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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谷连骈沉默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道:“是。”
杨琼道:“你斩了信使,便是绝了罗必武的念头,何晏之必死无疑。”
西谷连骈道:“何晏之若不死,殿下难免心中挂念,到时方寸一乱,必会让人有机可趁。若牺牲一个何晏之,能给殿下扫除障碍,有何不可?”他膝行向前半步,用力拽住杨琼的衣摆,“殿下若为一个何晏之而退步,如何对得起浴血而战的将士?这样难免叫众人寒心,势必不能服众啊!”
杨琼低下头,对上西谷连骈的目光,却觉得他的眼睛中仿佛有熊熊之火,几乎将他的内心都烧灼了。他伸出手将西谷连骈扶了起来,低声道:“连骈君的一番心意我岂不知?”
西谷连骈苦口婆心继续说道:“殿下也是明白的,田蒙手下的一干将领如今虽然都归顺于殿下,但依旧心怀彼此。若是罗必武占了上风,保不定便有人会反水。到那时祸起萧墙,我们便受制于人,一旦兵败,殿下便有性命之忧啊!”
杨琼微微颔首:“连骈君所言极是。”他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却又转移了话题,“据说,罗军的信使还送来一截断指?”
西谷连骈一时语塞,他觉得此刻的杨琼似乎在努力克制着情绪,那双黑色的眸子仿佛一潭幽深的水,却涌动着暗流,微微荡起涟漪。他迟疑着,终于还是拱手据实相告:“启禀殿下,臣已经命人把那封信,连同信中的物什一并烧了。至于送信之人的尸体,亦扔到了罗军的城下。”
杨琼退后了两步,连说了两声“好”,步伐却有些踉跄。西谷连骈唤了一声“殿下”,杨琼却摆了摆手,喃喃道:“罗必武的军队素喜虐/杀战俘,以杀伐为乐,断足断手、割鼻剜目都是平常之事,晏之只怕是凶多吉少。”说着,他也不理会西谷连骈,转身便往城下走去。
西谷连骈只觉得胸胆俱裂,迎着逆风喊道:“殿下!我们再攻三日,必能攻下城南!殿下你此刻若是退兵必然功亏一篑呀!”
杨琼停下了脚步,却不回头,只是轻声说了句:“连骈君,我实在是有愧于你。”
西谷连骈对着杨琼的背影道:“殿下若是一意孤行,必然使军心动摇。殿下难道为了区区一个戏子,忍心将宏图大业都付诸东流吗?”他咬牙道,“殿下今日舍了何晏之,等到大业得成之日,亦可追封他的爵位,旌表他的功绩,又有什么不妥?大丈夫在世,必有所舍,殿下请三思!”
杨琼终于转过身道:“我只是希望他活着,仅此而已。”夜晚的风略有些寒意,猎猎风响,吹开了他的衣襟,月光笼罩着他的身影,仿佛给他的眉眼镀上了一层清辉。他继续说道:“传我的令,退兵三里。”
西谷连骈紧抿着唇,低声道:“殿下有没有想过,何晏之出现的时机实在是太过巧合了?殿下难道就没有一丝怀疑?”他向前走了两步,“何晏之是被沈碧秋带走的,为何又会突然出现在罗必武的军中?沈碧秋又去了哪里?为何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兄弟遭受酷刑?这其中会不会有诈?会不会是他们两兄弟合演的一出苦肉计?”
杨琼微微闭上眼睛,低喝道:“别说了!”
西谷连骈苦笑道:“殿下明明知道,却为何要自欺欺人?殿下若不出手,想必沈碧秋也会出手,眼下的局势,便是看谁能熬到最后关头。”
杨琼沉默了许久,终于缓缓说道:“就算这其中有诈,我也不能拿他的性命去赌。如果何晏之死了,我会后悔终生。”他长嘘了一口气,神情依旧淡淡的,语气却是极为坚定,“我相信晏之的为人,他绝不会害我,我亦,不能负他。”
西谷连骈静静地看着杨琼,心中的哀痛无以复加,却觉得自己依然无法违逆杨琼的任何命令,此时此刻再说也是无益,唯有低声道:“若是军中哗变,殿下将如何是好?”
杨琼道:“若有质疑者,不可姑息。”他沉声道,“军令如山,违抗者,军法处置。”
159。射鹰()
赫连赤丹骑着马紧紧跟随在赫连哲木朗的身后。铜陵关外便是大漠; 一望无际的黄沙蔓延到天际; 零零星星的沙丘在强烈的日光之下泛着白光; 偶尔刮起狂风携裹着沙尘; 吹得人脸上隐隐的刺痛。
赫连赤丹驱马上前; 他身上背着弓箭; 狐皮做的领子上满是砂砾子; 连两腮的胡须上都沾着沙。他抹了一把脸; 对赫连哲木朗道:“三哥,出了关就是大漠,春天的沙狐不多,咱们不能跑得太远了。”他追上了赫连哲木朗; 喘着气道; “柯毕鄂他们都还没追上来; 不如回去吧?”
赫连哲木朗勒住了马,抬手示意赫连赤丹噤声,目光紧锁着不远处的沙丘后面,他从背后取过弓箭,缓缓拉开弓; 玄铁制成的利剑飞一般地射了出去,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从沙丘侧面滚落下来,仅来得及发出一声轻哼便倒在了沙地之上。
赫连赤丹惊呼了一声“白沙狐”,拍马奔了过去; 俯身从地上把白狐拎了起来; 对赫连哲木朗道:“三哥好箭法!”
赫连哲木朗将弓箭收好; 脸上却无甚表情。赫连赤丹颇有些疑惑,便将白狐收入囊中,持辔与赫连哲木朗缓缓并驾前行。两人又骑马走了一段路,赫连哲木朗终于道:“老七,你一定很奇怪,我怎么突然有兴致拉着你来打猎。”
赫连赤丹道:“这确实不是三哥平日里的做派。”
赫连哲木朗笑道:“依我平日里的做派该怎样?”
赫连赤丹道:“如今陈州大乱,三哥却依然按兵不动,实在是奇哉怪哉。”
赫连哲木朗突然停下了马:“老七,你知道宇文建德在罗必武的帐中看到了谁吗?”他那蔚蓝色的眸子看着赫连赤丹,“罗必武昨天抓到了一个俘虏,据说是杨琼身边一个得宠的伶人。不过,据宇文建德说,那个人与赫连沉舟长得一模一样。”
赫连赤丹诧异道:“老八前几日才送信来过,怎么会被罗必武抓了?”
赫连哲木朗轻笑了一声:“自然不会是老八。”
赫连赤丹凝眉道:“难道是……老九?”他惊得把手中的马鞭掉在了地上,“难道说,老九他还活着?”他拽过赫连哲木朗的马头,“三哥,如果真的是老九的话,咱们一定得去救他啊!”
赫连哲木朗冷笑道:“赫连沉舟都不急,你急什么?”
赫连赤丹啐了口唾沫,道:“三哥,浮舟好歹是咱们的弟弟,是赫连氏的后人,身上同咱们一样,都流着父王的血。咱们怎能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
赫连哲木朗喊了一声“蠢货”,操起马鞭冲着赫连赤丹的肩背就是狠狠一鞭,疼得赫连赤丹闷哼了一声,从马上滚了下去。他在沙地里打了一个滚儿,踉跄着爬了起来,梗着脖子道:“我又没说错什么!三哥!我不服!”
赫连哲木朗高高坐在马上,用马鞭指着赫连赤丹,斥道:“我就说你是个榆木疙瘩的脑子!你不想想,老九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陈州?这会同老八没有一点关系吗!”他冷笑了数声,“沉舟失踪了那么多年,生死不知,当年父王可是把整个渤海都翻了过来也没有找到他的影子,还以为他死了,那时候可是牵连了多少人为老九陪葬!他现在却不声不响地出现在陈州,出现在罗必武的营中,难道不奇怪吗?”
赫连赤丹怔怔道:“三哥的意思是,宇文先生在罗必武营里看到的这个老九,可能不是真的?”他仿佛是舒了口气,又道,“这人还是杨琼宠幸的伶人?莫非真是老八布的局?”他微微皱起了眉头,摸了摸脑袋,道,“老八这是想做什么?”
赫连哲木朗眯着眼睛,他的面容带有漠北高原民族显著的特征,高鼻,深目,轮廓清晰,连眼眸都是蓝色的。他阴恻恻地说道:“不论罗必武营中的这个浮舟是真是假,老八那个人,决不可轻信。不过你放心,浮舟好歹也是咱们的弟弟,我已经吩咐过宇文建德了,假若罗必武真的下了杀手,必要想办法保住他一条性命。”
赫连赤丹道:“然而,沉舟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啊。他那日送来的信件我也看了,确实是言辞恳切,字字在理。想我们兄弟九人,如果浮舟真的还活着,在这世上的,也只剩下了五人。八弟他既然亲自前来漠北,愿意奉三哥为渤海之主,三哥为何还要对他心存芥蒂?咱们兄弟中只有三哥您才是父王的嫡子,自然是当之无愧的继承人,若我们能兄弟齐心,同仇敌忾,必能报当年的杀父之仇、灭国之恨,又何愁功业不成呢?”
“你真的相信老八的话?”见赫连赤丹愕然,赫连哲木朗又道,“怎么?拉敏才嫁他没几天,你就忘了夺妻之恨了?”他冷哼了一声,“之前不是嚷嚷着要追到江南去亲手斩了姓沈的么?如今知道他是沉舟,便尽释前嫌了?”
赫连赤丹脸色一变:“三哥提这些作甚?”他垂下头低声道,“常言道,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既然拉敏嫁给了老八,我便再不做他想了。”
赫连哲木朗“呵呵”地笑了起来:“你为了拉敏,连我的话都听不进去了,怎么如今却如此大方了?竟愿意地将心爱的女人拱手让给老八,倒真是个宽宏大量体贴入微的好哥哥!”他不住地冷笑着,“就算是赫连博格要把拉敏嫁给了老八,那也要老八愿意求娶啊,你真的以为老八会是个顾念手足之情的人?”他又嗤笑了一声,“他见我马上就要一统大小赫顿了,便巴巴地跑来说什么兄弟情义,可是真巧着呢!他在江南二十余年,也没见着他时常想着咱们哪?这一潭浑水,他偏偏要来参上一脚,你说这小子到底按的什么心?”
赫连赤丹只是垂头不语,赫连哲木朗勒转了马头:“老八那小子,从小就是一肚子坏水。他那时候才多大啊,就已经会阳奉阴违了,哄得父王那个开心啊。”他咬牙道,“况且,他的生母乃是南朝送来的女奴,却能得到父王的专宠,若不是因为这个女人,父王当年怎会轻易败给清军?”他的脸上渐渐有了戾色,不由得厉声道,“垂头丧气的做甚么?上马!”
赫连赤丹道了声“是”,从地上拾起马鞭,跃身跳上了马背,跟随着赫连哲木朗往回走。两人一路沉默,快到铜陵关口,赫连哲木朗才开口说道:“老七,我知道你心里想着替父王报仇,更想着有朝一日能重建渤海国,我的心思同你也是一样的。但是,如今的时机还未成熟,若是轻举妄动,咱们可能会功亏一篑。你莫要被沉舟那小子给蛊惑了,他从小就惯会说些花言巧语,他口里叫着你七哥,心里可未必把你当七哥看。”
赫连赤丹长叹了一声:“三哥,我只是在想,渤海国破,赫连一族又部众四散,各自七零八落。我还记得大哥当年为了掩护我们出城,被清军的流矢所伤,最后重伤而死。还有四哥,在千牢关被巨石所埋……”他渐渐有些哽咽,不由地吸了吸鼻子,“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咱们兄弟几个如今若还要内讧不止,岂不是叫父王的在天之灵不得安息?又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几位兄长?”
赫连哲木朗仰头望着湛蓝色的天空,低声道:“老七,你难道忘了无殊是怎么对付咱们的吗?”他突然拔出身后的长弓,望空射去一箭,只听得一声凄厉的嘶鸣,两只苍鹰被一箭贯穿,颓然掉在了两人的马前,乌黑的翅膀微微颤动了几下便不动了,鲜血浸透了地下的砂石。
赫连哲木朗指着死鹰道:“当年如果我们出手再晚一些,早已经被无殊杀了!如今二哥逃到了中原,亦不知去了哪里,却总是我们的心头大患。”他立马于雄关之上,挥鞭指着关外广袤大漠,眼中露出精光,“要想重建渤海国,必须先一统漠北!收复漠北大小百余部落,让十三族人都听命于我们,这才是复国之基!”
赫连赤丹只觉得心血沸腾,久久难以平静,喃喃道:“三哥深谋远虑,赤丹惭愧。”
赫连哲木朗道:“老七,所以眼下我们并不是趁陈州大乱仓促南下,而是趁机除掉赫连博格。赫连博格多年来与清廷交往从密,拔掉这颗眼中钉,我们才能将漠北诸部一一收入囊中,你可明白了?”他看向赫连赤丹,“老八之所以要来游说咱们,不过是想利诱咱们出兵,他好借势而已。他在江南再风光,也不过是掌握了江南四族的钱袋,至于甚么八大门派,不过是些乌合之众,根本不足为虑,为何能与我西屯的十万骑兵相提并论?老八他连一兵一卒都没有,能成什么气候?”他说着又冷笑起来,“他若是真心愿意效忠于我,自然是我的好兄弟,我亦会顾念手足之情,他若是心怀鬼胎,我必然要替父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