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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何晏之正在打坐,门口传来一阵喧哗,随之,一队侍从鱼贯而入,齐齐朝何晏之行礼,道:“奴才们参见九王殿下。”
何晏之眉头一皱:“可是三哥命你们来的?”
两个侍者上前了一步,手中各托着一个托盘。何晏之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套精致绝伦的礼服,尤其是那顶礼帽,乃是用金丝缧缀而成,甚是奢华。何晏之想起曾经在雁门山腹开凿地宫时,曾经见过壁画上有人穿戴着这样的衣冠,便猜想是女真族人贵族所穿的制服,于是笑道:“三哥是要我去作甚?竟如此隆重。”
侍从躬身道:“殿下,王罕命我们服侍殿下更衣。贵客已经在前帐,王罕要设宴款待,命七王和九王一起参见。”
何晏之施施然站起身,此刻,他觉得自己就好比是赫连哲木朗豢养的一头膘肥肉厚的家猪,如今养得差不多了,便要洗洗干净拉出来宰了。他笑着道:“原来三哥将我关在这里,便是等着要见这位贵客么?”他看着侍从们,神情中带着威严“但不知来人是谁?”
侍从们恭敬道:“乃是九黎部族的使者。王罕说,九黎部族对咱们几位王爷很是看中,请九王更衣之后马上赴宴。”
九黎族?何晏之只觉得十分耳熟,似乎在哪里听到过,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他还未回话,四个侍者已经径直走了上来,团团围住了何晏之,娴熟地为他宽衣解带,披上礼服。
何晏之蟒服加身,又戴上冠冕,整个人顿时贵气逼人。君嘉树站在角落里默默地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暗暗道:原来,这才是眼前这人真正的模样吗?他觉得自己和何晏之离得越发地遥远了,那人是异族的天潢贵胄,高贵无比,而自己不过是家破人亡沦落天涯的苦命之人,犹似蝼蚁。曾经那段相濡以沫的日子,如今想来,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罢了。君嘉树不由垂下头,心里阵阵发苦,不料何晏之竟走到了他的身边。少年听到那个蟒袍玉带的青年低低笑了一声,带着平日里的几分无赖,只听他轻声道:“你那日不是问我,哪句话是真的吗?”
君嘉树诧异地抬起头,但见何晏之头上的金冠在灯光的映射下熠熠生辉,更衬着他深邃的五官犹如雕琢而成,顾盼之间,别有风姿。君嘉树突然间想到,即便是天上的神仙,也不过长得如此吧。少年的脸瞬间有些发烫,便又垂下了头。
何晏之觉得此去必然凶险,只怕是祸躲不过,便附在君嘉树耳边道:“无论如何,等我回来……”他拉了拉君嘉树的手,少年只觉得掌心有些瘙/痒,那是何晏之的指尖在他的掌心比划了三个字:一起走。
247。相亲()
何晏之走出营帐; 早有步辇在外候着,侍卫们分成两列; 见到何晏之便纷纷恭敬行礼。何晏之也不停步,被人前呼后拥着,径直上了辇车。来到主帐,果然看见赫连哲木朗、赫连赤丹都已在座,数日不见的花刺子也端坐在赫连赤丹身侧,冲何晏之微微一笑,道:“九王子来了。”
何晏之躬身施礼,口中道了句:“太妃安好。”又向赫连哲木朗和赫连赤丹一一行礼。他抬起头来; 才发现花刺子的身侧还坐着一个年轻的异族女子,一双水蓝色的眸子正盈盈地看着自己,似笑非笑,顾盼间却是眼波如水,含情凝睇。女子的五官生得十分精致; 棕红色的卷发随意散着; 只在两鬓点缀几朵浅色的雏菊,披着一件纯白色的狐裘; 两个手腕上各戴了数个手镯,风姿绰约。她的身后亦坐着几个异族人; 有男有女; 也都是碧蓝的眼眸; 浅色的头发。
何晏之寻思着; 这些人莫非就是九黎部族的使者?他感到那异族女子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自己; 心中一怔,又朝女子看去,细看之下,竟觉得有些面熟,而那女子看着自己的目光中亦满是探究,仿佛也是认识自己的一般。正在迟疑间,只听赫连哲木朗缓声道:“九弟,这位是九黎族冰川氏的白鸟公主。”
白鸟?
何晏之心里如灵光乍现,霎时明白了过来,陈州怀远侯府中依稀的身影跃上心头。是了,他确实曾经见过这个异族女子的,而且还不止一次在杨琼那里听到过这个名字。
冰川白鸟。
那时候,他在陈州因为身份尴尬、西谷连骈又对他严防死守,便只能困居于后院。杨琼有时也会同他提及陈州的战况,他隐约记得,九黎部的冰川氏曾经向杨琼投过诚,而眼前这位冰川白鸟,也曾经在陈州与杨琼把酒言欢。他虽然没有参加过杨琼设的筵席,但是远远地,也见过冰川白鸟的侧影,那双水蓝色的眸子和红棕色的卷发实在太惹人注目,即便只有一面之缘,也是忘不掉的。
何晏之愣愣地看着冰川白鸟,他有些诧异,冰川氏甚么时候竟然成了赫连哲木朗的座上宾?一时间他心思电转,心中闪过无数个念头:莫非杨琼已经同九黎族产生了嫌隙?还是说,正如沈碧秋当日所言,西谷连骈包藏祸心,杨琼已经和西谷分道扬镳?
冰川白鸟见何晏之如泥塑木雕般地呆立在当场,不禁掩唇一笑:“我与九王子初次见面,却是很有眼缘呢。”她冲赫连哲木朗微笑道,“不知道一见如故可是这个意思吗?”
赫连哲木朗哈哈大笑起来:“九弟确实是我们西屯难得的美男子哪。白鸟公主,浮舟是我最小的弟弟,与你的年纪也是相当的。”
“赫连浮舟么?”冰川白鸟抿唇一笑,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何晏之,悠悠道,“人长得俊俏,名字也极好听呢。”
何晏之回过神来,拱手道:“白鸟公主才是倾国倾城之貌。”他猜想冰川白鸟也早已经认出了自己,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公主明眸善睐,才叫人过目不忘。”
宾主相见甚欢,一番寒暄之后,赫连哲木朗命人引着何晏之在自己身侧落座。随之,帐中鼓乐齐鸣,舞姬穿着色彩斑斓的胡服,曼妙登场,众人推杯换盏,宴会的气氛融融。酒过三巡,赫连哲木朗又起身向冰川白鸟敬酒:“白鸟公主今日来到雁蒙,令西屯蓬荜生辉。但愿渤海与九黎能天长地久,永结同好。”
冰川白鸟亦起身道:“我们九黎对渤海诸部素来敬重。只是……”她微微沉吟,低声道,“我们纵然有心与西屯结好,只是毗邻的东屯却向来虎视眈眈。赫连博格想吞并九黎也并非一朝一夕之事了。”她欠身作揖,“九黎不过是在夹缝中求一条活路的小小部族,族人们唯求能平安度日。此事关系着冰川氏的存亡,白鸟实在不敢擅作主张。”
赫连哲木朗哈哈一笑:“公主不必苦恼,今日我们只谈家事。”他又指了指身后的赫连赤丹和何晏之,“我这两个兄弟,都是人中龙凤,是我们西屯里响当当的好男儿,至今都未婚配。不知白鸟公主可看得上他们?西屯若能与冰川氏结成秦晋之好,必定能将赫连博格那个老匹夫赶出雁支山。公主的后顾之忧不也迎刃而解了么?”
冰川白鸟垂眸一笑,目光看向花刺子:“当日在九黎,太妃娘娘已经同我母亲详谈。承蒙王罕厚爱,白鸟受宠若惊。”她的目光在赫连赤丹和何晏之之间流连着,突然,她朝何晏之微笑道,“听说雁蒙山顶的瀑布非常漂亮,我早便想来瞧瞧。不知道九王子明日可否陪我一游?”言毕,她面色绯红地低下头去,竟是一脸的羞涩。
何晏之惊讶至极,心知冰川白鸟此刻突然向自己示好,绝非寻常,唯有含笑不语,不知可否。赫连哲木朗拊掌大笑了起来,道:“甚好!甚好!”他朝何晏之举杯道,“老九,你明日可要好好陪着白鸟公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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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仍在继续,但是何晏之已经魂不守舍,他已经听不清赫连哲木朗和冰川白鸟在说着什么,连赫连赤丹唤他起身都浑然未觉。看得出,冰川白鸟极是开心,她笑盈盈地冲何晏之一笑,便转身出了营帐。众人送走了贵客,便也各自散去。何晏之觉得自己好似做了一场梦,谁知才走了两步,便被赫连哲木朗唤住了。
何晏之回过头,拱手道:“三哥有何吩咐?”
此刻营帐中的人已经陆续离去,身边伺候的那些侍从见赫连哲木朗的神情肃穆,便也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空荡荡的帐中只剩下了何晏之和赫连哲木朗二人。
赫连哲木朗负着手踱步过来,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九弟,道:“听说老九这几日在帐中过得并不安生哪?”他唇角衔着一缕笑,何晏之看着却觉得心头一颤,他素来是忌惮这个三哥的,不仅仅是幼年时候的阴影,还有这些日子以来的耳濡目染,他深知,自己的此刻的性命就是掌控在赫连哲木朗的手里,稍有不慎,只怕万劫不复。或许是天性使然,纵使沈碧秋坑了他无数次,又骗了他无数次,在他心里,却还是将沈碧秋当做自己的同胞手足,他甚至深信,沈碧秋绝不会真正伤害自己。然而,赫连哲木朗和赫连赤丹却另当别论了,尤其是赫连哲木朗,那双鹰隼般的眼睛看着自己,何晏之只觉得毛骨悚然,好像是被一头狼盯上了,下一刻就要葬身野兽的腹中。
何晏之笑了笑:“弟弟能有什么不满?只是我素来无拘无束惯了,一个人窝在帐子里实在难受,对待下人的语气也就重了些。”
赫连哲木朗眯着眼睛看着他,稍许,拍了拍何晏之的肩膀:“九弟,你要知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他神情缓和了下来,声音也亲切了几分,“我们兄弟如今还在世上的,便只有我们几个了。你年幼便流落在外,为兄也想好好补偿你。只是如今局势不稳,东屯又虎视眈眈,赫连博格一心想除掉我们兄弟几个,三哥不得不防啊。”
何晏之道:“我知道三哥这些年来也是不容易的。”
赫连哲木朗微微一笑,握着何晏之的手也越来越紧:“九黎部族若是能倒戈于我们,对我们西屯而言就是天赐的良机。老九,冰川氏是九黎族中势头最强的一支,冰川北海已经应允了与我们西屯结亲。今日看来,冰川白鸟对你算是青眼有加,三哥希望你明日能让冰川白鸟允下婚事。”
何晏之张了张口,竟不知道如何回答。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深陷西屯最后的境遇,竟是要与冰川白鸟议婚,实在是匪夷所思,又滑稽可笑。他真想脱口而出,这样至关紧要的婚事,当时三哥亲力亲为、亲身上场才是最最妥帖,然而一想到方才筵席结束时,冰川白鸟对自己饱含深意的一笑,便忍了下来。他明白冰川白鸟绝不是突发奇想,要自己陪她去爬山,其中必然有原因,明日的同游,他必然要去。起码,他要从冰川白鸟那里探探口风,了解西谷连骈最近在做甚么,还有杨琼如今在哪里。
何晏之于是局促地笑了笑,低下头有些无措道:“弟弟自当尽力为之。”他抬头看着赫连哲木朗,“只是这位冰川公主气质高雅,行动间颇有几分豪气,并不似寻常女子,她若是看不上我,弟弟也是无能为力啊。”
赫连哲木朗笑了笑:“冰川白鸟方才在宴会上可是目不转睛地一直盯着你,想必也是有点意思的。”他的神色突然凝重起来,缓声道,“不过,既然要与冰川氏议婚,九弟应该洁身自好,你帐中不是一直放着一个娈童么?这等事情若是传到冰川白鸟的耳朵里,只怕对你们议婚不利。”他眸中闪过一丝狠戾,“那个娈宠留不得,今夜便处理掉吧。”
248。示弱()
何晏之霎时愣住了; 他不知道是否应该向赫连哲木朗坦言,君嘉树和他其实并无任何关系; 求赫连哲木朗网开一面。他迟疑着,内心深处却有一个声音不断在说着:你此刻自身难保,如果执意救下君嘉树,只会引起赫连哲木朗的怀疑,放弃嘉树,也是情非得已,你无须自责。
何晏之的拳头越攥越紧,指甲掐入掌心的痛楚让他的神智霎时清醒过来。他听到赫连哲木朗已经唤了一个侍卫进来; 似乎在吩咐甚么,他于是双膝一曲,跪倒在地,朗声道:“请三哥收回成命!”
赫连哲木朗转过身看着他:“老九这是何意?”他瞥了一眼身边的侍从,低声喝道; “老九!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么?快点起来!成何体统!”他朝那个侍从摆了摆手; 吩咐道,“你现在帐外守着。”
那侍从已经看出赫连哲木朗的怒意; 急忙道了声“诺”,悄然退了出去。何晏之却并未起身; 抬起头来目光炯然地看着赫连哲木朗:“三哥方才说; 你我兄弟失散多年; 然手足之情; 血浓于水。弟弟深知三哥爱弟之心; 富贵荣华,我别无所求,唯求三哥放了那少年一马。”他按住自己的胸膛,一字一顿地说道,“三哥若是杀了那个少年,便如同是剜去了弟弟的心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