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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璇玑放开了她,忽而咯咯一笑,她眼中满是探究,继而,拢了拢长发,悠然道:“紫漪,从明日起,你的工作由云娘代替。”
紫漪震惊地抬起头,却见杨璇玑正冷冷地看着她,不紧不慢地说道,“至于你,便不用贴身服侍我了。到外院做个洒扫浣洗的宫人便可以了。”
紫漪颤抖地几乎端不住手中的木盆,终于,直直地跪下身,垂头道了声:“谢殿下恩典。奴婢遵命。”
杨璇玑的脸色骤然变得阴冷无比,目光阴鸷地盯着跪在面前的宫人,久久不发一言。终于,她冷哼了一声,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唯剩下紫漪孤身一人直挺挺地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如一片枯败的叶子,在夜风之中瑟瑟作抖。
137。谈心()
何晏之藏身于留庄之中已有数日,他挂念着杨琼和何钦之; 心中焦灼不已; 但又想到如今自己在西谷连骈的地盘; 杨琼要见自己其实并非难事; 便渐渐安下心来。然而他左等右等; 却始终不见杨琼来见自己; 幽居索怀; 不免长吁短叹; 寥落春深,竟渐渐生起了怨怼之心。
那江明珠是少年心性; 还颇有些天真烂漫,初时还纠结着那夜自己在何晏之面前失仪; 但时日一久,早将当时的尴尬抛到了九霄云外,再加上庄中岁月无聊; 便日日来找何晏之; 缠着他要听他唱戏。
何晏之觉得江寻大约是把这个女儿当做自己的眼珠子在养,将她保护得太好。江明珠虽然自幼跟随着父亲走南闯北,悬壶济世; 但对世事的艰难却一无所知,一颗天真之心仿佛是生活在桃花源中,全身上下都像是被灿烂的阳光照耀着; 热烈而纯真。何晏之被她快乐的情绪所感染; 看着她甜美的笑容; 心中的阴霾竟也散去了大半。他见江明珠喜欢听戏,闲来无事就教她唱几段昆腔或南戏,两人在留庄之中借此消磨岁月、苦中作乐,倒也暂且抛却了闲愁。
江明珠是真心喜欢唱戏,在音律上也颇有些天份,不过几日,已经可以同何晏之对戏。这一日,何晏之教她《凤仪亭》一折,江明珠学得很快,只唱了几遍就有板有眼,何晏之自然夸赞她几句,江明珠便问道:“何大哥,你看我现在若是登台唱个角儿,可还成么?”
何晏之含笑道:“若是折子戏呢,有人带着你唱,自然是无妨。但要是演全场,或是担正旦,那还差些火候。”
江明珠道:“可惜我唱起来没有何大哥你这般行云流水。”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眼中满是仰慕,“我最喜欢听你唱旦角了,你的身段好,嗓子好,眼睛里是戏,抬手也是戏,方才那一个转身啊,真是美极。”
何晏之微微一笑:“唱戏这营生太苦了,还被人瞧不起,你一个姑娘家的,闲时赏玩赏玩倒是可以。”他放下手中的檀板,又道,“若是江先生知道在下教你这些三教九流的东西,免不了要教训你,那可真正是我的罪过啦。”
江明珠却道:“我爹最疼我,他从来都是依着我的,才舍不得教训我呢。”她一双大眼睛忽闪着,笑起来弯弯的犹如两道月牙,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娇俏可爱得很,又说道,“我爹爹他性子最宽厚了,自我懂事起,每日里就看见他在给人看病,还常常不收人家的诊金。我长这么大,都还没见过他发火呢。”
何晏之道:“江先生倒真是个难得的好人。”他又想到江寻愿意为杨琼解毒,心中甚为感激,随口便问道,“明珠姑娘自小便同江先生一起在江湖上历练么?”
江明珠笑道:“是啊,从北到南,十八道七十二州我几乎都走遍啦。只有每年祭祖,爹才带我回冷月山庄,至多只待半个月,便要又上路,年年岁岁都是风尘仆仆的,我都习以为常了。”
何晏之心里颇有些奇怪,只觉得江寻常年带着女儿浪迹江湖,绝非是他口中所言因为兄弟江望叛出师门这样的简单。冷月山庄有数百年的基业,并非江湖上不入流的门派,若论起渊源,比如今江南第一庄归雁山庄要声望高得多。但是,江寻这个一庄之主却常年不在庄上,任由门户凋零、门庭冷落,实在是叫人匪夷所思。
何晏之皱着眉,江明珠却叹了口气,继续道:“我也不知道爹爹他为何总不愿意待在庄子里。其实,咱们冷月山庄可美啦,一到春天,满院子还有山坡上里全是梨花,一片挨着一片,雪白雪白的,一眼都望不到边儿。”她兴奋地拉着何晏之的袖子,“何大哥,你可一定要清明前后去青州,到时我带你回我家庄子里去,在梨花树下唱戏,你说好不好?”
何晏之心里只觉得满山满院的梨花,意境未免太过凄凉,不禁叫人想到“梨花满地不开门”的寂寞,但终究不想拂了江明珠的好意,便含笑着连声说“好”。然而,江明珠的神情却又委顿下来:“可是,也不知道爹爹他什么时候才回青州呢。”她微微嘟着嘴,“他想必是怕触景生情罢,回冷月山庄难免会想起我娘,所以,才不愿意待在那里了。”
何晏之想起江寻曾言道夫人早逝,便道,“看来你爹娘的感情很是深厚。”
江明珠点了点头:“我娘是我爹的师妹,他俩自小一块儿长大的。”她吸了吸鼻子,垂眸道,“我娘生下我不久便过世了。我爹他救了世间多少人,却治不好自己的妻子。他有时候喝醉酒总会拉着我的手哭,说‘芷君,我为什么偏偏救不了你’,看他伤心的样子,我心里就跟着难过。”江明珠揉了揉眼睛,眼中已然有了湿意,低低道,“我娘若是在世的话,爹爹一定不会总不愿意回去。”
何晏之安慰道:“死生有命,富贵在天,逝者常已矣,明珠姑娘莫要太难过了。”他想起自己自幼就不知父母,沦落江湖,无依无靠,甚为孤苦,又见江明珠自幼丧母,不禁有些同病相怜,便揽过小姑娘的肩膀,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脊,轻声道,“你娘在天之灵,自然会保佑你爹和你平安无事。”他微微一笑,“你看,咱们遇到了这样大的麻烦,又闯下了滔天的大祸,现在不是还安然无恙吗?可见你娘一直都保佑着你呢。你虽然看不见她,她在天上可是时时刻刻看着你呀。”
江明珠愣愣地听者,只觉得眼前这个大哥哥实在是善解人意,待人又温柔体贴,叫人情不自禁地滋生起依赖之感,不由地红了脸,轻声道:“何大哥真会哄人开心呢。”
何晏之淡淡笑道:“倒不是哄你。我幼年孤苦无依之时,便时常想,父母双亲若是在天有灵,一定会保佑我逢凶化吉,这样一想,倒真是事事顺遂,有惊无险,竟也平平安安活到了今日。”
江明珠有些惊讶:“原来何大哥的爹娘也很早便过世了?”
何晏之“嗯”了一声,胸口却窒息般地难受起来,不免有些心乱如麻。往事一旦被勾起,便如开了闸的洪水般无法阻挡,他想起赫连勃勃和杨青青之间的恩怨情仇,只觉得自己的出生也只是一场荒诞的悲剧而已。生父赫连勃勃想必是恨着自己的,而对母亲杨青青而言,自己与沈碧秋的存在,不过是屈辱人生的明证罢了。何晏之不觉打了一个寒噤,觉得从骨头缝里渗出丝丝的阴冷,有些事一旦深究起来,就好比拿着刀把骨血剔下来一般残忍而痛苦,倒不如浑然不知来得自在。
江明珠有些抱歉地嚅嗫道:“对不起啊,何大哥,我随口问的,并不知道……”
何晏之只是淡淡一笑:“数天涯依然骨肉,几家能够?不过一样伤心悲薄命罢了。”
江明珠却明显觉察出何晏之的满腹心事。她暗想何晏之如今因为田守义之死而困于此地,心中难免忧虑,便劝慰道:“何大哥不必忧心外边的事,西谷大人把我们藏在这里,定会想法子护着我们。他本事大得很,你一定会没事的。”
何晏之道:“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倒是不怕什么。”他笑了笑,“只是这样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无着无落的,反而叫人寝食难安。况且我与西谷大人非亲非故,他为何要帮我呢?”
江明珠瞪大了眼睛:“且不说田守义不过是你失手所杀,西谷大人自然要还你一个公道。就算真的是何大哥你杀了田守义,你也是除暴安良、替天行道呀。何大哥你是英雄好汉,西谷大人自然要为你主持正义。”
何晏之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儿,竟不知道如何反驳,唯有微微颔首,轻笑了一声道:“但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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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琼站在哨所之上,远远看着院子里的何晏之和江明珠,脸上却无甚表情。他的气色看上去不错,颜色红润,面如傅粉,唇若涂脂,连灰白的头发都有了些许光泽,发根处也已经黑了,如此半黑半白地披散开来,看上去颇有些怪异,却丝毫不减他的丰姿俊秀。
西谷连骈走了进来,向杨琼鞠了一躬,恭敬道:“殿下,可要属下叫人把那何晏之带上来见你?”
杨琼凝眉思索了片刻,缓缓摆了摆手:“不必了。”
西谷连骈颇有些错愕,复而低声道:“殿下原来是特意过来看看他的状况么?”他抬头一笑,“其实何必如此冒险出城,他的每日里做些甚么,属下都命人一一记录下来报告给殿下的。这留庄之中,属下布兵三千甲士,固若金汤,绝不会有任何差错。”
“连骈君,我岂是不放心你。只是……”杨琼止住了声音,有很多事,他心中自己亦尚无定论,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违背常理的行为。他只是静默地站了许久,方沉吟道:“后日……可准备妥当了?”
西谷连骈道:“一切都按照殿下的吩咐筹备妥当。”他顿了顿,又道,“殿下既然已经来了留庄,不如在此静候佳音。这里相较于陈州城内要安全得多,如此,属下也好安心赴战。”
杨琼道:“我在这里目标太大。”他沉声道,“万一有失,田蒙势必包围留庄。”他目光凛然地看着西谷连骈,“后天田守义的头七,我与你一道去田蒙府上吊唁,然后叫伏兵从外包抄,内外夹击,将田蒙瓮中捉鳖。”
西谷连骈大惊失色:“如此实在太过危险。”他脸色一变,“况且殿下的伤势初愈。”
杨琼沉声道:“我才是最好的诱饵。我突然随你登门,田蒙自然不备。他此番若是想再投诚于大院君,必定会想将我的人头作为厚礼,如此,必然调动精锐前来伏击我,而你则趁机派人攻打他的前门营。”杨琼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田蒙腹背受敌,自然会措手不及,顾此失彼,我们便可以趁机杀了他。”
西谷连骈道:“殿下的这个主意,简直就是拿自己的性命在赌。”
杨琼狭长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悠然笑道:“不入虎穴,又焉得虎子?后天,我们自当背水一战,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窗外的院落,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何晏之身上,许久,垂下眸,仿佛是喃喃自语般说道,“后日我若是失败了,此生只怕是永别了。”
138。蛊虫()
马车在旷野上疾驰。
沈碧秋闭目盘膝坐在车中; 一言不发。身侧的老仆道:“少庄主; 咱们已经马不停蹄赶了整整三天的路了。您上回受的剑伤还未痊愈; 这样下去只怕身体承受不住。不如先找个地方歇歇脚; 再上路也不迟。”
沈碧秋睁开眼,淡淡道:“不必。”他的声音有些暗哑,“江有余就在延县; 有他在,我的伤自然无碍。如今之计是尽快和秦玉诸人接上头,明日必须赶到陈州。”颠簸的马车让他有些气喘; 他靠着车厢,缓缓运气; 却仍然忍不住咳嗽起来。
那老仆急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药瓶放在沈碧秋的鼻子下面让他吸嗅; 好一会儿; 沈碧秋才止住了咳声,脸色却依旧苍白。老仆叹了一口气; 道:“想不到采芩这丫头,下手竟这般的狠。庄子里也算养了她这许多年,她却这般恩将仇报; 真是不知好歹。”
沈碧秋叹了口气:“方老五; 死者已矣。采芩人都已经死了; 过去的事便算了吧。”
方老五顿首道:“老奴知道了。”他沉吟道; “其实; 少庄主不必亲自去陈州; 只管交给手下的人去做便是。您这般贸然赴陈州; 只怕到时庄主要担心。”
沈碧秋低声道:“事发突然,十分危急。”他喘息着,低低说道,“秦玉已多次失手,实在不可靠。这次我不能将晏之的安危系在这些蠢货手里。田蒙连朝廷的话都是不听的,万一来个先斩后奏……”他捂住胸口,双眉紧缩,面色灰白,“我想想便有些后怕……”他闭上眼,急声催促道,“快些!叫他们再快些!明天……明天午时之前……无论如何……我必须见到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