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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是柳暗花明,梅家酥饼却意外在文池站稳了脚跟。百姓都道酥饼好吃不贵,口感香甜。梅长生见收入可观,生活富裕,也就不再提返乡之事。
经过失窃之事,梅采莲是灾星之说更甚,再加上她闭门不出和越来越孤僻的性子,别说上门提亲了,百姓对她生出几分畏惧来,每每谈之色变,避之不急。
所以,当她方才突然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人们惊慌地四处逃窜。
沈月然对她也有几分畏惧。她与梅采玉交好,却从未与她搭话。
诡异的肉瘤是其一。毫无血色的面容是其二。总是一袭白布衣裙是其三。时常躲于房内,偷窥她与梅采玉的玩闹则是其四。
可是今天,她觉得,有必要对她道声谢,谢她将她从难堪中解救出来。
“喂——”
她走近梅采莲居住的内室,隔着窗户,轻轻唤了一声。
没有回应。
意料之中。
沈月然知道她一定在听。于是干咳一声,口气诚恳,“谢谢你。今天要不是你,他们说不定还会怎么羞辱我呢。谢谢你,救了我。”
仍然没有回应。
意料之中。
沈月然耸了耸肩,抬脚离开。
这时,内室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声,然后是一个虚弱低沉的女声。
“我只是恰巧路过,你不用谢我。”
第七章 姐妹()
沈月然停下脚步。
是不是路过她还不清楚吗?
一向闭门不出、羞于见人的梅采莲早不出门、晚不出门,偏偏挑选一个温暖的午后,不遮不掩地独自走上热闹的街道,说是恰巧,未免太牵强。
何况,待到人群四处逃散后,她也迅速返回梅家,路过一说,更是毫无根据。
沈月然心里明白,梅采莲是在帮她。
不过,既然她不需要感谢,她何必多言?
沈月然笑笑,“哦”了一声,再次抬脚。
出乎意料地是,梅采莲再次开口。
“其实,他们和你玩,是喜欢你。”
沈月然一怔,旋即哈哈大笑。
“你说他们是在和我玩?还喜欢我?每次见着我不是奚落就是讥笑,老姑娘,懒丫头,扫把星,拖油瓶……什么难听他们说什么,是在和我玩?天天变着法子地戏弄我,看我出丑,是喜欢我?今个儿那场面你又不是没有瞧见,谁会那样对待一个喜欢的人?”沈月然忿意难平。
内室不再有声响,一片寂静。
又在意料之中。
不怎么开口的人,难得开口,却被一通抢白,不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才怪。
沈月然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第三次抬脚。
“那你为何总是上当?”
沙哑的声音不气不恼,再一次意外地传来。
“我——”
这下,沈月然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那是孩子吗?
她心头一击。
“是我蠢咯!”
她没好气地丢下这句话。
“我觉得很有趣。”梅采莲这次的声音居然有了笑意。
她在笑?
沈月然哭笑不得。
她被戏弄,她倒觉得有趣?果然是个怪人。
她提了嘴角,刚想说什么,梅采玉跑来。
“你怎么站在这里?有没有吓到你?别怕,别理她就是。”梅采玉慌忙拉她走开,叠声说道。
窗后人影一滞,垂下头来。
二人返回水盆处,梅采玉把米醋往水盆里倒了一些,又加了些热水,沈月然双手放入水中,适宜的温度令她大呼舒服。
趁她洗手的空档儿,梅采玉拿出一只油纸袋,又撑开她带来的布口袋,将油纸袋中还热乎的酥饼一个个装进布袋里。
“沈大哥掏力,吃得多,这几个肉泥饼给他,顶饱。沈大嫂喜甜,保证她吃了这些豆沙饼能舒坦几日,不找你麻烦。沈爹爹牙口不好,芝麻酥饼入口即化,香甜可口。还有你,最挑剔的沈家小姐,梅家饼铺的招牌,莲蓉酥饼。悄悄告诉你,这些个莲蓉酥饼可不是余的,是今个儿早上刚出炉的,方才我趁爹爹不注意,偷偷拿来几个。”
梅采玉一边絮絮叨叨地说,不一会儿,容量不小的布口袋被装得鼓鼓囊囊。
沈月然笑了,“谁要娶了你,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从几个余饼就能瞧出你为人伶俐,心思细腻,行事周全。”
说起她和梅采玉的交情,还要从余饼说起。
但凡经营过熟食生意的,都会遇到剩余的问题。
过夜的酥饼,就是余饼。
梅长生从卖饼的第一天起就宣称梅家饼铺不卖余饼,当天出,当天卖。当天卖不出去的,第二天三折出售。
余饼不是不能吃,而是不够新鲜,有损风味。
可是对于三折的价格来说,是一个天大的实惠。
这样的便宜,吴兆容不可能不占。
梅沈两家相隔不远,沈家西头挨着梅家北头。吴兆容仗着相邻,能说会道,哄着梅长生天天留些余饼给她。
可她又羞于去拿,就打发沈月然去拿。
一来一去,沈月然与梅采玉就熟识了。
二人年纪相仿,志趣相投,很快成了心意相通的好姐妹。
这会儿的梅采玉听了沈月然的笑言,非但没有得意,反而垮下了脸。
她斜眼看了看东边,小声嘀咕,“真要是上辈子有福分,为何不让我投胎做个长姐?”
沈月然喟然。
夏朝民风淳朴,讲究长幼有序。长女不嫁,哪里轮得到次女?
所以,就算梅采玉出落得婷婷玉立,相中她的男子不计其数,梅采莲嫁不出去,她也只好待字闺中,不言嫁娶。
想到这里,沈月然不禁一哂。
人生的际遇真是莫测。她是能嫁不想嫁,梅氏姐妹却是想嫁嫁不出。不同的是,梅采莲是没人敢娶,梅采玉则是不能逾越。三个女人,不同的境况,不同的心思,却遭遇了同一种尴尬——年纪。
女人如花,花期有限呵。
见梅采玉情绪低落,沈月然碰了碰她的胳膊,也看了看东边。
“前阵子听嫂嫂说,梅爹爹托了个在京城的亲戚帮她寻人,可有回音?”她轻声问道。
吴兆容是个包打听,尤其对京城的事敏感,谁打京城而来,谁要赶往京城,京城生了哪些事,全都一清二楚。
梅采玉翻了翻眼,“什么京城的亲戚?离京城还有百十里路呢。人家倒是答应了,可是又有什么用?当初那个西北的鳏夫都瞧不上她,何况京城的人?找了也是白找,白花银子罢了。”
“那不一定。京城繁华,南来北往的人多,说不定就能碰上有心人呢。”
说到这里,沈月然嘻嘻一笑。
“她若嫁了,就轮到你了,巴不得嫁人的梅采玉。”
梅采玉红了脸,啐一口,“呸,谁巴不得嫁人了,瞧我不撕碎你这张嘴。”
说着,她双手扭上沈月然的脸颊,沈月然笑着躲开,二人闹成一团。
“咦——”
梅采玉突然停下,抓住沈月然的双手闻了闻。
“果真没有味道了,米醋真的管用。”
“那是当然。”
沈月然伸出双手,张开五指。
十根如柔荑、似青葱的白嫩手指在阳光下煞是好看。
梅采玉不由上下打量起日头下的沈月然。
明明发若青丝,却以一只方布包于脑后。明明肤似白雪,却不事妆扮。明明身量轻盈,却总是身着老气横秋的短襦长裤。
沈月然察觉到梅采玉的目光,笑道,“你看什么?”
梅采玉凑近了,压低声音,“旁人都道你五年前中邪了,可有此事?”
梅家三年前才来到文池,对往事了解得不多。沈月然立誓一事又过去许久,以讹传讹,传到梅采玉的耳朵里,就成了中邪。
梅采玉半信半疑。
可若不是中邪的话,一个俏生生的姑娘,为何不愿嫁人?
“有啊。”沈月然吐吐小舌,瞪大眼睛,趁梅采玉不备,从她的衣袖中抽出一本破旧的书。
“《凤求凰》!”沈月然将书挥舞在空中,笑道,“中邪后,人就变得通透,什么都瞒不过。所以,梅采玉,你还是招了吧,看上哪家公子了。”
“死丫头!还给我!”梅采玉连连跺脚。
“不给!”
“还给我!”
……
第八章 罚银()
从梅家返回沈家,已是酉时。
沈月然如往常一样,把余饼放到后厨后,拿出两个莲蓉酥饼,返回居室。
过了一会儿,门板咯咯吱吱地作响,然后是木刷撞击木桶,木桶碰上木门,木门磕上门框的声音。
“妈的,什么破门儿。”
沈日辉开始咒骂。
沈月然心中默数,“一、二、三——”
果然,“三”字刚落,只听“咣当”一声,沈日辉骂声更大。
“妈的,什么破门儿,每次都碰头。”
随后走来的沈明功不住地喘息。
沈月然则掩嘴偷笑。
沈家门梁低矮,沈日辉长得魁梧,又手脚毛燥,每次进门都是手中洗具撞击一番门槛,再轮到脑门与门楣亲热一番,任沈明功说过他多少次也无济于事。
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洗具放置好后,沈日辉高声呼叫,“娘子,娘子。”
他拿起布巾胡乱地往身上拂去,四处张望。
得不到回应,信步走到南室窗下。
沈月然听到脚步声,整了整容。
她与这个所谓的哥哥关系一向淡薄。
刚穿越时,这个哥哥倒是常来看她。
不过每次都是受不住吴兆容的哭闹而来。
他也从不掩饰,张口闭口“你嫂嫂说”,言语之间软磨硬施,总之一个目的,就是希望她收回誓言。
初时,她充耳不闻,后来心中生厌,甩了两次冷脸,回了几句刻薄的话。
沈日辉觉得有损颜面,一气之下,摔门而出。
从那之后,兄妹二人甚少独处,实在有躲不掉的场合,了了数语也就过去。
这会儿,沈日辉走到窗下,定是想问吴兆容的去处。
沈月然等他开口。
不料,沈日辉站了一刻,什么也没问,转身走了。
不问就不问,问了我也不知道!
沈月然翻眼。
后厨,沈日辉手忙脚乱地劈柴、生火、烧水、糊面、煮汤。东屋,沈重磨磨叽叽地临摹练字。北室,沈明功半眯着眼,躺在床榻上歇息。南室,沈月然斜倚在床头,翻着古书,有一口没一口地啃莲蓉酥饼。
酉时三刻,吴兆容如同一阵旋风一般,推门而入,大声叫嚷。
“懒丫头你给我出来!”
沈月然蹙眉。
发什么疯?下午不还好好的吗?在外面受了什么气回来拿她撒气?
她换了个姿势倚着,翻眼扁嘴。
“娘子,怎么了?”沈日辉慌慌张张地闻声出来。
“怎么了?”吴兆容怒气冲冲,连门也不关,直奔西间而去,站在堂屋朝着南室就骂了起来。
“你还问我怎么了?今个儿要不是我出去一趟,看见了县衙的告示,你父子二人还要瞒我到何时?”
“沈日辉,我问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否则,昨晚你好端端地和我商量什么,揽下城头洗刷的活儿。就你那懒劲儿,就你那吃了上顿不管下顿的窝囊劲儿,要不是出了告示,你肯多干才怪!”
“你父子二人合起伙儿来骗我,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吴兆容干嚎。
“娘子息怒,娘子息怒,听我说,听我说……”沈日辉笨嘴拙舌。
沈月然坐不住,趿拉着布鞋,打开房门。
“吵什么?什么县衙的告示?和我有关?”她粗声说道。
吴兆容见她露出不耐烦之色,想起那一摔,咽了咽口水。
旋即,她又抓住沈日辉的胳膊,直起脖子,“废、废话!当然和你有关,如果不是和你有关,我骂你做什么?原本为了公公的身子,相公的颜面,我这个当嫂嫂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处处忍让你这个懒姑子也就算了。没想到,压根儿就没有那么容易的事!县衙的告示上说了,年满十六不嫁,逾今五年者,要再罚银百两!你说,这百两银子咱们上哪儿弄去?而且,罚了一次,还要再罚第二次,谁知道还有没有第三次、第四次?你若一直不嫁,一直这么罚下去,沈家的苦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呦,小姑子拖油瓶,相公和公公又合伙儿欺瞒,这日子还怎么过……”
“娘子息怒,全是我的错。”沈日辉连忙安抚吴兆容,“这件事爹爹与我的确是早就知晓的,不过那告示不过是三日前才贴出,我们也就早两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