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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月然机警地向后撤去,把红锦藏于身后。
红锦可是证据,不能轻易让他拿去。
突然,绿苏又尖叫一声,不待沈月然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扑倒在地,她只觉双手一麻,手中的红锦被一个人影用力拽了去
第三十八章 道童()
众人骚乱。
“粉姐姐,你怎么样?”
绿苏从地上爬起来,又连忙去扶沈月然。
“那个曲乩童突然跳弗出来,绿苏想去躺挡,被他塌打倒,粉姐姐有没有瘦受桑伤?”她急声解释刚才的事情。
沈月然只觉后背有些疼痛,扑倒在地时胳膊也有些扭伤,可是并无大碍,遗憾地只是红锦被抢走了。
抢走红锦的乩童很快消失在枫叶林中,剩下的三个乩童倒是尴尬了,继续装昏躺在地上不是,起来也不是。
假道士就更是面红耳赤。
被施了法术的乩童突然跳起来抢走红锦,简直是不打自招了嘛。
第一,法术是假的。第二,乩童是假的。第三,他这个道士也有可能是假的。
刚才那泼妇不过是指出他们利用绣错枫叶图案的红锦施法,他没准儿还能想出法子圆一圆,好歹混过了这次,大不了往后换张红锦再去别的村子行骗就是了。可是这下可好,他就是枫神在世,估计也没法解释乩童所为了。
“你们一个个都睁大眼睛瞧见了吧!”
沈月然趁热打铁。
那个乩童是抢走了红锦,可是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反而是帮了她的忙,令局势产生大逆转。
她大声冲不明所以的红枫村百姓道,“红锦有问题,乩童有问题,法术有问题,这个臭道士更有问题!你们不要再相信他,不要再给他银子,他根本就是一个从荆楚之地流落红枫村的大骗子!
他见这里庄稼收成不好,民众无知,于是假称可通枫神,趁机行欺诈之事。我告诉你们,你们与其用口袋中的银子买香火,再向神灵乞求好收成,不如自个儿勤快些,深耕深翻适时耙地,改良你们的土地,再去外面买来刺槐、垂柳、臭椿栽种,保护你们的土地。
红枫村的贫穷不是因为不敬神,红枫村的贫穷也不是因为神灵不在,而是因为这片土地。你们要想过上好日子,首要的是改良你们的土地,而不是相信这个假道士的话!”
假道士目瞪口呆。
说真的,沈月然后面说了什么他压根儿没有听进去,因为当他一听到“荆楚”二字就懵了。
这个泼妇究竟什么来历,为何连他从哪里来都一清二楚?
不过懵归懵,他清楚地知道,红枫村是不能再待下去了。再待下去,回过神来的民众会把他生吞活剥了。
于是,他二话不说,撒腿就跑。
躺在地上的三个乩童一见主子跑了,也马上从地上爬起来追随而去。
围观的百姓这才反应过来,一部分人追着逃跑的假道士和假乩童又打又骂,另一部分人则团团围住了沈月然。
“姑娘,你刚才说了什么?你说红枫村贫穷是因为这片土地?”一个老者问道。
“是。”沈月然不知如何解释“盐碱地”三个字,她也只是从园艺方面的书籍上读到的普及性知识。
“在土地得到改良之前,这里并不适合种植稻米或者小麦,不过你们可以尝试种植甜高梁,也能得到不错的收成。”她道。
“不对。”另一个老者摇头道,“红枫村的贫穷不是因为这片土地上的土,而是因为这片土地被枫神诅咒了!”
沈月然不禁皱眉。
刚才都明摆着呢,枫神什么的就是一场骗局,为何还在执迷不悟?
她道,“不对,根本没有枫神,根本没有诅咒,你们全都被骗了。”
“胡说!”一个男子怒声道,“有枫神!有诅咒!红枫村就是一片被诅咒的土地!否则,为何单单这片红枫林长得如此喜人而其它庄稼就长不好呢?”
“是啊。”见沈月然答不上来,一个妇人附和道,“我早就听老人家说过是因为枫神曾经显灵,将红枫村中所有的灵气带来滋养这片红枫林,才导致村里收成不好!我们只有乞求枫神将灵气还给我们才能有个好收成!”
嘁,什么鬼话!
沈月然面露不屑,不耐烦地道,“行啊,那你们就继续向那假道士乞求,继续添香火,然后继续被骗好了。”
妇人被她呛得满脸通红,不服气地小声嘀咕,“道士是假的,枫神可是真的。”
“是的!”之前摇头的老者瞪眼道,“道士是假的,枫神是真的,诅咒也是真的!任何亵渎了神灵的人,必将受到神灵的惩罚!”
“就是,就是,枫神是真的!”众人纷纷附和。
沈月然翻眼。
简直是对牛弹琴!
这时,绿苏指了指头顶上的日头,拽拽沈月然的袖口,“粉姐姐,午时了。”
沈月然也懒得再与他们多说。她扁了扁嘴,道,“好吧,你们说有枫神就有枫神,有诅咒就有诅咒,反正亵渎神灵的人不是我,回头受到惩罚的人也不会是我。”
说完,她带着绿苏走出红枫林,留下一众不服气的红枫村百姓。
“这丫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那道士是假的,这丫头也未必是个什么好人。”
“就是,她方才还口口声声地说咱们无知呢,好象她多能耐似的。”
“要是如她所言,是村里的土不好,这片红枫林怎么长得这般好?”
“是啊,我听说大辟山上有个道士挺灵,不如再请他来求求枫神开恩,解了当初的法咒?”
二人走向马车,吴兆容也带着沈重回来。马夫歇息过来,扬鞭再次启程,告别红枫村。
马车一颠簸,沈月然才发现,后背背心疼得厉害。
绿苏觉察出她的异样,撩起衣衫一看,赫然一个大巴掌印!
那乩童手不力道也不小。
绿苏拿起药酒,轻揉慢推,沈月然慢慢舒服了些。
“粉姐姐,绿苏还是有一事不明白。”绿苏想起红枫林的经历,边揉边道。
沈月然哼唧一声,算是应答。
绿苏道,“去既然那道士是假的,凶字从何而来?”
她可是亲眼看见,地上突然出现一个血红血红的“凶”字,渗人得很呢!
沈月然笑道,“那凶字只是其中一个乩童趁众人眼花缭乱时用枫叶在地上摆放而成,雕虫小伎,不足挂齿。”
绿苏恍然大悟。
那时假道士和四个乩童皆被掩盖在巨大的红锦之下,红锦又快速转动,真要趁乱做了什么,外面的人还真就看不出来。
“粉姐姐的眼神这般好!”绿苏叹道,“别人都瞧不出来的事,粉姐姐都瞧了出来。”
第三十九章 布招()
沈月然笑笑,没有说话。
其实,假道士最先露出的破绽并非在红锦之上,而正是在那个由枫叶组成的“凶”字上。
植物的叶子,不仅叶面的颜色比叶背鲜艳,而且重量也较大,当树叶落下时,通常较重的叶面朝下,较轻的叶背朝上。
而乩童或许是为了显出“凶”字血淋淋的红色,统统将颜色鲜艳的叶面朝上,这刚好就说明这个“凶”字根本就不是什么神兆显灵,而是人为摆放而成。
她先看出这一点,再存了心思,仔细留意,又看到红锦上绣的全是鸡爪枫。
在一片五角枫林之中,拿一件绣有鸡爪枫的红锦作法,本身就是一件令人笑掉大牙的事情。
于是,她不断以话语误导那假道士,终于令他脱口而出“枫叶只有五裂”。
“哼,那曲乩童真是心狠瘦手辣,为了抢冯红锦,下瘦手这么重!”绿苏一边揉一边抱怨。
沈月然咧了咧嘴,叹道,“那几个乩童看起来年纪都不大,估计都是跟着假道士混口饭吃。假道士若是被戳穿了,他们也没有好日子过。”
绿苏点点头,想了想,又道,“这样看来,枫神、诅咒什么的都是骗人的了?”
“那是当然!”沈月然干脆地答道,又抿紧了嘴唇。
她原想再补充一句“这个世上是没有鬼神的”,话到了嘴边,又转念一想,若是没有鬼神,她这个穿越而来的人算什么?
她不禁莞尔。
“好了,已经不疼了。”她放下衣角,揽过绿苏瘦弱的肩头。
绿苏在红枫林中护她两次,她全都记在了心里。
“睡吧,睡一觉,就是京郊了。”她看向窗外,轻声道。
九月二十六日。时值深秋,虽已卯时,天还是漆黑黑一片。卫奕日夜兼程,从天水赶回京城,经过京兆,有些乏了。
他记得附近有家日夜经营的酒肆,于是牵了白义马,向酒肆走去。
酒肆大门紧闭,只有白底红字的布招随风轻摆。
他拴好白义马,叩响大门,不一会儿,一个年轻人打着哈欠打开了大门。
“还不到辰时呢,想喝口酒也用不着这么早啊”他正连声抱怨,待看清来人,瞬间变了脸色。
年轻人露出殷勤的笑容,连忙弯腰把卫奕请进酒肆,“原来是恩公,好久不见,好久不见了!”
卫奕笑笑。
他来往天水与京城之间,有时会停下来歇息片刻,品一品这里的枸杞茶。有一年路过这里,恰逢酒肆被盗,老掌柜不幸身中数刀。待他将几个盗贼捉拿归案,带到酒肆,老掌柜却已一命呜乎。
他随年轻人向里走去,问道,“我记得不是日夜经营么,怎么今个儿关起了大门?”
年轻人唉声叹气,“恩公不知,如今这红枫酒肆的生意一年不如一年,别说晚上了,就是白天也很少见着客人,不如关上门来好好睡一觉了。”
他侍候卫奕坐下后,“恩公照旧是枸杞茶一壶吗?”
卫奕点头,“是。一切照旧。”
年轻人说道“稍等片刻”转身离去。
年轻人走后,偌大的酒肆除了一点烛火,空荡荡、黑漆漆地一片。
卫奕将马鞭放于桌上,揉了揉略显疲惫的双眼。
算起来,他来往天水与京城之间已经有五年了。
这一次,九哥留他住了快一个月,也和他说了好多的话。
“你回去告诉皇上,我李彧八年前起誓,从此驻守天水,不再踏进京城半步,就绝不会食言。”
“八年来,我在这里过得很好。你看,我学会了牧羊,骑驼,制囊和酿青稞酒。”
“我生性淡泊,一心向往能够过上闲云野鹤般的生活,如今这里虽然贫寒,却是一样可以悠庭慢步。”
“生在皇族,是我不能选的,卷入皇权之争,也非我所愿。可是如今的日子,却是我自个儿的心之所向心之所往。我想,西北大概就是我李彧的葬身之处了。”
卫奕叹息一声。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是否就是九哥内心的真实写照?
抑或是树欲静而风不止,还是暗流涌动?
卫奕再次叹息一声,双臂抱于胸前,闭上了眼睛。
不知睡了多久,直到一缕明亮的晨光斜入窗棂,他才睁开眼睛,辰时了呵。
“恩公,醒了?”年轻人一见卫奕醒了,连忙端上一壶还冒着热气的枸杞茶。
年轻人一边布茶一边道,“恩公累了的话待会儿不如去楼上客房歇息歇息再赶路。”
“不了。”卫奕摆了摆手,这次离开京城已经一月有余,是时候回去了。
他端起枸杞茶,小抿一口,顿了一顿,又小抿一口。
“这茶似乎与往日不同了。”他道。
年轻人小心翼翼,“恩公觉得这茶是好喝了,还是难喝了?”
他笑道,“自然是好喝了。增加了甜味的口感不说,还醇厚了许多。”
年轻人松了一口气,欣喜地道,“果然,那女子没有骗我!”
他见卫奕专心品茶,又自顾自地说下去,“昨个儿酒肆来了一个女子,一下子就点中咱的招牌枸杞茶。品过后她道,若是加些蜂蜜再小火慢炖,口感会醇厚许多。我当时听闻,只当一个闲话,并没有放在心上。方才见恩公熟睡,不忍打扰,又想起那女子的话来。于是,我令师傅加入蜂蜜重新炖了一炖,没成想,却对了恩公的口味,真是妙哉。这样看来,世道上的能人多着呢,多听听,多做做,就能做出新品味来。”
年轻人长篇大论地发着感慨,卫奕从容地喝着茶水。
不一会儿,晨曦洒满了酒肆。
卫奕从怀中掏出一碇银子,起身告辞。
年轻人哪里肯要,又将银子塞回卫奕的手中,说着当年若不是恩公缉凶,父亲怎能安息云云。
卫奕正想着如何说服他,突然,南边传来一声惊叫。
“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