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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某家店里,需要排长队才能买到包子,谁都知它好吃,却不知这么好吃的包子究竟是如何做出来似的,尽管西蕃人都知道白无络是位了不起的巫师,但除了他生来便有的天赋之外,他的巫术到底能算出什么,算出来的消息又具体到什么地步,却无一人知晓。
因此即便白无络与南卡一道来了南境的消息已经传开,小霍努土司也没法确定,白无络是否已知晓他与曲丁合作,以及曲丁于南卡的兵营中安插眼线的事。
此时佯装不知情,反过去利用尚在队中的眼线,将假消息传到小霍努土司处,才有可能让南卡重新掌握主动权。
傍晚,昏红的光似一层薄纱,将空荡的左隆城笼罩在其中。
南卡带着一百人的分队,抵达了城东一处贵族的府邸内。
没有遭遇埋伏和突袭,入城过程出奇的顺利。
小霍努土司不会莫名留下一座空城,猜不出他的目地,南卡心头的疑惑更甚,不太凑巧的是,白无络身体不适,暂时不能使用巫术。
据他本人说,他的身体还需两日才能恢复如初,不知他到底何处不适,也不知若是继续等两日又会发生何种变故,于是南卡打算明日启程,先前往下一座城。
入夜后,草草吃了些东西,南卡就召来了赤烈与其胞弟赤卓两位副将,与她和白无络商议下一步的计划。
护卫队中的唐国将士,受制于西蕃和唐国两方,因而不容易被敌方收买,这也是南卡选赤烈、赤卓两兄弟二人担任副将的主要原因,当然他们两兄弟武艺高强和迦罗的极力举荐,也是原因之一。
“城内发现的无头尸共有几具?大概都在什么方位?”
两位副将一入内,白无络便将一张左隆城的舆图递给了那日负责巡城的赤烈。
“末将记得,一共是九具。”双手接过舆图,赤烈大致给白无络指出了那些尸首的所在之处。
目光扫过那张舆图,白无络侧身端起白的瓷杯,轻抿了一口茶。
“尸体的位置?”
南卡困惑的低下头,也盯着舆图看了一会儿,却什么也没看出来。
半晌后,白无络的眼神回转到舆图上,似是从上头看出了什么端倪,他微微挑眉看向南卡道:“知道雍仲本教么?”
南卡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抚额叹道:“我对西蕃的了解程度虽不及你的深,但雍仲本教还是知道的。”
提到雍仲本教,便得提到西蕃的历史。几千年前,象雄王室于西蕃大陆上崛起,统一了西蕃周边的十八个国家建立了象雄王朝。象雄王朝鼎盛之至,拥有高度的文明,西蕃文字便是根据古象雄文字演变而来。
白无络适才提到的雍仲本教,又称古象雄佛法,是数千年前佛教还未传入西蕃大陆时,西蕃的本土教派。教义理论便是如今佛教的大乘佛法,而今西蕃子民熟知的,转山、拜湖、挂经幡、磕长头、等习俗,皆源自雍仲本教。
它对西蕃的影响还远不止这些,大到像是绘画艺术、音乐舞蹈、藏药,打卦、算命,小到像是庙里供的酥油花,路旁的玛尼堆、念经时手上拿的天珠,皆是受它影响流传下来的文化。雍仲本教对西蕃影响重大,头上冠着布萨姓氏的南卡,不可能不知道它。
“看来,你当年还是有好好学过西蕃史的,那你知道原始苯教吗?”
将南卡茫然的神情收进眼里,白无络勾唇笑了笑,“术业有专攻,这部分西蕃史上没写,你不知也不奇怪。”
既是如此,还非要问出来让人难堪做什么
“哦,你说的原始苯教与空城有什么关系?还有前面的雍仲本教,你肯定不是想跟我普及西蕃史对吧?”
南卡语气里已有了一丝恼意,白无络缓步绕过案几,悠然踱步至她跟前,不紧不慢道。
“原始苯教是西蕃远古文明时期的一种教派,是一种原始的自然宗教,宗教活动常以法师进行占卜、祈祷、咒术、祭祀,等形式加以表现。你适才说,你知道雍仲本教,那便该清楚,雍仲本教是古象雄王子辛饶弥沃佛陀,也就是释迦牟尼佛前世“白幢天子”的师父,为了救度众生而创出的如来正法。
而原始苯教,即是雍仲本教的前身,饶佛陀在原始苯教的基础上改变了某些原始的较为落后的劣习,创出了雍仲本教。现如今西蕃境内,仍有少数巫师会为贵族做原始苯教的仪式,他们做的仪式便是被饶佛陀除去的包括诅咒和杀生祭祀在内的那一部分。而你今日所见的空城,就是原始苯教魔苯咒术中的一种。”
南卡艰难的皱着眉,还未消化完白无络话里的意思,便又听他接着说。
“使用咒术得先知道下咒对象的生辰八字,曲丁肯定知道你的生辰八字,那九具无头尸首所扔的地方,在舆图上连起来就是西蕃文中的死字少了一横,入左隆城的路只有一条,只要你一入城,便会像这样”
白无络执笔倏然在舆图上勾出一横,入城那一条路便是死字上缺的一横。
倘若白无络说的都是真的,那她岂不是很快就要死了么
想到这里南卡面色惨白,用手杵着长桌慢慢站起身,吐出一口气,“也就是说,小霍努土司请了个会原始苯教咒术的巫师。这座城就像座空坟,那九具尸首是祭品,而我,就是那个即将在这座空坟中长眠不醒的人”
垂下眼睑那一瞬间,南卡心下飘过无数的念头。
她还没废除奴隶制
她还没漂亮的拿下一座城,让迦罗也收到她的捷报
她还没到昌孜城,去和迦罗会和
她还没还没嫁给迦罗
这些琐碎凌乱的念头,在须臾间就消散无踪,那股对死亡的惧意渐渐淡了之后,她忽然想到,自己恐怕连同迦罗道别的机会没有了。
极力克制着周身的颤意,南卡扭头瞟了眼白无络。
“那我还能活多久?”
问自己的死期,着实需要莫大的勇气,而南卡能在此时生出这股勇气,完全是因为想到了迦罗,若是没办法与迦罗共度余生,至少得跟他好好道声再见,哪怕是在信上也好
“啪”的一声,屋内的死寂被白无络失手将茶杯打翻在案上的声响划破,墨绿的茶伴着袅袅热气,堪堪漫过左隆城的舆图。
南卡艰难的挤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小白没事的,你尽管说,我撑得住。”
四下静了约有半刻,忽然听白无络启唇道。
“谁说你会死了?”
疑心自己出现了幻听,南卡掏了掏耳朵,从嘴里挤出一个颤抖的音节。
“嗯?”
“我没说你会死,所以你不会死。”
白无络一把拎起被茶水浸透的舆图,揉成一团扔向远处:“原始苯教的事虽是真的,但这咒术对你无用。”
“怎么会没用呢?”
没听到白无络的详细解释,南卡还是有些不放心。
“莫非,我是特殊抗咒体质吗?”
白无络的神情逐渐缓和下来,只是那一双妖异勾人的凤眸,仍无神的平视着前方。
“难道,你希望它起效,让你死在左隆城么?”
南卡用力摇着头:“当然不是!我还有很多事没做我怕死,我不想死!”
体验过即将抱着满心遗憾离世的心情之后的,再将怕死和不想死说出口时,南卡的语气前所未有的笃定。
“那就好,总之你不会死,至于为何你是我侍奉的土司,你要死时,我一定会先感知到。”
“是么可我怎么从未听我爹和司卓先生说起过”
南卡小声嘀咕着,虽然从未听谁说起过土司死前巫师会感知到,但她心下其实已有八分信了白无络的话,他不会拿她的生死开玩笑,而且若按他所说的,她早该在入城后就死了才对。
“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原始苯教的咒术固然可怖,但也不是一定会起效,说不定,小霍努土司请的巫师只是个冒牌货,反正你不会死就是了。”
南卡愣愣的点了点头,白无络背对着她,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他的语调出奇平淡,但她却觉得此时的他有些焦躁。
“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重新转过身时,白无络眼底已带了南卡熟悉的温柔笑意。
南卡敛神,淡淡道:“既然小霍努土司在我身上花了这么多心思,我怎么不好意思让他失望呢?”
“你的意思是?”
“将计就计。”
第114章 理直气壮的投降()
三月春末;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只冒出星点绿意;混在枯败的杂草间顽愚生长着。
坐落在距左隆城有百里之遥的东境坎城;素以制毯闻名于西蕃;坎城虽不及左隆城富饶,但因出色的制毯手艺;贵族们过的也还算富足。
清晨天刚破晓;大批褐衣军就将坎城内的狩猎场围了个严严实实。
“猎物还没到吗?”
身披灰色獭裘的小霍努土司;抱手倚在狩猎场旁的靠背椅上;神情中俱是不耐。
顷刻后;贵为坎城贵族之首的伦珠老爷;忙不迭的凑到小霍努土司身侧;躬身施礼道。
“回禀土司大人;猎物已经到齐;随时可以开始捕猎。”
小霍努土司连头也懒得抬,“那就开始吧。”
伦珠老爷颔首;朝右侧退了几步,扯着嗓子喊道。
“放猎物!”
话音刚落;便有细碎的拖拽声从四下的林中传出。
光着脚的奴隶们;迈出趔趄的步履;踩在雨后参差不齐的草地上;镣铐晃动时,周遭响起宛若奔流溪水被倏然截断时的声响。
“呲啦—呲啦—”
沉重的拖拽声;于猎场中央戛然而止。
小霍努土司手中拿着一张金色的弓;不满的问道。
“就剩这些了?”
他身后的家奴手举过头顶;似捧着圣物那般,虔诚的捧着一个描金皮箭壶。
“左隆城五千名奴隶中,除却慰劳将士的两千女奴,能用的共有一千六百人,剩下的皆是些老弱病残的奴隶,拖去做人墙用了一千人,其余四百人都已带到了狩猎场。”
伦珠老爷说完,抬起一点眼皮瞟向狩猎场中央,那里站着五十个衣不蔽体,被镣铐束缚住手脚的奴隶,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年迈的老人和患病的女人,除此之外,也有极少数不走运的幼奴被带到此处充当猎物。
“偌大一个左隆城,竟只有这么点能用的奴隶你去告诉左隆城那几家贵族,我对他们很失望!待战事结束后,左隆城缴的税会比往年增高十倍,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
小霍努土司侧身从箭壶中抽出一支箭,伦珠老爷还未退出狩猎场,那只箭便从他肩侧“嗖”的一声穿过去,射进了对面那个跛脚女奴的胸口。
他吓出了一身冷汗,止步殷勤赞美了小霍努土司几句,才又匆忙走出了狩猎场。
以五十个奴隶为一组,今日共备下了八组“猎物”。一想到狩猎结束后,还得安排人来清理猎场,伦珠老爷的眉头就皱得愈发紧了。
用奴隶当猎物来庆祝对手的死讯
在如此暴戾的土司统治下,往后的日子,只怕会越来越不好过了。
“你们要怨就怨布萨南卡吧,是她要攻打南境,我才会下令征召奴隶扩充褐衣军,也是因她的死讯,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才会被拖来当猎物,供我取乐。不过,能充当我的猎物,也是你们的福气,我是个讲理的人,既然她已经死了,我便亲自送你们入地狱找她报仇。”
小霍努土司冷笑着,拉开弓弦,又射出一箭,这一次直直射穿了面黄肌瘦的幼奴的脑袋。
一字排开的奴隶们顿时浑身战栗,面色惨白。
箭的重心偏低,没能射到先前瞄准的位置,小霍努土司不悦的站起身,嘴里狠狠咒骂着:“该死的贱奴!!竟敢避过我的箭!”
霎时间,四十八名奴隶齐刷刷跪倒在地,镣铐垂落下来,发出的拖拽声尤为刺耳。
小霍努土司皱眉偏过头,捂住了一只耳朵,“既然不喜欢站着,那便跪着往前走吧,若是走得快,说不定可免于一死。”
他脸上带着鄙夷,撇嘴瞪了那群奴隶一眼。
奴隶们大约从未想过,有生以来,头一次以站姿立在土司跟前的此刻,亦是他们离死亡最近的时刻。
弓拉到最满,正要朝着艰难跪行的奴隶们射出去时,一名褐衣将领慌慌张张跑进来,扬声禀报道:“土司大人!大事不好了!”
离弦的箭,偏离了预定的轨道,斜斜射在了不远处的树干上,跪行的奴隶们,身形一滞,谁也不敢再往前挪动半步。
小霍努土司勃然大怒,转过身,抬手便给了那将领一掌。
“嚷什么!见鬼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