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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剑斩情丝-第1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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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谷连骈不住冷笑:“嘴倒是硬得很。殿下被你的花言巧语蒙蔽,才会信你的鬼话。你以为凭你那点拙劣的演技能骗得了我?沈碧秋亲自去留庄带走了你,如何又突然凭空消失了?”他脸上的戾气越来越重,“只怕一切都是你们兄弟二人早就谋划好的吧。”他的目光落在了何晏之残缺的左掌上,冷冷道,“好一出苦肉计!以前是碍于殿下,我才对你睁一眼闭一只眼,如今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你若是老老实实告诉我沈碧秋的下落,我便留你一条命,如若不然,我现在就送你上西天!”

    何晏之只觉得西谷连骈正在一点一点地用力,疼得他双唇不住颤抖,呼吸都有一些困难。胸腔的剧痛几乎要击垮了他,于是吃力地仰起头,看着西谷连骈,断断续续地说道:“西谷大人……带我来此……只怕……就没有想过……要让我……活着……离开吧……”

    西谷连骈笑道:“不错。我本不想带你来,是你自己要来。这叫做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既然你已经看到了殿下如今的样子,我又如何能让你活着离开这间屋子呢?”

    何晏之的口中渗出些许鲜血:“宫主……若是清醒了……你又如何……交待……”

    西谷连骈眯了眼睛:“你不必替我操心。殿下要吸食生人之血,死一两个供血之人只怕也是平常之事。再则,你以为你在殿下心中有多重要么?”他笑了起来,“我乃是他出生入死的部下,难道还比不过帐中区区一个娈/宠么?殿下喜欢你,也不过是因为你长得与沈碧秋一般无二,假若不是这具皮囊,只怕殿下未必会正眼看你。”

    何晏之只觉得西谷连骈所言字字诛心,这是他心中最深的芥蒂,此刻却被一个不相干的人惨烈地撕开,一霎时心中气血翻涌,不由得声嘶力竭地仰天大喝了一声。西谷连骈微微一怔,何晏之的反应叫他始料未及,但觉得脚下发麻,一股刚劲的内力猛然间从何晏之的丹田处迸发而出,竟将他生生震开了半丈之远。

    西谷连骈身形一歪,不由自主后退了数步,险些跌倒。他倚墙而立,胯骨处却传来了钻心之痛,极为诧异地盯着何晏之,张开口,吐出了一口鲜血,道:“想不到……你竟有如此深厚的内力……”

    何晏之扶着身边的桌椅,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冷笑道:“宫主曾……将他毕身功力……都渡给了我……你说……我在他心中……无足轻重?”

    西谷连骈皱眉道:“不对!你眼下的内力绝不是殿下的!”他盯着何晏之,“你以为,我不清楚殿下的武功么?”

    何晏之道:“在玉山,我和宫主有一番奇遇,我们曾受过高人指点……”他捂住胸口,一步一步地朝西谷连骈走去,口中缓缓道,“那时候,宫主身受血咒反噬之苦,亦是那两位前辈压制了他身上的蛊毒……”他的目光看向床上闭目躺着的杨琼,“我以为,他再也不会发作,谁知道,却有今日……”

    西谷连骈却拔出佩剑,直指着何晏之的面门,喘息道:“你方才说,有办法缓解殿下的痛苦,可是真的?”

    何晏之收回目光,斜睨着眼,看着泛着寒光的剑锋,冷笑了一声:“大人方才不是要杀我么?如何还不动手?”

    西谷连骈只觉得何晏之的表情有些奇怪,迟疑间,却听到身后一个熟悉而沙哑的声音道:“西谷,你在作甚么?”他呆滞地转头望去,只见杨琼半靠在床上,正静静地望着他们。西谷连骈的脸上露出了震惊的神色,扔了手中的剑,几步来到床榻前,惊喜地握住杨琼的手,半跪下身,颇有些激动地说道:“殿下……殿下……”他的声音发着抖,有一些语无伦次地说道,“殿下!你……你……终于清醒了么!你方才都认不得我了……实在是苍天保佑啊!”

    杨琼却是静默无语地坐着,他抬起头来,目光看向一旁站着的何晏之,四目相投,久久无言,仿佛时光凝固了一般。西谷连骈一呆,便缓缓站起了身,他循着杨琼的目光看去,心中已经明白了大概,却也不动,只是神情肃穆地站在一旁。杨琼叹了一口气,低声道:“连骈君,你先出去。我有几句话要同晏之单独说。”

    西谷连骈神色一滞,终于默默地鞠了一躬,低低地道了声“臣遵命”,面无表情地转身退了出去。

172。劝诫() 
室内只剩下了杨琼和何晏之二人。重重的幔帐挡住了户外的光线; 屋里没有点灯; 只觉得晦涩而幽暗。杨琼依旧一动不动地坐着; 目不转睛地看着何晏之,终于; 缓缓地伸出了手,他的嗓音有些黯哑,低低唤道:“晏……之……”

    何晏之踉跄地走到杨琼的身边; 握住了杨琼伸出来的手; 两人十指交握; 一股暖流顺着彼此相触的指尖缓缓流向心门。何晏之双目微垂; 久久地凝视着杨琼,突然俯下身轻柔地吻上了杨琼残留着血迹的双唇。淡淡的血腥味从彼此的唇舌间弥漫开来; 何晏之没有停顿,只是揽住杨琼的肩膀,逐渐加深着这个吻; 他探寻着对方熟悉的味道; 与之气息相缠; 似乎是要将这些时日以来所有的怨怼绮念、彷徨愁闷; 统统宣泄出来。他能感觉到怀中的杨琼正回应着自己; 他的身体所触及的不再是平日里若即若离的冰冷,而是暖暖如同暗涌的春潮; 几乎烧灼了他的胸膛; 要将他的一颗心都熔化了一般。

    待何晏之终于停了下来; 却见杨琼双目微闭; 软软靠在自己的怀中,苍白的面容上已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鼻翼轻轻张阖,眉眼若蹙,双唇微启,眼角眉梢隐隐中都带上了三分的媚意。何晏之抬起手轻轻擦去杨琼额角细细的汗珠,柔声唤道:“摇光。”杨琼睁开眼来,朝他微微一笑,何晏之只觉得心中一荡,仿佛心中的那一池春水中有无限波纹在荡漾,叫人沉醉不已。

    他痴痴地看着杨琼,轻声说道:“你方才的样子着实吓坏了我。”说着,他拥紧了杨琼,“你在玉山时已经废去了全身功力,陈公和段公前辈也传授了我们心法。既然你身上已经没有血咒的蛊毒,为何又突然被血衣神功反噬呢?摇光,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如何又会变成这般模样?”

    杨琼叹了一口气,终于幽幽说道:“只要萧北游不死,我身上的蛊毒永无可解。”

    何晏之诧异地看着杨琼:“这同萧护法又有什么关系?”

    杨琼垂头不语,只是坐着默不做声,双手却缩在袖管中紧紧握着。何晏之只觉得杨琼的身体似乎微微有些发抖,许久,才听他咬着牙吐出几个字来:“莫要再多问了。”

    何晏之一愣,料想杨琼和萧北游之间必定有甚么难以启齿之事,他又想起在玉山山麓见到杨琼时的憔悴枯槁,只怕也与萧北游脱不了干系。他心中疑惑,但杨琼如今的样子却叫他不忍心多问,便只能讷讷称是,叹息道:“摇光,难道连陈公和段公的心法也没有用了么?”他心思一转,又道,“那么江先生呢?江寻可有办法么?”

    杨琼道:“江寻已经去找他兄弟了。他说江有余自幼便喜欢研究瘴南之地的蛊毒,对苗疆的巫蛊也有所涉猎,或许会有办法。他前日走的,我中间又昏迷发狂了几次,不知道近况如何。若他有消息,西谷自然会带他来。”他淡淡一笑,“也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罢了。就算江有余真有办法,他是沈碧秋的手下,只怕巴不得我死吧。”

    “沈碧秋……”何晏之看着杨琼,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杨琼微微皱眉:“怎么?沈碧秋还在陈州?”

    何晏之连忙摇了摇头,低声道:“我并不知晓。”一霎时,他的心头涌起无数念头,仿佛是天人交战,一边是骨肉至亲的同胞手足,一边是魂牵梦萦的毕生所爱,叫他无所适从。他想起江有余如今正同沈碧秋躲在红/袖楼中,而沈碧秋身中剧毒,生命垂危,自己假如贸贸然说出江有余的下落,便是亲手将沈碧秋送到了西谷连骈的手中。何晏之想起方才西谷连骈眼底的怨毒憎恶,不由地背心沁出冷汗,自己若是一时失言,竟是要生生断送兄长的性命了。

    杨琼却紧紧盯着他:“晏之,你可是有甚么事瞒着我么?”他冷冷追问道,“你真的不知道沈碧秋的下落?”

    杨琼这样的目光让何晏之有些难以忍受,他想起方才西谷连骈对自己的一番羞辱,不由地举起左手,将断了尾指的手掌送到杨琼的面前,道:“是不是连摇光也以为,我是在演苦肉计?”

    杨琼的神色微微一滞,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脸上的表情渐渐柔和下来,伸手握住何晏之的左手,低声道:“你的伤……如何了?”

    何晏之只是一笑:“原是好多了。不过,怕是再禁不住一顿拳脚了。”

    杨琼微微沉吟,低声道:“……西谷素来忠心耿耿。”

    何晏之嗤笑了一声:“他对你确实忠心。”他低下头看着杨琼,“不过你也看到了,他方才是真心实意地要杀我。”

    杨琼正襟危坐,淡淡道:“那是因为西谷对你仍心存芥蒂。”他顿了顿,又道,“我会同他言明,他绝不会违背我的意思,这样的事今后不会再有。”他看了何晏之一眼,“你要知道,如今我所能倚重的,也唯有……”

    何晏之却突然烦躁起来,胸口的伤仍在隐隐作痛,一丝不悦不可遏制地涌上心头。他打断了杨琼的话,声音中带了几分生硬:“不错!他是你出生入死的部下,不可同日而语。假若我方才真的死在西谷连骈的手上,想必宫主亦是不了了之吧。”

    杨琼低喝了一声:“住口!”他闭上眼,微微喘息着,仿佛在极力压抑着某种情绪,良久,才道:“不曾发生的事,又何必胡乱臆想!”

    何晏之知道再说无益,便住了口,闷声坐在一旁。他又想起沈碧秋在红/袖楼中对他所讲的那一番话,而今看来,杨琼确实已经被西谷连骈所掌控,便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殿下便这样信任西谷连骈么?”他看着杨琼,“殿下有没有想过,假若西谷连骈存有二心,殿下此刻是极其危险的。可是,谁又没有一点私心呢?诛杀田蒙,陈州兵变,这桩桩件件都是会玩火自焚的事哪。”

    杨琼听了却冷笑起来:“我本也不想铤而走险。晏之,你倒说说,我是为何要铤而走险?”他突然面色一沉,拂袖道,“你懂些甚么!我做的事何须你来置喙!至于西谷,”他沉声道,“他是我的左膀右臂,我既然视他为肱骨,自然用人不疑。我会让他让你三分,你也不必心怀怨愤,可知道了么?”

    杨琼的一番话仿佛是一盆冷水,浇得何晏之彻骨冰凉。他原想同杨琼陈清利害,劝杨琼速速离开陈州,莫要被西谷连骈所利用,而今看来,江有余所料的并不错,杨琼如今只信任西谷连骈一人,是无论如何不会听从自己劝告的,在僵持下去,只怕会暴露了沈碧秋的行踪。他又想到杨琼此刻深受血衣神功的反噬之苦,假如不早些去找江有余,到时怕是回天乏术,左思右想,心烦意乱,胸口又隐隐作痛起来。

    他下意识地捂住胸口,却摸到了脖子里挂着的那个小瓷瓶,那是他离开红/袖楼时江有余所赠。说来也是天意,这连番的折磨之下,这个瓷瓶仿佛有灵性一般,竟然随着他一路颠簸,来到了杨琼身边。何晏之呆呆地捂着胸前,脑海中不断浮现江有余说的话:

    『这只是迷药,可以让服用者听话,不过只有一时之效,对人并无甚伤害。』

    『你不如想办法,怎样才能将杨琼带离西谷连骈身边,让他心甘情愿跟你走。』

    此时此刻,他看着坐在床榻之上面沉似水的杨琼,心里竟升腾起了一丝迟疑:难道,真的要这么做么?

173。误闯() 
当某个念头一旦从心底滋生后; 便会如蔓草一般逐渐生长; 蔓延缠绕; 不可遏制。何晏之觉得自己脑子里似乎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重复着江有余的话,让他不由自主地想遵循着那些话去做。

    眼下,西谷连骈对他的憎恨和厌恶已经昭然若揭,叫他不寒而栗; 他想到这几日在府衙中养伤,还有前些日藏身于留庄之中; 西谷连骈都曾暗中给自己下毒; 所幸第一次被沈碧秋所救,第二次他有了戒备之心,才得以侥幸脱险,那么; 若是第三次呢?当这个人对自己已经起了杀心,又接连杀了自己两次; 如何会让他继续活着留在杨琼的身边?

    何晏之坐在一旁,转过脸去默默地注视着杨琼的侧面; 心中却是五味杂陈。方才的一番话已经让他明白; 就算杨琼亲眼看到了西谷连骈欲置自己于死地; 也未必会因此与之决裂。事实便如西谷连骈所言,他如今是杨琼唯一的左膀右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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