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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菜是要等,但是对方是皇帝,谁敢让他等那么久?
所以宋阮特意挑了几样不费时间的、口味又好的菜。他又把众人的分工都分好了,大家这才忙忙碌碌、又井然有序地行动了起来。
·
大堂里。
大太监荣禄走回到皇帝身后,笑着道,“这茅厕倒是教老奴好找,去的时候耽误了会儿,还望老爷见谅。”
皇帝觑了他一眼,一点都不给面子地戳穿了他的谎言,“东西送出去了?”
这本是欺君的大罪,不过荣禄自小时起便跟在皇帝身后,伺候其起居,因而也有了几分分量和特殊。他赔笑着打了一下自己的脸,巧妙地答道,“老爷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要是这些人做的菜不合老爷的意,不是毁老爷的心情了?所以老奴这才自作主张,好叫他们瞎『摸』也有个方向。”
“你倒是贴心。”
皇帝自然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而生荣禄的气,更何况他一点消息都不透、就要人家做出十分合自己心意的菜,也的确算是刁难了,故而他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端起茶盏,茶杯轻轻地磕在杯沿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茶香混着雾气一起袅袅地飘了上来,形成了一股婀娜多姿的烟。
皇帝轻轻地吹去茶汤面上的茶梗,抿了一口,顿时一股清香喷鼻而来,清新中带着微苦,仔细尝尝却又尝到了一丝甘甜。
他满意地叹了口气,“好茶啊。我记得这宋阮的爹娘前几年还给宫里送过御茶,这儿子店里的茶倒是也不差。”
“听说半年前宋公子的点茶绝技还曾名动京城呢。”
荣禄惋惜道,“只是不知道为何会来做这个和家业完全不相干的行当……”
他话音刚落,就有小杂役把冷菜端了上来。
只见那道冷菜的边缘上摆了一圈的上海青叶子,正好可以围出好看的圆。圆里摆着一圈被雕成心形的白萝卜,中间放了一颗珍珠大小的干贝,看上去又小巧又好看。
皇帝的目光的确一下子就被吸引了,他很感兴趣地问道,“这个是什么菜?”
小杂役并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中年男子有着怎样尊贵的身份,他把冷菜端到桌子中间,一边帮皇帝往小碟子里倒醋和酱油,一边眉飞『色』舞地道,“这个菜叫做玲珑玉心,是我们掌柜的取的,可好听了。您等着瞧好吧,后面的各个菜都是一等一的好看、也是一等一的好吃!”
“哦?那我可得尝尝看,有没有你夸的那么好了。”
皇帝也笑了起来,他看得出这个伙计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不过这样的交谈反而少了一份拘束,多了一份自在。
他拿起摆在一旁的筷子,说着便要去夹菜。
“老爷,”荣禄有些担心,“奴才来帮您试菜吧。”
万一这菜里要是有毒怎么办?
“不用不用。”
皇帝摆了摆手,“在外面就不用伺候我了,我自己来就是了。你自己坐着吧。”
“哎。”
荣禄只得搬了个矮一点的板凳坐在一边。
皇帝这才夹起一块白萝卜,另一只手盛在下巴处、然后小小地咬了一口。
白萝卜上勾了一层薄薄的芡,像是煮萝卜的汁水,连着萝卜咬一口,味道极其的鲜美,萝卜本身就是脆甜脆甜的,是很鲜爽的蔬菜。中间又放了一颗干贝,两者的味道完美融合,清爽却又不会显得寡淡。
皇帝忍不住接连吃了两三口,不知不觉之间就把整个萝卜给吞下了肚。
他意犹未尽,刚想拿手帕擦擦嘴,下一道菜就已经端上来了——珊瑚水晶卷。
这道菜是一个又一个的长条白皮卷,里面还夹着红红的夹心,白红『色』相互映衬,看上去显得又鲜艳又清纯。被垒起来的珊瑚水晶卷上面放了一片卷卷的装饰用的叶子,看上去增添了一份灵动。
皇帝用筷子夹着咬了一口,这才发现里面的红『色』夹心原来是山楂做的,山楂酸酸甜甜,再配上百搭的萝卜,经过咀嚼后滑入他的喉管,带着那酸甜的香味最后落入了胃里。
山楂开胃,再配上清爽可口的萝卜,既好吃,又能打开客人的胃口,是一道很适合用来做前菜的冷菜。
而且最关键的是,这些小花样,皇帝在宫里也不是没有见过,甚至御厨都是精挑细选磨练出来的,刀功比这一家的刀功自然要好上数倍,而且食材和调料也是,宫廷特供的食材怎么说都肯定比民间要好……
但是为什么,还是能明显地感觉到御厨们的手艺落下了一大截呢?
就好比这个珊瑚水晶卷一样,明明只是很简单的食材,做法也不复杂,但是厨师却仿佛有着一种化腐朽为神奇的魔力,能将每一种普通的食材都利用、发挥到极致,让人难以想象这样丰沛馥郁的味道是怎么用这简简单单的食材做出来的。
皇帝捏着筷子,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笑道,“看来我还是小看这个宋公子啊。”
荣禄坐在一旁,不明所以,只得附和地笑了一声,“英雄出少年嘛。”
很快,主菜也上来了,东坡肉、酸甜排骨,两个素菜,还有一个松鼠桂鱼,都改头换面地被盛了上来。红红绿绿的摆了一桌子,散发出腾腾的热气,又好看又好闻。
东坡肉呈现出一种『迷』人的、透亮的红『色』,选的是上好的带皮猪肉,肥瘦相间,被码成了一块块的小方格,摆在盘子里感觉风一吹就会摇摇晃晃,光是看上去就感觉软嫩弹滑,手指按下去就能按出一个软嫩嫩的坑。
刚出锅的东坡肉是最好吃的,软而不烂,又能自然地散发着一种食物的香气,就算是不喜欢吃肉的人闻见了,也绝不会心生反感。
甚至这香味连隔壁桌的客人都闻见了,忍不住把小二喊了过来,也点了一份。
“『色』泽透亮、均匀,香气自然恬淡。”
皇帝就像是个美食评判家一样,先是对这道菜的『色』和香打了个很高的分,然后才动起了筷子。这肉是真的嫩,他一开始夹了好几次,那肉都从他的筷子上滑了下去,最后还是荣禄看不下去了,站起来拜了拜,拿了双新的筷子,帮皇帝夹到了他的碗里。
“这肉是真的嫩啊,只是不知道有没有熟……”
东坡肉并不是越嫩越好的,过了那个度,就不是嫩、而是生了。而皇帝的舌头显然要比普通人更加敏感、挑剔,只要这火候有一点点地欠佳,他都能尝得出来。
但是令他意外的是,这块东坡肉虽然看起来嫩、吃起来也嫩,但却是实打实地里里外外都煮熟了,肉质鲜美就不说,咬一口就感觉一股鲜甜的汁水从东坡肉里面迸发出来。
而且厨师在做这道菜的时候,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似乎将这道菜放在煮过大米的锅里闷煮而成的。所以闻的时候不觉得,但是吃的时候却自然而然地尝到了一点稻米的香气,清新的谷物和甜软的肉和谐地混合在一起,正好解决了荤菜容易腻的问题。
“……”
荣禄慢慢地瞪大了眼睛,脸上的褶子都忍不住抖动了一下。
他刚才看见什么了?
皇帝……似乎多夹了一块东坡肉?
不仅如此,他服侍皇帝三十余年,陪他渡过了人生中漫长的一段时光,对他的『性』格和脾气也是很了解的。皇上啊,其他的都好,就是有一个小『毛』病,吃饭太容易挑食,小时候不吃素,只吃大鱼大肉,后来长大了,就对从小吃到大的肉有些腻味,这几年便渐渐地不吃肉了。
所以现在御膳房要给皇上做饭,也只会在素菜上翻花样,什么甜的咸的辣的酸的都尝试过了,可皇上都是兴趣乏乏的模样,可是又不能闻一点肉的腥味,可以说是把御厨们愁坏了。
所以皇帝要来的时候,他心里也是高兴的,想着这个南山酒楼能不能做出令皇帝满意的菜,打开皇上的胃口,毕竟政务如此繁忙,只吃素怎么吃得消呢?
他没想到的是,连宫里御厨都没有做成功的事情,这家民间的饭馆,居然真的做成功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荣禄刚才看到的一切都不是假象,皇帝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把肉吞了下去,紧接着又夹起了第三块东坡肉,嘴里还不忘感叹道,“肥而不腻,甜香皆宜,是一道难得的好菜。”
荣禄眼眶有些湿润了,但是他没敢拿袖子擦,怕皇帝瞧见。
于是他便微微睁大眼,想把泪花憋回去,“是一道好菜,老爷的胃口感觉都好了不少。”
“是啊。”
皇帝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也是觉得十分奇怪,“方才还不觉得饿,可是吃了那个珊瑚水晶卷之后,突然就感觉胃里空落落的,嘴里也馋得紧。”
“老爷这是肚子里没油水,所以才馋呢。”
荣禄笑道。
“有点道理,我也是头一次发现肉竟然能做得这么香嫩。”
皇帝说着,又摇了摇头,“兴许是我多年未曾吃肉,突然尝了一口,所以才觉着好吃吧。”
但是没过多久,他就清晰地有了一个认知——这家店,不仅是一样菜做得好吃,他是每一家店都做得很好吃。
就比如面前的两道素菜,一道翠绿一道『乳』白,他这几年吃了太多素菜,按理说这种菜对于他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吸引力了,但是奇怪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青菜清新爽口,只消尝一口就知道,这肯定是今早才摘下来的小青菜,浑身都散发着清爽干净的气息。旁边的酸辣白菜也稍不逊『色』,酸辣中还能尝到白菜自带的一丝甜味,既好吃又解腻。
明明是两道最为普通的菜『色』,却能发挥出两倍的效果……
直到这一顿饭吃完,皇帝也没想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他居于高位已经太久,不习惯心中存着疑问,便在饭毕后把宋阮给召了过来,很是和蔼地问出了这个一直困扰着他的问题。
宋阮被他的这个问题难住了,毕竟他和别人不一样。
经过一番思考后,他还是只能给出一个较为含糊的回答,“有很多原因吧,食材的选择,厨师的手艺……”
他的回答听起来就很敷衍,荣禄都忍不住皱起眉来。
但是皇帝却很宽容地笑了笑,“有很多原因,但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应该就是天赋吧。”
他这个年纪,经验和功夫都不足,那么唯一可以取胜的,怕是只有这个原因了吧。
宋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听起来挺自大的,不过我也的确没什么优点了。”
严格说来,要不是因为这个系统,他也不可能达到现在这个高度,真正的他,充其量也就是一个光环加身的普通人罢了。
“你的厨艺很好,只是别的地方还稍显青涩。”
皇帝轻轻地扣了扣桌子,笑道,“想不想去一个更广阔的天地,学一些新鲜的东西?”
他说这句话,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宫廷的御膳房,本就有着招揽天下贤能的职能。更何况,那群老头子做的东西他已经吃腻很久了,是时候该往里面注入一股新鲜的血『液』,这对于他和这位宋公子来说,应该是双赢的场景吧。
但是宋阮心里却微微一沉。
更广阔的天地?
哪里还能有更广阔的天地,难不成是……
宋阮是打心眼里不想去,一来他的系统目标一直都很清晰,就是要开一家闻名天下的酒楼,这可没有包括要去宫里当御厨。
那些勾心斗角不适合他,而且他有一个最关键的原因:杨苑不会在那儿。
可是皇帝并没有明说,他也只能低声询问道,“您的意思是?”
“你是个聪明人。”
皇帝根本没想到宋阮会拒绝他,他以为是自己说的还不够清楚,便耐心地道,“待在这里太埋没你了,你愿不愿意来御膳房试试?那里有很多你的前辈,可以教给很多你以前根本接触不到的知识。”
这意思已经很简单明了了。
宋阮微微垂了垂眼,他没有立即答复,而是沉默了半响。
沉默一会儿,还能当是傻眼了。可是沉默这么久,傻子都能猜出其中的意思。
皇帝有些不高兴,沉声道,“你不愿意?”
“老爷恕罪。”
宋阮拱手福腰,他刚才沉默了那老半天才想出一个理由,虽然听起来比较扯淡,但是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噗通。
他轻轻掀起袍子,直接跪了下去,给皇帝磕了个响头。
这响头是实打实的,一下下去直接能听到响声,宋阮再抬起头的时候,脑门上已经磕破了,上面隐隐约约透出一个红印子,泛着几缕的血丝。
“皇上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