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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回头笑看着苏离,道:“哪个苏北?世界上难道有很多个苏北吗?”他摇了摇头,继续道:“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姓苏,也只有一人叫苏北!”
苏离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哪怕是面对滕姬,她都可以镇定如常,但不知为何,在面对这个几乎从不将怒容摆在脸上的古代君王时,她有时却会忍不住便心生寒意。而他刚刚的语气,明明是淡淡的懒懒的,听起来与其他时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区别,却不知为何听在她的耳中却有了一种恶狠狠的味道。
苏离道:“苏北是”
楚王道:“苏北?苏北就是寡人的令尹大人,不过倒是抱病在家很多年了。离儿觉得会是他陷害的你和燎洛吗?”
苏离愣怔了半天没有说话,她没有想到原来一直被滕姬避讳莫深的楚国令尹居然就是苏北,那么几日之前的相遇难道并不是一件巧合吗?难道真的是那个脸上奇妙的混着天真和不羁的男子在陷害他们吗?她不知道。
直到楚王因为苏离的不语而微微不快时,苏离才赶紧答道:“儿臣觉得这事情之中该有蹊跷,楚离相信陷害儿臣等人的幕后主使在行动之前必定已将一切都布置妥当,应该不会这样轻易就让人供出他的名字,所以儿臣怀疑”
楚王挥了挥手表示明白,然后吩咐曹内侍道:“把这人带下去,这件事情交给季甑继续调查。至于牢中的顾子沉和燎洛,就先把他们放出来吧。”
第三十章 真言与谎言
确定子沉和燎洛暂且都不会再有大碍,苏离从楚王的寝宫出来,在楚宫中漫无目的的走了一段,却独独不想回到楚阳宫去。不知为何,苏离竟很怕回去之后,会碰到燎洛过来问她陷害他们的嫌犯究竟是谁。
然而走了大半时辰之后,却竟然还是觉得心乱,苏离想了想,终于下定了主意要亲自再去见见苏北。
苏离于是出了宫,一路打听着令尹府的所在,最后倒终于在楚城中一处并不繁华热闹的地方找到了苏北的住处。
还隔得远远的,苏离就看见令尹府的门前站着一身高像是要接近两米的彪形大汉,走近时,赫然发现对方竟然就是曾经见过一面的虎贲。
苏离停在虎贲面前,淡淡的道:“请问虎贲先生是在等我吗?”
虎贲微微的躬了身道:“小人不敢在太子面前妄称先生,小人主人确是在等待太子。”
苏离竟笑了一笑,道:“很好,看来虎贲先生也等了很久了。”
虎贲不言,只侧退了一步,为苏离引出一条路来道:“太子请。”
苏离跟着虎贲进了令尹府,意外的,竟然是一个很是简朴的地方。当然倒不至于会让人有穷困的感觉,只是似乎无论如何都无法跟令尹这个朝中第一重臣的职位相匹配。进门之后,穿过前院,走入到一条石铺的小路,路的两旁各种着一片苏离完全叫不出名字的树种,但苏离记得自己曾在楚宫的某处看过这样的一种树,不过显然这里的却并不像宫中的树那样经过匠人的修剪,而只是自在的以本来的形态生长着。
苏离被虎贲带入到一间屋子,屋内苏北正趴在窗前望着院外发呆。
虎贲离开时,小心的阖上了屋门,屋子里非常安静,静得能够听见窗外传来的叶子所发出的沙沙声。
苏离并不想要先说什么,便寻了处地方随意坐下,淡淡的看着很像是在发呆的苏北。
过了好半晌后,苏北才终于回过头来,有些感慨和羡慕的对苏离道:“你看外面多好,阳光明媚,这种时候,最好出去走走,好友三五个,再不要多了,拿上壶好酒,一壶就好,走累的时候找处开花的树下坐着,就着酒壶把酒分喝了,然后或一起回来,或各自分手,怎样都是好的。比这样在屋中要好。”
苏离道:“那为什么不出去呢?”
苏北笑道:“没有好友。我喜欢的人都讨厌我了。”
苏离不说话。
苏北道:“我以为你是要来质问我的。”
苏离默然了片刻,道:“你既然在等我,那我又何必问呢?”
苏北笑了笑道:“为什么不问呢?我等你,和你问,这之间似乎也并无矛盾的地方。”
苏离道:“那你希望我问些什么呢?”
苏北失笑,道:“这个问题真好。”
苏离道:“那你的答案呢?”
苏北道:“可惜我的答案不好。我若老实答了,今天的见面会少去很多意思。可我若不老实回答,那今天的见面就会很没意思了。”
苏离皱了皱眉头,苏北的说话方式让她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想了想,苏离道:“也许你今天所要等的人并不仅仅只有我。”
苏北笑了笑,道:“可我想要等的人却只有你。”
苏离道:“为什么呢?”
苏北看似有些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才道:“大约是因为我还欠你一条鱼吧,我这人一向记这种事情记得很清楚。”
苏离道:“那你大概也还欠燎洛几株白枝草,你知道,那种东西好像还更为难得一些。”
苏北将胳膊肘搭在窗沿上,微微的歪了身子笑道:“真好,你终于提到燎洛了。”
苏离笑了一下道:“看来就算我来了,也还是让你等了良久。”
苏北道:“离儿可知道燎洛的面相不好吗?”
苏离看着苏北,怎么都没有想到苏北竟然会提到燎洛的面相的问题,她曾经听说过燎洛出生时有人给燎洛算命,说燎洛克亲友什么的,所以楚王才不喜他,可她并不明白,苏北此刻提到这点又是什么用意。
苏北继续道:“燎洛出生时,我给他看过面相,那个人,注定是要弑亲杀友的,离儿。”
苏离终于露出一点愣怔的表情来,瞪了苏北半晌后,才不相信的问道:“当年给燎洛看相的人是你?”
苏北点头,道:“是啊,那年我15岁呢。”
苏离好久都说不出话来,因为苏北的样子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所以她怎都没有想到苏北竟然就是当年给燎洛看相之人。然而苏离并不相信这些面相一类的事情,所以也只是道:“就算燎洛的面相怎样?又能如何呢?”
苏北笑了一笑,道:“太子难道想不出弑亲杀友的背后是什么意思吗?”
苏离道:“我想不出的是令尹大人毒害公主,陷害他人背后的意思。”
苏北道:“难道离儿没有问过姐姐为什么会想到要去搜查燎洛府吗?”
苏离愣了一下,疑惑道:“姐姐是指我母亲?”
苏北道:“看来姐姐真是讨厌我呢,竟从未在离儿的面前提起我吗?”
苏离道:“你怎会称呼我母亲为姐姐的?”
苏北摆了摆衣袖道:“也算了,陈年旧事罢了。不过我可从未想过要陷害离儿,若离儿愿意推出燎洛顶罪,我想,以后会少出很多枝节。”
苏离有些无法置信的摇摇头,这答案,这场阴谋陷害的因由竟是比她想的还要让人无法接受。苏离站起身,再不想多留。
苏北抬了头,突然道:“那天遇见你,确是巧遇。没有想到,你会拿我的姓来化名。”
苏离看了苏北一眼,再无法告诉苏北她确是姓苏。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哪怕苏北说了,苏离也无法相信那真就单纯只是巧合;哪怕苏离真的姓苏,苏北也永远将之当成是一个谎言来看待。
苏离出了屋,慢慢的顺着来时的小路回去,走到一处时,却远远的看见另一侧的一条弯路上虎贲随在弹越身后过来。苏离站定了一下,然后避到一棵树后,待着弹越熟门熟路似的迈着大步过去。
第三十一章 苏离和楚离
苏离没有想到,竟然就在天鸾死去几天之后,楚宫之中居然就举行了一场非常盛大的野宴。就在楚宫中的一片大草坪上,两排长几摆放整齐,楚王与惠夫人端坐在首位之上,其下便是各贵族和大臣之位。
据说,这场野宴是楚王为安抚惠夫人痛失爱女所特意举行的,然而在苏离看来却只觉得荒谬。并且让苏离感到有些惊讶的是,燎洛府中的那小厮在被交给季甑调查后的第二天竟然就在狱中畏罪自杀了,事件最后不了了之,只匆匆的下了个有人陷害太子的结论。苏离是眼见过那小厮的,也曾亲耳听过他供出苏北,没有道理到了季甑那里,原本畏死认罪的人就突然变成了畏罪自杀,这中间出了什么问题,也许只有当权此事的季甑知道。季甑此人,苏离加上近日才只见过三次而已,但观其言行,却似乎颇为倾向于弹越一边。那天她在苏北府中见过弹越,若他们两人再加季甑真是沆瀣一气,那么季甑亲手结下此案,不再追究,却也并不奇怪。只是用自己亲妹的性命来策划这样一场陷害却实在令人不齿。此次结案,让苏离感到奇怪的却是楚王态度,那日他是明明亲耳听到幕后主使为苏北的,为何却任由季甑如此结案呢?这点倒让苏离颇为疑惑。她忍不住在心中怀疑,是否楚王正是料到了季甑会如此处理,所以才将此事交给季甑。这个王室之家,实在有太多东西,是苏离所不明白的了。
宴会刚刚开始的时候,会上众人还都有些拘束,进行到中间时,场中央进来一队舞姬进行舞蹈表演,两旁的贵族大臣们也开始各自热络的交谈和饮酒。闹闹哄哄,一片贵族似的糜烂景象。
像是这种在户外所举行的宴会跟大殿上所举行的还有所不同,虽同是宴会,但在大殿之上,就算是饮酒作乐也还是要顾忌庄重。然而户外不同,各人都很随意,再加上舞姬美酒作兴,虽倒也不至于太过出格,但总是让苏离不太喜欢。
苏离忍不住想起苏北所说的三五好友出行,再不要多的话,倒不由得心中认同了。
虽是参加了几次大型的聚会,但苏离其实倒一直都未有机会好好的见过楚朝的重臣顾青瑞、裴仲等人,然而此刻在宴会中放眼望去,却又哪里找得到她本就没有真正见过的两人呢。
苏离对这宴会感到愈加厌烦,燎洛及子沉此次都没有过来,滕姬也没有参加,只有她一人端坐在几前对着这些陌生的面孔发呆。楚王那边,倒还是热闹得非常,弹越、季甑并了几个年轻的贵族围在他一侧不知在说些什么,惠夫人则在旁边摆出一副悲痛而忍痛的样子。
苏离皱了皱眉,趁着没人注意起身离开,反正现在大部分人也已经不在了自己的位置上而随处乱窜,就算她走了也并不特别引人注目。
逛出野宴的地点,苏离就往宫中饲马的地方走去。上回被她随意骑走的那匹骏马在回来之后便成了她的专用马匹,然而却一直都没有机会再骑出去。
然而就在途中的一处小园内,苏离却竟然见到子沉抱着一只兔子倚坐在园中的一块大石上。
苏离走过去,向子沉道:“我还以为你今天没有入宫呢?”
子沉转过头来看着苏离,勉强的笑了一下道:“我跟我爹一起入宫来的,不过不想去参加那什么的聚会,就没有过去。我爹竟然也没有骂我。”
苏离过去挨在子沉的身边坐下,道:“你身上的伤都好了吗?若是没好的话,夏天时候最好不要这么不经意它。”
子沉笑了笑,道:“没有关系,我挨打挨习惯了,伤也一向好得很快。”
苏离点点头,看向子沉怀中的兔子,道:“这兔子是天鸾公主的那只?”
子沉低头笑道:“嗯,我向惠夫人要来的。”
苏离有些惊奇的道:“你不会是要养它吧。”
子沉道:“是呀,我想天鸾去了,宫中也不会再有人来好好喂它了吧。”
苏离犹豫的道:“你还是对天鸾”
子沉转过头来,直视着苏离道:“我只是有些不明白,天鸾才去了几天而已,可为什么所有的人却突然的都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呢?难道天鸾此生的意义就只是去为他们提供一个谋夺权位的手段而已吗?一旦这样的意义丧失了,那他们就连假装的为天鸾悲痛一下都不愿了。”
苏离静默了一下,道:“天鸾她”
子沉截断苏离道:“不要说,什么都别说。既然你最一开始的时候没有说,我们在牢里的时候没有说,那就永远都不要再说了。既然她都已经离开了,那就什么都不要再说了。”
苏离将胳膊搭在子沉的肩上,笑道:“我是要说,天鸾她会高兴这只兔子由你来养的。”
子沉安心的笑了一下,却又现出一个有些为难而尴尬的神色道:“可我怕兔子会不高兴,我曾经喂它过蚯蚓的。”
苏离愣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
苏离觉得如果真的有所谓的在天之灵,天鸾是该感到心安的,至少在她死后还有一个人真的为她感到悲伤和愤怒。
苏离不知道,在她原本所处的时空里此刻又是怎样的一番情景。这些事情,她一向是拒绝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