去看清溪姐姐!”
韩戎拍拍自行车后座,皱眉道:“不练自行车了?”
韩莹回答地毫不犹豫:“等我回来再学!”
韩戎瞥眼女儿旁边的小妇人,不太情愿地点点头,叫司机开车送一趟。
039()
林晚音带韩莹过来时;清溪刚看完大夫;说是心力交瘁;需放松心情注意休息;倒不用吃药。
徐老太太让翠翠送大夫出门。
清溪躺在床上;有点不敢看祖母。
徐老太太坐在旁边;默默地打量孙女。这阵子孙女起早贪黑;归来打声招呼就回房睡觉,她都没有仔细瞧过,现在才发现孙女脸蛋虽然还是白白。嫩嫩的;却瘦了一圈,加上眼底的憔悴,活脱脱一个家道中落的可怜闺秀。
徐老太太心里很不是滋味儿;这是她的孙女啊;她没了丈夫没了儿子,就剩孙女们是亲的了。老二去学堂读书;以后怕是要常在外头;老三还是个娃娃;只有大孙女最懂事;也最可怜;辛辛苦苦地要撑起徐家的祖业,还要赚钱养妹妹们。
孙女当初要开面馆;徐老太太一百万个反对,一来更希望孙女嫁进顾家做穿金戴银的少奶奶;二来也是觉得孙女只是一时冲动;根本没有那个心性与本事。可是呢,顾家的婚事黄了,孙女比她预料地能干,领着两个丫鬟,竟真把面馆开了起来,就像一颗养在花盘里的娇花,谁都觉得她离开花盆会死,可花硬是在地里扎了根。
徐老太太是不姓徐,但她的丈夫、儿子姓徐,她也是徐家的女人,经过这三个月,徐老太太在大孙女身上看到了振兴徐庆堂的希望。既然有希望,她为何还要反对?真成了大孙女的绊脚石,以后怎么去见那爷俩?
“清溪啊,酒楼只做中午、晚上的生意,那面馆也这样,往后别起早了,你还小,把身子拖垮了,往后谁接你爹的刀?”就祖孙俩在,徐老太太替孙女拉上被子,语重心长地劝道。
清溪想说话,嘴唇才动,就被徐老太太按住了,然后用一副她是因为疼爱孙女才做了一个违心决定的语气道:“不就是为了多赚钱吗?咱们不缺那点早饭钱,往后哪里需要花钱了,尽管跟祖母提,只要别动祖母的棺材本,其他的祖母都舍得。”
清溪眨眨眼睛,嬉皮笑脸地问了一个她早就好奇的问题:“祖母手里有多少钱?”
徐老太太嘴角抽了抽,别提钱,一提她就心肝肉疼。徐家几辈子积攒的家底都由她把着,有了银行后,儿子劝她存银行,徐老太太不放心,非要藏在家里。藏在家里,徐老太太也怕贼惦记,保险起见,将一箱黄金埋在她房间的地底下了,占总积蓄的五分之一吧。
来杭城给顾老太太过寿,徐老太太不方便带金子银子,除了一些随身首饰,她便把方便拿的大额纸票带在了身上,一是怕搁在家里出事,二也是防着到了顾家有出钱的地方,不想叫人看低,那次带的纸票加首饰,也有总积蓄的五分之一。
家中出变故,儿子横死,匪徒也卷走了徐家足足五分之三的家底,虽然剩下的五分之二足够她们祖孙四个几辈子吃穿不愁,可徐老太太还是心疼被抢走的大部分家财。
“不告诉你,免得你有恃无恐败家乱花。”徐老太太点了点孙女鼻尖儿。
清溪就道:“那我不要祖母的,还是赚早饭钱吧。”
徐老太太误会孙女真是因为钱才宁可辛苦,撇撇嘴,朝孙女伸出一个手指头:“你听话,祖母先给你一千,但花大钱时必须跟我商量,不能自己瞎做主,你还小,容易上当受骗。”
清溪大惊,向来小气的祖母居然肯一下子掏出一千块,那祖母手里,少说少说也有万八千呢!
小姑娘杏眼亮晶晶的,好像看到了金山银山,徐老太太没好气地捏捏孙女脸蛋,哼道:“不许告诉你娘,祖母对你掏心掏肺,你敢合着你娘搜刮我的棺材本,小心我一分都不往外掏了!香水也不给你买!”
清溪就又想到了火车上祖母将她护在怀里的那一幕,她这个祖母啊,重男轻女是真的,嫌弃母亲是真的,但疼她也是真的。
清溪埋到祖母怀里,偷偷地哭了,有家人关心真好。
祖孙俩先交了心,在清溪停止早餐生意上还没达成一致意见,林晚音、韩莹就到了。
韩莹是贵客,徐老太太叫孙女继续躺着,她笑成一朵花似的出门迎接。
韩莹没见过徐老太太的其他面目,见老人家这么热情,就把徐老太太当成了和蔼可亲的长辈。林晚音见婆母表面上只是把韩莹当小辈疼爱,并没有什么过分撮合玉溪与韩莹当朋友的明显举动,也就放了心。
韩莹开心地公布了喜讯。韩莹母亲去世早,韩戎怕女儿在外上当吃亏,保护的过于周全了,以致于韩莹没有结交多少真正的朋友,但十二岁的小女孩,非常渴望多几个伙伴,所以见到花般娇柔的清溪、活泼热情的玉溪、小绵羊似的奶娃娃云溪,韩莹别提多满足了。
清溪捧着报纸,满眼的难以置信。
看到“古有豆腐西施”的标题,清溪第一个想到了高远,高远对她做出那种事,清溪只想与他撇清所有关系,报纸也不需要对方帮忙,但看完整篇文章,清溪突然不确定面馆登报的事到底与高远有没有关系了。
根据文章内容,清溪很肯定,笔者是多次带双胞胎儿子来面馆吃饭的那位短发太太,女人文静知性的气质很符合编辑、作家的身份,稿子里夸赞她的内容也与高远的稿子完全不同,但,怎么会这么巧呢?
“清溪姐姐,我敢打赌,今天去面馆的人肯定特别多!”韩莹眼睛亮亮地道。
清溪猛地醒了过来,其他先不考虑,她今天必须营业啊!
“娘,祖母,我真的没事,精神不好是因为生意没有起色,现在生意要火了,我没什么发愁的了,明天保证就会彻底恢复。”清溪一骨碌坐了起来,希望长辈们同意她今天营业。
林晚音请示地看向婆母。
徐老太太瞅瞅报纸,知道这是难得的好机会,勉强答应了,然后决定再给孙女请个会按摩的丫鬟,待在家里伺候孙女,每天为孙女消累解乏,另外孙女的一日三餐也不能再在面馆糊弄,得叫厨房做好了送过去,补汤什么都喝起来。
人逢喜事精神爽,清溪睡了一个多小时,起来便去了面馆。
然而与预期的不同,晌午生意确实比昨日好了点,但差别不大,而且新增的客人多是男客,吃着吃着要么去厨房要盐要么要香菜,或是主动跑厨房附近找小兰结账,想方设法往厨房里瞄,分明是冲着报纸上的“面条美人”来的。
清溪很沮丧,不想靠脸拉生意。
小兰劝她:“长得美又不是小姐的错,以前殿试封状元,同样才学的两个考生,皇帝还会自然偏向长得年轻俊俏的呢,也没见新状元傻乎乎地把名头让出去啊。再说了,小姐不露脸,他们第一次来是为了看热闹,第二次还来,那肯定是喜欢小姐的面了,您就安心数钱吧,别胡思乱想。”
清溪看看小兰,好像也有道理。
晚上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