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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俊伟低声回禀。
“再加派人手,一定要找到。活要见人……”他顿了顿,睁开双眼,用嘶哑的嗓音将最后一句话补充完整,“死要见尸。”
无论如何,他也要给桑榆一个交待。但愿事情不要往最坏的方向发展,一想到桑榆有可能会恨自己,他就觉得恐惧。
“是。”闫俊伟慎重应诺。
“授予帅印的圣旨快要抵达边关了吧?谢正豪那里准备的如何了?”定了定神,周武帝敲击桌面,沉声询问。
“杀手已经潜伏到他身边去了,大战开始前必定能得手。”对自己的属下,闫俊伟十分有信心。
“嗯。”周武帝点头,“诱沈慧茹和那替身出宫的事准备的如何了?”
“赵老封君和吴氏已经被我们的人说动了,今儿一大早已递了折子上去,今日国公夫人去了永安侯府,听闻消息后回去也写了折子,几名妃位上的母家都有意动,包括沈家。明日应该就能得到确切消息。”闫俊伟放下布巾,给周武帝斟了一盏茶递到手边。
“桑榆也要省亲?!”周武帝握住茶杯的手猝然收紧,目光如炬的朝闫俊伟看去。
闫俊伟连忙保证,“国公府相距太师府甚远,一定不会牵累到德妃娘娘,臣会加派人手护住娘娘一行。”
“不得有失!”周武帝面无表情的放下茶盏,半晌后才一字一句强调。
“臣遵旨。”闫俊伟恭声应诺,丝毫不敢怠慢。
“她今天如何了?”男人浑厚的嗓音变得十分低哑,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娘娘已经有好几日未曾合眼了。”闫俊伟轻声回道。
“你怎知她几日未睡?你的人偷觑她安寝?”周武帝猛然转头朝闫俊伟看去,漆黑眼眸中的风暴令人心惊肉跳。
“臣不敢!”闫俊伟连忙否认,“只是娘娘容色实在太差,眼下的黑青快赶上皇上你了。”他意有所指的朝周武帝黑青的眼眶看去。这位也是个夜夜失眠的主儿。
“孟国公音信全无,身边又没有阿宝的陪伴,她肯定睡不着。”周武帝喟叹,心中不知该难过还是高兴。自己的女人挂念着自己,可挂念的又不是自己。
“她还在寻找阿宝吗?”抚了抚眼下的黑青,他哑声问道。
“找了三日娘娘便不许宫人再找了。她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阿宝指不定贪玩跑出宫去了,又或是被哪个宫人偷偷养起来了。”
“她其实已经猜到了,阿宝死了。可她还是要给自己留一个念想。”周武帝微笑,眼里笼罩着一层雾霭,“她就是这样,总能找到办法让自己好过一点。”
“娘娘是很坚强很乐观的人。”闫俊伟对此很佩服。在这样艰难的环境下还能保持积极乐观的心态,德妃娘娘的毅力十分惊人。不愧是孟国公的女儿!
“好了,下去吧,朕想休息了。”周武帝闭了闭眼,挥手道。待闫俊伟躬身退出房间,拉上房门,他才缓步走到床边,掀开被褥。被子里早已被香囊熏染,满满都是桑榆特有的香味。周武帝启唇微笑,手里捏着香囊,终于能够勉强入睡。
﹡﹡﹡﹡﹡﹡
乾清宫,沈慧茹手里正捏着永安侯府的折子,晚清一边给她捶肩一边轻蔑的说道,“那宸妃自以为得宠,今日还缠着皇上亲自陪她回去省亲呢。”
“皇上亲自相陪?就凭她?”沈慧茹嗤笑,扔掉了奏折。
入宫三年以上,位份在妃以上的嫔妃是有资格回家省亲的,但由皇上亲自相陪,这是独属于皇后的殊荣,且一生仅此一次。她入宫时曾多少次憧憬过自己凤袍加身,与皇上携手归宁的情景,她想要让全大周的子民都知道,她才是皇上真正爱的人,那后位只有她才有资格登上。然而这个梦想却在三年的等待中被消磨的一干二净。
想到这里,沈慧茹忽而低笑起来,拿起折子飞快批了‘恩准’两字。省亲是吗?那就让全大周的子民都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凤凰于飞!
42省亲1()
永安侯府的省亲折子被批准以后,庶一品以上的各大嫔妃母族纷纷递了折子。许是皇上心情甚好的缘故;竟是一一给予了恩准;后宫一时间有人雀跃,有人艳羡,还有人被刺激的野心勃发。爬到妃位就能享受荣归故里的殊荣;这是所有被锁入深宫的女人的梦想。
省亲的时间由钦天监测算后定在了十一月二十四日,再过两天就到。听闻消息的妃子们还来不及高兴就被皇上的第二道圣旨狠狠打了脸。皇上将亲自陪同良妃回家省亲,且各妃子本该卯时出宫,却被告知需提前一个时辰出发;也就是寅时。眼下是隆冬时节;寅时天还未亮;正是一天之中最寒冷的时候,不管是省亲的妃子还是等候的家人,都将受到莫大的折磨。而良妃却比所有妃子晚了两个时辰出发,也就是辰时,正是太阳从东方升起,气温回暖的时候。钦天监有言,十一月二十四日辰时三刻,凤凰于飞,大吉大利。
占了最吉利的时辰,又有皇上亲自陪同,消息一出,全大周的子民都知道,良妃必定是继后的不二人选。且在接旨的同时,良妃昏倒,随即便传出她怀孕一个半月的消息。皇上大喜,各种赏赐如流水般涌进钟粹宫。
各宫砸了多少瓷器暂且不提,孟桑榆却对这些消息无动于衷,只一心盼望着能够回家一趟看看哥哥和母亲。早一点回去就能与家人多相聚一刻,什么恩宠、殊荣在她眼里都是浮云。
两日很快就过,天色还黑着,省亲的队伍就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冰冷刺骨的寒风不时从轿撵的帘缝中刮进来,令人战栗,呵出口的气息变成白蒙蒙的雾霭飘散在空中。冯嬷嬷起身将轿帘拉好,瞥见帘外高头大马上的护卫首领,僵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娘娘,是王校尉护送咱们回来的呢。”她一边低语一边替主子拉好盖在膝头上取暖的锦被。
孟桑榆手里捧着一个精致小巧的暖炉,闻言欣慰一笑。这个孩子长大了,出息了,她当初果然没有看错。
“听说他不肯投效沈太师,如今在禁龙卫里很受排挤。他自己拎的清轻重,这样很好。莫看沈家风光一时,却都只是水中花镜中月,早晚有一天会破灭。他敢害我父亲,我就敢戳穿他的阴谋把他拉下马。咱们走着瞧。”孟桑榆用金丝甲套理顺耳边的鬓发,冷冷一笑。
“娘娘,您要不要与王校尉私下见一面,寻求他的帮助。京中若乱起来,刀剑无眼啊。”冯嬷嬷担心的问道。
“即便我不说,京中一乱,他首先想到的也是保护我。我相信他。”孟桑榆柔柔一笑,“偷龙转凤,秽乱后宫,这等天大的丑闻,他知道的越少对他越好。太后可不是善茬,稳定了京中局势必定会来一场大清洗,保住皇家秘辛。嬷嬷,将你们送出宫以后,你们也要把这些腌臜事全部忘记,知道吗?”
孟桑榆看向冯嬷嬷,眼神十分严厉。
“奴婢知道了,娘娘,奴婢不想离开您。”冯嬷嬷哀求,继而面无人色,“那娘娘,您会不会也被太后……”
“太后这人心狠,可也最是心软。我主动投效她,我背后的万千孟家军就是我的筹码,看在我有利用价值的份儿上,她不会动我。再者,我的身世可与当年的太后如出一辙,还记得我初封德妃那天太后派人从千佛山送来的那扇水墨画屏风吗?一座高岭,半壁悬崖,崖上一棵巍然青松,太后这是在以画喻人,让我看明白自己的处境呢。我的存在激起了她当年的回忆,她不希望我重蹈她的覆辙。由此可见,太后对我还是心存善意的。有了这一丝善意,我有把握让她不舍得杀我,最坏的结果也就是陪伴太后常伴青灯而已,于别人而言孤苦难耐,于我而言却求之不得。”孟桑榆喟叹,眼神中没有彷徨无措,只有一派淡然。历经两世,斗了两世,她早已经累了。
“娘娘,奴婢也陪您常伴青灯吧,奴婢也老了,下半生就喜欢过这种清静日子。”冯嬷嬷眼眶潮红。
“不必了,嬷嬷出宫后就去我母亲身边啊,替我好好照顾她。”孟桑榆闭眼,往后一靠,显然是不想再多谈。
冯嬷嬷无法,暗自擦掉眼角的泪水,盯着桌上的鎏金铜炉发呆。
不知不觉间,国公府已经到了,帘外一低沉男音响起,“国公府已到,请娘娘下轿。”
孟桑榆睁眼,仔细将鬓发和衣襟都整理妥善,在冯嬷嬷的搀扶下缓缓步出轿撵。
对上守候在轿边的青年男子隐含激动的眼神,她愣了愣,唇角微不可查的上扬。两人只一个错眼便擦身而过,快得让人来不及去回味。
男子看着少女一身华服,大气雍容的步步踏上国公府铺就的红毯,接受府中众人的跪拜,心情复杂难辨。怅然中,他仿佛感觉到有人在盯视此处,环首四顾却没有任何发现,不由皱紧了浓眉。国公府被他派来的侍卫里三层外三层包围的密不透风,不可能有人靠近。这样一想,他便放下了心中疑虑,静静看着少女的背影消失在朱红的大门后。
王华山不知道的是,这国公府何止有他派去的众多侍卫,还有隐藏在暗中的无数暗卫。而周武帝和闫俊伟早已潜伏在国公府正厅的屋顶上,靠着夜色的掩护紧紧盯着步下轿撵的孟桑榆。
夜色还沉,即便有无数灯笼的照耀,女子的面容依然有些模糊难辨,但那一身绛紫色用金丝勾勒出孔雀花纹的一品朝服却尤为打眼。女子款款下轿,周武帝的呼吸也随着她的步伐逐渐变得沉重。他用力扣住掌心下的瓦砾,瓦砾发出咔嚓咔嚓的微响,几欲破裂。
“皇上,沉住气,再过几个时辰你就能光明正大的看见娘娘了。”闫俊伟低声劝慰。
周武帝目色沉沉的看他一眼,漆黑眼眸中暗藏着无数汹涌而至的剧烈情绪,但到底放松了下来。闫俊伟被他深渊一样的目光镇住,暗暗吞了一口唾沫。等了半夜,吹了半夜的寒风,就为了看这一眼,皇上也不容易啊!
孟桑榆已经跨进大门,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正厅,接受家人叩拜。周武帝耳朵贴合在瓦砾上,仔细聆听下面的动静。看不见人,听一听声音也是好的。
正厅里,孟家众人正一个一个的走到德妃娘娘面前叩首。孟桑榆妆容极尽艳丽奢华,戴着金丝甲套的手往案几上一搭,下颚微微抬起,那股慑人的贵气便令人头皮发麻。
文姨娘领着一双儿女,老老实实的跪在她脚边,即便心中如何嫉恨也不能掩盖他们对这位昔日孟家嫡女的惧怕。
“母亲快请起。”孟桑榆亲自扶起孟母林氏,手一抬,也免了哥哥的跪拜,转而不冷不热的对文姨娘三人道,“你们起来吧。”
屋顶上,听见她清冽又婉转的嗓音,周武帝的表情有一瞬间恍惚,继而嘴角一勾,微笑起来。
“谢娘娘。”众人拜谢,而后起身落座。
随意聊了些家中琐事,孟桑榆将众人遣退,扶着孟母来到偏厅,准备密谈一番。屋顶上的周武帝和闫俊伟也随之转移了阵地。
“母亲,父亲失踪的事不简单。”孟桑榆直入主题,立即吸引了孟母的注意力。
“你想想,玉龙城是什么地方?它前临雅砻江,背靠龙盘山,地势极其险要,想要从龙盘山后方绕过来进行奇袭而不被发觉,除非蛮军有通天的本事。”孟桑榆顿了顿,见孟母点头,这才继续往下说。
屋顶上的闫俊伟已被她的言论吸引,也学着周武帝那样耳朵贴合在瓦砾上,静静聆听她的分析。
“蛮军没有通天的本事,可他们有通敌的本事。没有内鬼接应,他们如何能够安然绕过那么多岗哨直取我方储粮大营?玉龙城隶属于甘肃提督的管辖范围,这件事与谢正豪脱不了关系。父亲刚失踪皇上便授予他大将军职,领帅印出击蛮人皇廷,这里面恐怕还有更大的阴谋。若谢正豪真的与蛮军互通有无,他极有可能佯装战败,趁乱除去父亲在军中的势力,谋夺军权。”
孟桑榆低声说完,孟母便倒抽了一口凉气。屋顶上的闫俊伟早已是满脸的惊诧。好一个聪明绝顶的女子,被锁在深宫,仅凭几个疑点就能将事情看得这么透彻,难怪能让皇上如此痴迷。
周武帝微眯双眼,只专心聆听这久违的清冽嗓音。
“那我们怎么办?”孟母失声惊问。
“母亲别急。你即刻修书给孟亮叔叔,务必在开战前夕将信送到他手上,叫他想办法杀掉谢正豪,夺取帅印。孟亮叔叔想必也有怀疑,但他肯定会有顾虑,您的信交到他手里正好打消他的顾虑。虽然父亲失踪,军心大为动摇,但此一役绝不会输,蛮军已是强弩之末,还能守着皇廷凭的就是一口气,眼下隆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