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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
卫奕显然对这个评价很不满意。
“还敢说我?”
他不服气地挑眉道,“若不是你突然就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决定,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我会如此狼狈地四处求救?”
“若不是你突然就‘变了心’,让我肝肠寸断,睡不着觉,我会绞尽脑汁安排这一切?”
沈月然鼻子一酸,抚在他脸庞的双手滑到他的后颈,并紧紧拥住了他。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她想说,伤害他是她的错,她想说,连累他是她的错,她想说,隐瞒他是她的错,可是话到了嘴边,就全变成了一句对不起。
她觉得,她无论说什么,无论做什么,他都能懂她。所以,她才会狠心地对他。
卫奕笑了笑,双手圈住她。
“道歉了?既然道歉了本官就不妨大度一些,好男儿不与小女子计较了。”
“好了,别光顾着说这些无所谓的话,先说说正事。”
“你知道周岸则为何要对你下手吗?”
沈月然吸了吸鼻子,道,“不知道。”
“这阵子他一直没怎么露过面,昨天到我房中,我还觉得十分意外,不料,竟是另有所图。”
卫奕想了想,又道,“那么关于绿苏之死他有说过更多吗?”
“如果他说他知道谁是杀死绿苏的凶手,我想,中秋那晚,当他离开你与绿苏的住处,定是看见了何人随后进入。”
(。)
第三百零一章 羔羊()
沈月然怔怔地看着他。
经此一事,她想再瞒他半分已是不可能。就算她有心继续隐瞒,继续狠心伤害他,他也不会放弃她。
卫奕捏了捏她的鼻头,笑道,“很意外我知道这些吗?”
“你的那些小伎俩,只要留个心思,去府衙查查案卷和文书就知道了,亏你还犯得着惊天动地地把自个儿都给嫁了。”
他没好气地道。
“这么说,你都知道了?”
沈月然喃喃。
卫奕道,“不能算‘都’,毕竟有些事还需要你来告诉我。不过,我知道的的确不少。绿苏的死因是没有可疑,摔落山崖时被尖石划破大腿经脉、失血过多而死,不过,并非毫无文章可作。若如你所说,绿苏是被周家人推下山崖,我倾向于这个人是个女子。”
“女子?”
沈月然难以置信地捂住了嘴巴。
如今,在她的嫌疑人名单中只剩下两人,一个是夏依依,一个是周孝则,若是女子,岂不就是
卫奕点头,“是。绿苏是一个只有十四五岁的小丫头,身形矮小,体形瘦弱。周家的任何男子想致这样一个小姑娘于死地,大可不必特意费一番心思,将绿苏引出住处后再把她推下山崖。这样做的话,一来增加被旁人看见的风险,二来并不能确保绿苏当场死亡。我的猜测是,凶手应该是一个女子。这个女子要么比绿苏更瘦弱,要么身体有残疾,她没有足够的信心能够制服绿苏,所以只好想到先把绿苏引出去、再把她推下山崖这一招。”
沈月然额上渗出阵阵冷汗。
瘦弱,一个瘦弱的女子
莫非真的是夏依依?
她的眼前浮现出夏依依那尖巧的脸庞和楚楚动人的大眼睛。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是她?
沈月然双手掩面。
卫奕只觉好笑,拉开她的双手,“我还没有说完,你先别急着定论。”
沈月然悲从中来,频频摇头。
“是她,是她,一定是她,我查了许久,只剩下她了”
她说罢,将她在周家近两个月的调查结果告诉了卫奕。
卫奕听完,笑意更深。
“孺子可教。跟在我身边那么久,颇得真传,分析起案情来有模有样。要不,回头我和沈重商量商量,你来当他的大师姐可好?”
沈月然瞪圆了眼睛。
“我没有玩笑,而是说真的。”
“夏依依她为什么要杀绿苏?她和绿苏根本不沾边儿、不带故,她唯一的心愿就是替周孝则生下儿子。她已经被杜灵初害得那么惨,为什么还要杀绿苏?”
卫奕笑道,“所以我说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嘛。”
“你说,绿苏临终前告诉你,害她的人是周家的,那么我问你,周家的四个嬷嬷你可查过,周家的十来个丫头你可查过,周家还有那么多下人厨子你可都查过?”
沈月然说不出话来。
是啊,她怎么没有想到。
绿苏说是周家的,有可能是姓周的,也可能是周家的下人。
她以为她已经探到了真相,没想到,却是十分之一都不及。
她一时间不知是沮丧还是庆幸了。
卫奕瞧出她的心思,把她揽入怀里。
“月然,我明白你与绿苏的感情,也明白你当时的悲痛与无助,可是,你真的不应该瞒我的,你应该相信我。”
卫奕的声音低低的,有宽容,也有责备。
沈月然红了眼眶。
“我怕”
她刚吐出两个字,眼泪就决堤了。
“怕我会死吗?”
卫奕揽得她更紧,“傻瓜,你瞒着我嫁给周岸则才真的会把我急死、气死、恼死、怄死。”
“我的体内如今是神兽的血液,百毒不侵,而且不畏寒冷,想死,没那么容易。何况,你以为,一个能够害得了我卫奕的人,凭你一己之力就能把他揪出来?”
“我不是小瞧你,而是告诉你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关于我中毒之一事,我一直在查。如今因此受到牵连的人已经太多,师父、师娘和聂提刑,都已经被害死”
沈月然变了脸色,“慕容提刑和慕容夫人已经”
卫奕沉痛地点头,“怪只怪我晚去了一步。待我赶到慕容山庄,三人已经死了。”
“是谁,是谁杀了他们?”沈月然泣不成声。
卫奕提起唇角,冷哼一声。
“府衙的结论是聂麒麟杀了师父和师娘然后自杀,我是不会相信的。”
当他赶去慕容山庄,三人的尸体已经僵硬。从表面上来看,凶器正是他于师父寿辰时送去的那把解剖刀刀模。聂麒麟用解剖刀先后杀死了师父和师娘,然后抹颈自尽,并留下遗书一封,大意是他难忘旧事,多年来对于当年断腿和师娘最终嫁给师父始终不能释怀,再加上师父声名远在他之上,令他心怀忌恨,一时冲动杀了师父与师娘。事后,自觉无颜面对家人与朝廷,挥刀自尽。
“这件事表面看来天衣无缝,可是根本经不起推敲。”
卫奕接着道,“一来,师父与师娘恩爱多年,聂麒麟也早有家室,他早不忌恨,晚不忌恨,偏偏这个时候忌恨,岂不怪哉?二来,聂麒麟使用义肢多年,行走与常人无异,可是左腿无力却是事实。师父虽然年事已高,可是一向身体康健,师娘虽是一介弱质女流,但并非手无缚鸡之力。聂麒麟以一敌二而毫发无伤、只有颈部自尽的刀痕,实在不合情理。三来,师父与师娘这次回来,曾经书信给我,说是在蜀地找到了我身中的毒物。可是我找遍慕容山庄,也找不到师父与师娘带回来的毒物。”
“毒物的不翼而飞恰恰说明师父、师娘根本就是因我而死,聂麒麟不过是只无辜的代罪羔羊。”
沈月然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现在终于明白卫奕说的“严重”究竟有多严重了。
本朝两任提刑官竟然全都成了无辜的受害者,可见幕后真凶的能耐!
她懊恼不已,她若是早一些把实情告诉卫奕,或许慕容提刑与慕容夫人都不会死!
她只觉不能再等,二话不说,动手解开衣襟。
“你做什么?”
卫奕面上一红,不解地道。
沈月然这才意识到她要做什么。
(。)
第三百零二章 显露()
“我”
她的目光掠过面前的一池温水,两抹红云飞上双颊。
“你”
“先转过去。”
卫奕应声,背过身去。
沈月然脱去外衣,仅着一件白色中衣,没入温池。
一时间,行宫中只有哗哗水流声。
水温并不算热,沈月然却觉得透不过气来。
她微微偏过头,偷偷瞄了一眼岸边的卫奕。
端正,平静,纹丝不动。
或许,心怀鬼胎的人一直是她
她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轻声问道,“慕容提刑和慕容夫人的死你一定很难过罢?”
“嗯。”
卫奕沉哼一声,没有接下话去。
她执意嫁给周岸则,他难过。可是这种难过,与师父师娘之死带给他的难过是不一样的。
她嫁给别人也好,她说出决绝的话也好,可她眼中的情意是不曾消褪的。他刚开始当然十分生气,可是到了后来,竟也觉得很好玩。
既然她不愿说,他就不问,既然她认为自己在做一件正义的事,他就全力支持。
她名义上是周岸则的娘子,可她心里是他,做的事也全是为了他。
他本就是不拘于世俗的人,在乎的从来不是形式而是本质。
所以,只要她的心在他身上,他有的顶多只是妒忌和怄火。
而师父和师娘的死,却让他第一次生出惧怕之心。
无数次目睹凶案现场,无数次为了缉凶出生入死,他不曾怕过,身中剧毒,命悬一线,他不曾怕过。师父与师娘的死,却令他当场就打起了哆嗦。
他突然意识到,这个世上最可怕的事永远不是死亡,而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意的人一个个丧命却无能为力。
他也是在那一瞬间,理解了沈月然。
决绝,不是因为恨,而是因为爱。
爱得深,才不容得有一丝一毫的差错,哪怕明知是螳臂挡车,也要一试。
越是理解,对她的思念也就越深。
府衙以“体恤”他的丧师之痛为由,将他排除出慕容山庄的案子。当他看着最终定案,什么也没说,留下一纸告假,称病离开。
离开了府衙,他第一次觉得无处可去。
“其实”
他垂下眼眸,“我不止一次想去周家找你。”
在他最难过的时候,他希望陪在身边的人是她。
他低沉的声音听在沈月然的耳朵里有种噬骨灼心的疼痛。
他可知道,她不止一天晚上梦到过他,更不止一天晚上期待醒来后能见到他。可是,除了成亲那晚见到他之外,她再也没有见过。
若不是翠柳,她真的以为,他把她忘了。
原来,他对她的思念一点儿也不比她对他的少。
沈月然觉得身子热了,她垂头看了看浸在水池中的自己。
白晳的肌肤透出玫瑰般娇嫩的红色。
应该可以了。
她抬眼,咬着下唇,看了看卫奕的背影。
“卫大人”
她靠近水池边,背对着他,脱去中衣至腰间,轻声唤道,“请您转过身来。”
卫奕迟疑片刻,转过身来。
清澈池水间,一具雪白晶莹的女体背后是一簇盛开的红梅。
红得似火,红得似血,艳而不俗,媚而不妖。
“这是”
卫奕被眼前的美景惊呆了。
“卫大人。”
沈月然的声音颤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心跳。
“请您凑近看。”
卫奕只得仔细看去,九朵红梅争相绽放。
“是九、九朵红梅。”
卫奕的声音也有些不自然。
沈月然道,“九朵红梅就有九粒花蕊,九粒花蕊是月然身后原本的九颗红痣”
她将她知道的一切原原本本向卫奕道出。
卫奕一边想,一边描绘,突然,他眼前一亮,道,“五粒花蕊曲折,四粒花蕊并排,若说与寺中的什么物体相似一时想不到。不过,倒很像一个字。”
“一个字?”
沈月然惊讶,难怪她想了许久不曾想到,原来是一个字,而不是什么物体。
她刚想转过身来,又想起什么,矮身缩回了池水里,只露出一个脑袋。
“是。”
卫奕点头,“是那白马寺的马字。”注:脑补繁体马
“马字?”
沈月然想起沈日辉曾经的一个举动。
当他被诬陷关入大牢,以为自己快要没命的时候,他对她唯一的叮嘱就是记住一旧时童谣。
“骑大马,呱哒哒,一跑跑到外婆家”
而那童谣里也有一个“马”字!
这么说,看起来大大咧咧的沈日辉一直是一个知情者。
他知道沈家的秘密,知道她身后的红痣,所以,她身后红痣的始作俑者应该是
她想起欧阳邈的欲言又止,不敢再往下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