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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月然看她一眼,心说,你不也有很多好姐妹吗?之前有云永雅叙,方才还有两个女子一同跟随。
王雅心仿佛看穿她的心思似的,解释道,“方才食肆里的两人是族内亲戚,今个儿偏要说为我洗洗晦气,带我来吃这里的招牌红烧肘子。”
沈月然心中一哂,有些地方的确有这样的讲究,经历了是非最后又平安无事的,要吃肘子或者肘子面线来清除晦气。
“可是我不喜欢吃肘子,油腻,不利口。”王雅心蹙起眉头。
“我喜欢吃清淡爽口的东西,以往去云如的金兰阁,她明白我的口味,总是吩咐厨子拌些爽口的小凉菜来,像莴笋、萝卜、甘蓝、藕丁儿……叙蓉总取笑我是属兔子的呢。”
她回忆起往事,笑容挂在唇角。
(。)
第二百一十二章 复仇()
“现在呢,现在你还去吗?”
沈月然看着一脸向往的王雅心,脱口而出。
卫奕最后单独与何叙蓉谈话的内容她并不知情。她只是觉得,经历了安和民巷的一场闹剧,云永雅叙四人怕是不会再和好如初,如她初次在大哀山上见到她们四人一般,并肩携手,同进同退。
王雅心的笑意僵在唇角,垂下眼皮。
“不去了。史姐姐走了,叙蓉变得越来越奇怪,云如看我的眼神也不一样了。我又服过劳役,何必总往别人府上去,招来人家的忌讳。”
她的声音原本就小,这会儿情绪低落,让坐在一旁的沈月然听清楚都费劲。
沈月然不禁动容,又问道,“那雅心小姐后悔吗?”
“后悔?”王雅心显得有些讶异。
“为何要后悔?”她问道。
沈月然一时语塞。
她想了想,道,“雅心小姐的初衷是为了挽救史小姐,用自个儿的法子提醒她,可是同时,雅心小姐也是用了自个儿的法子”
她顿了一顿,才看向王雅心,道,“为自己复仇。”
她心里清楚,自己这般问王雅心是不合适的,可是,她还是想问。
王雅心对史永依的“忍”,她曾经经历过,就像元小诺对宋婷的“忍”一样。王雅心对史永依的“忍无可忍”,她也经历过,就像沈月然对梅采玉的“忍无可忍”一样。
如果说王雅心设计出了一种假象,把史永依内心深处的邪恶冲动给投射出来,令她以为自己做了一件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那么,王雅心对史永依做的事情,于她沈月然而言,也是一种投射,把她想不到也做不到的事情做了出来,令她暗呼痛快。
所以,她才更想了解王雅心。
王雅心似乎并不介意,反倒有些讶异。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以直报怨,以德报德,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如果沈姑娘的好姐妹如史姐姐一般待雅心,沈姑娘会如何,还能泰然处之、逆来顺受吗?”
“不、不然呢?”沈月然结巴了。
王雅心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如果有人无端地恶意地骂了沈姑娘,沈姑娘会如何?”她又问道。
“生气地骂回去。”沈月然干脆地回道。
穿越而来,她最大的变化就是学会了愤怒,也学会了表达愤怒。
王雅心双手一摊,“这不就结了?他人骂你,你知道骂回去,他人欺负你,你为何不懂得为自个儿讨回个公道呢?”
“为自个儿讨回公道?”沈月然喃喃。
是啊,当有人打她骂她,她当然知道还手还口。为何当宋婷与丛浩在一起厮混的时候,她想到的为何全是如何令丛浩回心转意,想到的从来就不是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呢?
被感情蒙蔽双眼的人究竟是她还是梅采玉?
王雅心接着道,“就算我用自个儿的法子为自己复了仇又如何?复仇,并非是记恨。不复仇,也不代表就能放下。复仇,只是为了还自己一个公道,还无辜的人一个公道,更是为了给坏人一个警告和教训。凡事忍让,不代表就能相安无事。一个软弱的女子,从来得到的不是尊敬,而是越来越严重的欺辱。反观,只有那些性子真正柔韧的女子,才能得到他人的敬重。”
柔韧?!
沈月然心头一动。
这是她第二次听到这个词。
一次是从卫奕的口中,一次是从王雅心口中。
王雅心似是有感而,越说越多,“沈姑娘不是我,不能明白我的感受。我在意史姐姐,在意云永雅叙,在意姐妹之间的情意,可是,不代表我就要一直忍受史姐姐无端的指责和挑衅。我若继续忍受下去,史姐姐的下场有可能更糟,程明维还会继续祸害女子。雅心觉得,哀莫大于心死,无动于衷,才是最无药可救的。”
无动于衷
沈月然又想起卫奕的话来。
“女子若水,柔情似水,可是一昧地忍让,委曲求全,只会成为一潭死水。我对那样的女子当然不会指责,可是也谈不上赞赏。流水不腐,户枢不蠹。无论是水,还是人,我看重的始终是生命力。”
“我到现在还记得初次在文池饼铺瞧见你的模样,凶巴巴,气冲冲,把人家堂堂七尺男儿打得落荒而逃不说,仍不肯罢休,最后还要拿起馅饼当暗器,赶尽杀绝呢。”
原来,于他而言,自己最可贵的并不是能够帮他缉凶或者做出可口的饭菜,而是面对欺辱时的反击与强韧!这是她最本能的反应,是最真实的应对,才是他最珍视的!
王雅心见她始终不语,偏了偏头。
“沈姑娘还在怪雅心吗?当初专专昏倒在了沈姑娘家后的瓜架下。”
沈月然收回思绪。
“我怎么会怪你?无论那天昏倒在瓜架下的人是谁,我都会救。”她认真地道。
王雅心微微一笑,“沈姑娘心地真好,怪不得卫大人只钟情于你,连云如都不要。我当时假装昏倒在那里,一来是知道沈姑娘与卫大人的关系,以为救我一事若由沈姑娘口中说出,卫大人定是不会起疑。二来也是凭着一种直觉,认为沈姑娘定会出手相救。不过,没想到的是,最后戳穿我的倒是沈姑娘从髻上取出的一只小小苍耳,我竟不知是愚笨还是聪明了。”
“当然是聪明。”沈月然促狭地笑道,“若不是一个聪明的女子,怎么会懂得为自个儿争取、为自个儿复仇?”
王雅心红了脸,向沈月然的身旁靠了一靠。
“沈姑娘,其实你觉得这件事,雅心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她看着沈月然,目光急切中又有些期待。
所以,她虽然说得理直气壮,心里还是有愧疚的罢。她到底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在意别人的目光,会因为他人的一句话或喜或悲。
沈月然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道,“坦白说,月然是没有办法回答雅心小姐这个问题的,因为无论对还是错,不是由我来判定,不是由他人来判定,更不是由府衙来判定。”
王雅心望着她。
“那应当由什么来判定?”她懵懂地问道。
。
第二百一十三章 不见()
沈月然莞尔,“下一次。网”
“下一次?”王雅心不解。
沈月然提起唇角,“对,下一次的雅心小姐。下一次,若你遇到相似的情况,仍旧这么做,说明你认为自己是对的。若你没有这么做,说明你认为自己是错的。”
王雅心若有所思。
沈月然接着道,“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府衙也有了定论,就连史小姐都不怪雅心小姐,他人就再没有资格对你说三道四。唯一因为这件事受到影响的人只有雅心小姐你,所以,有资格判定对与错的也只有雅心小姐自己。”
王雅心点头,“说得有道理。只要问心无愧,自个儿明白,就不用在意他人的眼光,是不是这个道理?”
沈月然也点头道,“是。宽容,并不一昧忍让。争取,并不伤及他人。恩怨分明,心怀坦荡。这个道理,是雅心小姐教会月然的。”
王雅心甜甜一笑,“这个道理,也是沈姑娘教会雅心的。”
二人越说越投机,直到与王雅心一同前来的两名女子前来催促,沈月然才与王雅心道别。
从马车出来,已是申时。沈月然在食肆门口等了一阵子,瞧见张秀儿掂了几捆布匹从布庄走出来。她赶紧迎上去,接过布匹。二人又逛了逛,买了些必备的物件,将近酉时,雇了一辆马车,赶回京郊。
这时,已有不少百姓向拜月堂涌去,马车跑不开,只得走走停停,令本就不适的张秀儿更加恶心难受。沈月然一路照顾着她,见她难受得紧了,便赶快张罗着对马夫说两句好话,让秀儿下车透透气。就这样,二人走走停停,到了京郊,已是将近戌正时分。
中秋之夜,天清如水,月明如镜。
二人回到住处,沈月然打开院门,将买来的东西归置放好,又搀扶张秀儿进屋躺下,这才奇怪绿苏为何还没露脸。
院子的地面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歪脖梧桐树上挂起几盏火红的纸扎灯笼。院落中间摆放了桌椅,火锅,炭火,西瓜,桌几上泡着粉条、腐竹、鸭血等食材,一副等人来到就立刻开饭的架式。
沈月然心中一哂,绿苏定是等急了罢。
只是,她呢?
小小的庭院一目了然,厨房,小屋,后院,空无一人。
她喊了几声,没有回应。
绿苏呢?等不急她和秀儿,所以出去瞧热闹了?
沈月然点起炭火,做好底料和配料,边做边等,一直等到差两刻亥时,圆月都升到了头顶,还是不见人影。
沈月然觉得不太对劲儿,让张秀儿好生在家里歇息,独自向院外走去。
她一路小跑,跑到饼铺,只见铁将军把门。她不敢耽搁,马上调头,向拜月堂径直跑去。拜月堂的祭祀早已散了,只有三三两两晚归的路人悠闲地边走边聊。她上前询问,比划着道有没有见到如绿苏一般的女子。路人都道,拜月的人很多,谁会注意到一个小丫头。
她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又原路跑回住处。
当她远远地看见张秀儿掂着一盏灯笼在门口张望,心道坏了,绿苏定是还没有回去。
绿苏和她一样,无依无靠,平日里全是饼铺、住处两点一线地来回。京郊附近又满是山坡和低谷,行路并不算便利,这么晚了,她一个人不吭一声跑去哪里?
张秀儿见她独自回来,比手划脚,急红了脸,一会儿指指东,一会儿指指西,大意是说再去哪里找找云云。
沈月然扶着额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回来时,是用钥匙打开了院门的,而且院落里整齐干净,屋子里也摆放有序,并无冲突的痕迹,至少说明绿苏是自愿走出家门的。
走到桌几旁,伸手摸了摸泡在水里的腐竹。
柔软,细滑,展开。
腐竹完全泡开需要两个时辰左右,现在是亥时过两刻注:晚上九点半,也就是说,绿苏大约是在酉时注:下午五点左右回到家中,开始着手准备食材,这与她每日收工的时间基本吻合。
目光转动,伸出一指,挑起一根泡在水里的粉条。
柔韧,有弹性,能够挂在指尖,用指甲轻抠,粉条断开,估计泡了约一个时辰左右,向前推算,大抵是戌时左右泡下的。
这么说来,从酉时一直到戌时,这一个时辰内,绿苏应当是在院落里忙碌的。
而且,粉条泡开一般只需要两刻钟左右,若是泡得久了,一入热水中,就会断开,浆糊,最后还会导致糊锅。这是吃火锅的大忌,她曾经告诉过绿苏,粉条泡了两刻钟后就一定要捞起来沥干。所以,绿苏不会放任粉条一直泡在水里。
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她走得匆忙,忘了粉条。二是她以为出去不过两刻钟左右。
什么样的事导致她走得匆忙?什么样的事又导致她以为只是出去一小会儿呢?
沈月然想不通。
张秀儿见她只是垂头沉思,更加着急,咿咿呀呀地又指向院外。
沈月然看向院外,此时,邻人家的灯火已经灭了大半,只有寥寥数盏还亮着。不过,和今晚夜空中明亮的圆月比起来,那几盏灯火实在显得微弱。
若绿苏大约是在戌时左右离开院落,或许有人瞧见。
顾不得天色已晚,她与张秀儿一道,逐个敲开邻居的房门。
邻居们一听说有个小丫头不见了,披着外衣,打着哈欠,纷纷探出头来,互相打听、询问着。
不一会儿,沈月然和张秀儿被指指点点的邻居们包围了。
“不见了?何时不见的?”一个妇人问道。
沈月然摇头,“不知,只可大概推测出应当是戌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