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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儿生活简单,除了公务,极少在外地流连,所以,除了刘惠琳的补汤,他想不出来还有其它的东西可以把毒根种在奕儿体内长达三年之久。(。)
第二百零四章 王妃()
那一年太后寿辰,他与刘惠琳也在受邀之列。席间,刘惠琳与六王妃安氏相聊甚欢。安氏询问奕儿可有婚配,刘惠琳答无。安氏便拿出一纸配方,塞到刘惠琳的手中,道此方乃天家祖传之方,可补男子精血,调和阴阳,只要长期服用,保管令奕儿成亲后一索得男。刘惠琳闻之大喜,深感六王府中六子七女,的确可以算得上子女成荫,想来是这方子之效,于是拿回卫府,为奕儿每天熬制。
若奕儿此次中毒当真与六王妃的方子有关,那么,此事至少有三个疑点。
一,六王妃为何要害奕儿?卫府与六王府向来无怨无仇,毫无冲突,六王妃动机何在?
二,六王妃如此行事,六王爷可知情?
三,最为令人难以捉摸的一点是,早在两年前,六王妃就已经得急症而亡。
六王妃一死,方子就是死无对证之物,若想通过下毒人找到解药更是无稽之谈,所以,慕容晋才不顾已是致仕之年的年纪,外出找寻毒物来源。
他与慕容晋都觉此事深不可测,像是一个无底深渊。
六王妃的死,究竟是巧合还是必然?
奕儿的毒,究竟是巧合还是必然?
是有人在操纵这一切,还是一切全是一个巧合?
此事,身为人父,他自然要彻查到底,还奕儿一个公道,可是,却不能大张旗鼓地查。
体恤到刘惠琳的情绪是其一。她若知道奕儿是喝了她熬制的药,怕是承受不住这个打击。就算奕儿康复,她也无法面对这个结论。
六王妃病逝两年是其二。面对一个已经过世两年的王妃,若无确凿的证据,冒然追究,只会令自己被动,毫无胜算的可能。
所以,他与慕容晋商议,此事只可暗中进行,绝对不可对外人泄露。
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多,只会招来更大的祸患。
刘惠琳想起什么,道,“那晚奕儿吃了好多那个沈姑娘做的瓜宴,是不是那瓜宴有何问题?”
卫中鸿拍拍她道,“没有,瓜宴没有问题,沈姑娘我也派人早就送出了卫府。你就莫要胡思乱想,安心养好身子。待到奕儿返京,时时处处都得需要你这个娘亲照顾呢。”
刘惠琳只得不再多言,抹去眼角泪水。
转眸间,却见巷角隐着一个纤细的人影。
隐忍,悲恸,侧面向西,目光痴缠。
是她?
刘惠琳暗自下了决心。
******
姚进谦虽未明说,沈月然不能当作不知道。
她当天没有回到京郊,而是打听到了姚进谦的住处,买了一篮鸡蛋,前去探望。
算着日子,张秀儿分娩在即。姚进谦情义不能两顾,只好舍弃了张秀儿,选择追随卫奕而去。
将心比心,她自然要替姚进谦担负起照顾张秀儿的重担。
好在,张秀儿虽然不能言语,却是个心地颇善之人。听闻沈月然简单地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便指着自个儿的大肚子,连连摆手,又向西方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沈月然了然,张秀儿的意思是说姚进谦做得对,不用顾念自己。
沈月然十分感动,问了张秀儿的分娩日子,张秀儿比划道,两个月后。
两个月后,便是九月中。
沈月然思忖片刻,与张秀儿打起了商量。
姚进谦此行不知何时能归,张秀儿独自一人挺着大肚子住在京城,没有个照应。而她又身在京郊,不能做到每天往返。不如让张秀儿跟着她一起去京郊住下。回头无论是临盆,还是侍候月子,她都可以帮得上忙。
张秀儿原本是拒绝的,一直摇头,意思是说不敢,不敢打扰。
沈月然道,既是快为人母,一切就要以腹中孩儿为重。只要对孩儿好的,就无所谓讲究和忌讳。万一有个闪失,谁都不愿意看到。
张秀儿动了心思,踌躇片刻,答应下来。
当天午后,张秀儿随着沈月然一道来到京郊。沈月然腾出自个儿的房间让秀儿居住,自己则与绿苏共挤一处。白天,她与绿苏分工,一人上午去饼铺,一人下午去饼铺,总之,总得有一人在家中照料秀儿。
沈月然时常坐在庭院中的秋千架上呆,每到这个时候,绿苏与秀儿就会心照不宣地躲到一边。二人虽不清楚究竟出了何事,也能猜到,定是与卫大人有关。
张秀儿曾经在绣坊做过绣娘,精于女红。绿苏以前常缠着沈月然教她,如今张秀儿来了,又常缠着秀儿教她。每当饼铺收工后,三个女子共聚在庭院,围桌而坐,同桌而食。吃过饭后,一起刺绣,聊天,平淡而温馨
进入伏天,一天比一天炎热,沈月然逐渐从之前的不安、忐忑和紧张中冷静下来。
正如姚进谦所言,无论去哪里,无论去多久,卫家人不放弃,她就不能绝望。
临别时,虽然匆忙,当她的手指碰到他的脸,当她的双唇印上他的唇,还是感到了他的温度。
淡淡的,弱弱的,很微弱,却依然能够灼痛她的心。
他不放弃,她就更不能放弃。
她说过,她会等他。他也说过,要与她成亲。
她相信自己,也相信他。
在不知道尽头的等待中,她先等来的是刘惠琳。
“月然。”
时隔半月,刘惠琳仿佛苍老了十岁。两鬓斑白,皱纹丛生。
“月然,你瘦了。”
就算刘惠琳曾经说过嘲讽、奚落她的话,沈月然对这个慈眉善目的妇人也气不起来。
是卫奕的娘亲是其一,总能感觉到她对卫奕的宠爱则是其二。
她穿越而来,再也没有体会过母爱,看着刘惠琳对卫奕眼底眼角全是满满的溺爱,她羡慕不已。
那一晚,刘惠琳是应允了她与卫奕往后来往的,她甚至开始幻想,马上又能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一个慈爱的母亲,谁知下一秒就……
她呜咽一声,仿佛儿时跌倒在马路牙子上,正强忍着疼痛的泪珠儿,转头又看见了自己的妈妈一般。
“卫夫人……”
她痛哭。
刘惠琳泪水涟涟,安抚道,“哭罢,哭罢,月然,我知道你担心奕儿,我知道你有委屈说不出来,今个儿我来探你,就是让你好好哭一场。”
沈月然不再隐忍,痛痛快快地将几日来的担惊受怕全哭了出来。(。)
第二百零五章 荆棘()
“哭罢了,能不能听老身说一句话?”
刘惠琳进入正题。
沈月然点头,平复下心情。
她当然不会天真得以为刘惠琳特意为京郊就是为了看她哭。
刘惠琳似是极难为情,踌躇片刻,下了决心。
“无论这次奕儿能不能安然渡过,月然,答应我,离开奕儿,好不好?”
她说着,便要向沈月然行下大礼。
沈月然怔立原处。
离开?
又让她离开?
她已经不在卫府门前徘徊了,为何还要让她离开?
她现在连他去了哪里都不知道,还要怎么离开?
一旁的熙春连忙搀扶。
“夫人,您这是何苦?”
熙春说着,忍不住泪流满面。
“这半月来,您何曾睡过一个安稳觉,何曾吃过一顿安生饭,今日大老远地赶到京郊来,还要行下如此大礼,您受得住,熙春受不住啊。”
她见沈月然不声,更是气急败坏,跺着脚。
“沈小姐,您倒是说句话啊!您受得起这一拜?少爷重病你可心安理得?您已经害了卫府少爷,难不成还要来害卫府夫人……”
“熙春。”
熙春的指责更是令刘惠琳心乱如麻。
她黑脸喝道,“你先出去,你先出去!让我与月然好好聊一聊,记得,不要让旁人进来。”
熙春看看沈月然,又看看刘惠琳,知道再也没有自己说话的份儿,只得闭了嘴,吸着鼻子从屋中跑了出去。
“卫夫人,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沈月然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当然明白“离开”二字为何意,她不明白的是为何。
刘惠琳长叹一声,握住沈月然的双手。
“老身明白,这件事是我不该,是我出尔反尔。奕儿出事那晚,我明明应允过你,就像此时一般,握住你的手,握住奕儿的手,应允你们往来。月然,相信老身,那一晚,我是自肺腑。因为我不仅亲眼看到了奕儿对你的情意,更是用心感受到了。所以,我不愿做那破坏牛郎与织女的王母,我想做那成全有情人的鹊儿。可是,那是在奕儿出事之前啊。如今,奕儿出事了,被人下了极重极重的毒,随时可能命丧黄泉,你可能明白老身的心情?”
刘惠琳力气不大,却把沈月然的双手握得生疼。
沈月然道,“卫夫人,小女能明白您的心情。小女有多么地担心、惦记卫大人,卫夫人就有十倍地担心、惦记卫大人。可是,我不明白,这与卫夫人方才的要求有何干系?”
刘惠琳面露难色。
“月然,老身曾经派人去文池查过你,你不会怪老身罢?”她问道。
“不怪,小女以前的确不够好。”沈月然再一次认真地道歉。
刘惠琳道,“不是你好不好,你是个不错的女子,是你命不好,你懂吗?”
“命不好?”沈月然蹙眉。
刘惠琳换了一种说法,“或者说不是你的命不好,而是与你亲近的人命都不好。”
沈月然眉头更紧。
“你的亲娘早逝。沈明功死于意外。沈日辉被冤入狱。如今奕儿又……月然,你不觉得这——”
刘惠琳难以启齿。
“这一切似乎早有注定吗?”
她选择了一个相对中性的词,用了“注定”而不是“诅咒”。
沈月然点头,“或许世事皆是注定。不过小女还是不明白,这一切与小女有何干系?”
刘惠琳似乎有些动气,甩开握住沈月然的手。
“为何还是不明白呢?偏要老身把那个字说出来吗?是你克了奕儿啊!扫、把、星!在文池的时候,大伙儿不都这么称呼你!拖、油、瓶,你嫂嫂哪一天不骂你!老身不想把话说破,不想拂了你的脸面,为何你就是不明白!”
沈月然提了提唇角,泛起一丝冷笑。
“我想,不是小女不明白,而是卫夫人不明白。人人自有天命,何来相生相克一说?那些所谓命中带有灾星、克夫克亲的鬼话,堂堂太傅夫人也会相信?没错,娘亲的确早逝,爹爹也的确意外身故,哥哥年初因为误会无辜入狱,可是,这一切,皆是有因有果,并非凭空出现,怎么就全是我沈月然的错了?”
刘惠琳捂住耳朵,泪流满面。
“我知道你有气,知道你委屈,你不用把老身看作什么夫人,我只是奕儿的娘亲。如今,奕儿身中巨毒,我什么都不能为他做,我能为他做的就是请求你离开。月然,你自个儿想想,奕儿与你来往后,可有一日好过过?他明明可以成为本朝第二任提刑官的,他明明有大好的前程的,他明明可以平平安安地娶妻生子的,他明明可以不用受这样那样的苦!可是,你瞧瞧他,他如今连命都快没了啊。”
刘惠琳痛不欲生。
“卫夫人。”
沈月然同样痛不欲生,“卫夫人,我明白您的爱子之心,可是,您把所有的罪过都怪到我的头上来,对我而言,是不公平的啊。”
那一碗补汤,那一碗碗补汤,那三年来不曾间断过的补汤,才是毒害卫大人的罪魁祸啊!
沈月然在心底呐喊。
刘惠琳指着她,声嘶力竭,“不公平,不公平,那么奕儿如今这样就是公平了吗?他究竟做错了什么?他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钟情于你而已,就应该得到这样的下场吗?是你克了他,是你克了他……”
刘惠琳情难自控,捶胸顿足。
……
沈月然沉默了。
如果她面对的是恶意的指责,无论对方是谁,她都会反唇相讥。可是,她面对的是一个无助的母亲的迁怒,她只有沉默,尤其在这个时候。
不知何时,不知何人,悄悄在刘惠琳心中种下一颗荆棘种子。这片荆棘无论生长还是蔓延,都与卫奕有关。当刘惠琳为卫奕高兴时,这片荆棘就停止生长。当刘惠琳为卫奕难过时,这片荆棘就开始无尽蔓延。
沈月然放眼望去,这片荆棘是有尽头的——尽头就纠缠在她的身上。
不幸地是,她成了刘惠琳的眼中刺,能拨出这根刺的只有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