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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华山不知道的是,这国公府何止有他派去的众多侍卫,还有隐藏在暗中的无数暗卫。而周武帝和闫俊伟早已潜伏在国公府正厅的屋顶上,靠着夜色的掩护紧紧盯着步下轿撵的孟桑榆。
夜色还沉,即便有无数灯笼的照耀,女子的面容依然有些模糊难辨,但那一身绛紫色用金丝勾勒出孔雀花纹的一品朝服却尤为打眼。女子款款下轿,周武帝的呼吸也随着她的步伐逐渐变得沉重。他用力扣住掌心下的瓦砾,瓦砾发出咔嚓咔嚓的微响,几欲破裂。
“皇上,沉住气,再过几个时辰你就能光明正大的看见娘娘了。”闫俊伟低声劝慰。
周武帝目色沉沉的看他一眼,漆黑眼眸中暗藏着无数汹涌而至的剧烈情绪,但到底放松了下来。闫俊伟被他深渊一样的目光镇住,暗暗吞了一口唾沫。等了半夜,吹了半夜的寒风,就为了看这一眼,皇上也不容易啊
孟桑榆已经跨进大门,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正厅,接受家人叩拜。周武帝耳朵贴合在瓦砾上,仔细聆听下面的动静。看不见人,听一听声音也是好的。
正厅里,孟家众人正一个一个的走到德妃娘娘面前叩首。孟桑榆妆容极尽艳丽奢华,戴着金丝甲套的手往案几上一搭,下颚微微抬起,那股慑人的贵气便令人头皮发麻。
文姨娘领着一双儿女,老老实实的跪在她脚边,即便心中如何嫉恨也不能掩盖他们对这位昔日孟家嫡女的惧怕。
“母亲快请起。”孟桑榆亲自扶起孟母林氏,手一抬,也免了哥哥的跪拜,转而不冷不热的对文姨娘三人道,“你们起来吧。”
屋顶上,听见她清冽又婉转的嗓音,周武帝的表情有一瞬间恍惚,继而嘴角一勾,微笑起来。
“谢娘娘。”众人拜谢,而后起身落座。
随意聊了些家中琐事,孟桑榆将众人遣退,扶着孟母来到偏厅,准备密谈一番。屋顶上的周武帝和闫俊伟也随之转移了阵地。
“母亲,父亲失踪的事不简单。”孟桑榆直入主题,立即吸引了孟母的注意力。
“你想想,玉龙城是什么地方它前临雅砻江,背靠龙盘山,地势极其险要,想要从龙盘山后方绕过来进行奇袭而不被发觉,除非蛮军有通天的本事。”孟桑榆顿了顿,见孟母点头,这才继续往下说。
屋顶上的闫俊伟已被她的言论吸引,也学着周武帝那样耳朵贴合在瓦砾上,静静聆听她的分析。
“蛮军没有通天的本事,可他们有通敌的本事。没有内鬼接应,他们如何能够安然绕过那么多岗哨直取我方储粮大营玉龙城隶属于甘肃提督的管辖范围,这件事与谢正豪脱不了关系。父亲刚失踪皇上便授予他大将军职,领帅印出击蛮人皇廷,这里面恐怕还有更大的阴谋。若谢正豪真的与蛮军互通有无,他极有可能佯装战败,趁乱除去父亲在军中的势力,谋夺军权。”
孟桑榆低声说完,孟母便倒抽了一口凉气。屋顶上的闫俊伟早已是满脸的惊诧。好一个聪明绝顶的女子,被锁在深宫,仅凭几个疑点就能将事情看得这么透彻,难怪能让皇上如此痴迷。
周武帝微眯双眼,只专心聆听这久违的清冽嗓音。
“那我们怎么办”孟母失声惊问。
“母亲别急。你即刻修书给孟亮叔叔,务必在开战前夕将信送到他手上,叫他想办法杀掉谢正豪,夺取帅印。孟亮叔叔想必也有怀疑,但他肯定会有顾虑,您的信交到他手里正好打消他的顾虑。虽然父亲失踪,军心大为动摇,但此一役绝不会输,蛮军已是强弩之末,还能守着皇廷凭的就是一口气,眼下隆冬腊月、缺衣少粮,这口气过了,饥寒交迫之下他们不战自败。灭了蛮人皇廷,立下不世功勋,谁还管谢正豪是如何死的随意推到蛮人头上也就是了。史书是由胜利者书写,失败者的下场只能被人忘记。”孟桑榆拍抚着孟母的手背,从容淡定的声音极具安抚力,说出的话更加令人振奋。父亲出事了,孟家还有孟家军万千儿郎,还有叔叔伯伯,孟家不会倒
屋顶上,闫俊伟早已目瞪口呆。好一个胸襟伟阔,眼界不凡的女子,作为深闺妇人,她的想法竟与皇上不谋而合,当真是不简单啊孟国公这一双儿女教的好一边喟叹一边朝皇上看去,他竖起了大拇指。
周武帝睨他一眼,脸上看似平静,但眼底蕴涵着化不开的笑意,心里冒出一句令他倍感愉悦的话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
第40章 省亲2()
为防母亲担忧,也为了孟家的安全考虑;孟桑榆点到为止;并没有继续揭破更多的秘辛。孟母不敢耽误,当即修书一封,叫人快马加鞭送到军中去。
这事刚办完;文姨娘就领着庶女孟瑞珠在厅外求见。
文姨娘是孟老太太的娘家侄女,极受老太太喜爱。老太太逼着孟长雄纳了文姨娘,没想到仅一夜便叫她怀了孕,生下了庶子孟宇达;又一次趁着孟长雄醉酒;文姨娘再次爬床成功;又一举怀孕,生下了庶女孟瑞珠,当真是生产机器一般,有效率令人咋舌好在孟长雄与林氏鹣鲽情深,没再让她近身,否则,也不知有多少庶子庶女要生下来。前几年,她仗着有老太太撑腰,没少跟林氏作对,见孟炎洲不成器,自己儿子却极富才学,竟撺掇着老太太掳夺孟炎洲的世子之位。好在孟桑榆入宫得宠才没让老太太犯糊涂。前年老太太因病去世她才稍微收敛了一点。
听闻两人求见,林氏脸上露出厌恶的神情,正要挥手将人撵走,孟桑榆邪气一笑,兴味开口,“让她们进来,看看她们这回又想干什么。”
“奴婢见过娘娘瑞珠见过娘娘。”母女俩恭恭敬敬的跪下,给孟桑榆请安。
“起来吧,”孟桑榆漫不经心的弹了弹金丝甲套。
不看表情,光听她妩媚婉转,内里却蔫着坏的慵懒嗓音,周武帝就知道这母女两个恐是要倒霉了,脸上不由露出一个宠溺的笑容。
闫俊伟见皇上忽然笑得极为愉悦,不由有些纳闷。
“你有何事”孟桑榆淡淡开口,一双黑白分明的凤目往站立在文姨娘身后,刻意隆重打扮了一番的孟瑞珠看去。孟瑞珠今年十四,身量遗传到了孟父,极为修长,一张白净脸蛋虽不如孟桑榆那般姿容无双,可也称得上清新秀丽,别有一番令人怜惜的韵味儿,是男人最为喜爱的类型。
“娘娘,您看您妹妹瑞珠如何”文姨娘将孟瑞珠往前推了推。
孟瑞珠微微垂下眼睑,不敢直视嫡姐的容颜,可正是这半遮半掩的侧脸,似羞非羞的表情,毕恭毕敬的态度才更加令人怜惜,让人丝毫生不起厌恶的情绪。这是一个心机颇为深沉的女孩,小小年纪就知道将自己的魅力发挥到极限。
“三年不见,妹妹长高了不少,出落的像朵白莲花一样了。”孟桑榆掩嘴,不知为何轻笑了一声。
屋顶上的周武帝被这一声轻笑狠狠扣了一下心弦,心中又麻又痒,说不出的难受,恨不能立即出现在她面前,将她大力拥入怀中。
“谢娘娘夸赞。”孟瑞珠脸颊微红,更添了一丝迷人风情。
“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林氏受不了这母女俩的虚伪面孔,直言催促。
“是。”文姨娘也有些迫不及待,拉住孟瑞珠的手说道,“娘娘,瑞珠今年已年满十四了,来年就能参加大选。娘娘,您三年无子,眼下又被良妃夺了圣宠,不如将瑞珠接进宫去,也好给您添个帮手。瑞珠随了奴婢,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定能助娘娘一臂之力,日后她若生下皇子,娘娘您抱到身边去养岂不正好”
听完这话,屋顶上的周武帝表情变得十分阴冷。什么意思咒桑榆终生无子吗就算无子,也轮不到此等贱婢踩着桑榆上位
果然是为了进宫啊孟桑榆端起茶盏轻呷一口,一双灼亮凤目直把孟瑞珠看得无所遁形。待孟瑞珠的心理承受能力快要达到极限,脸色由红变紫,又由紫变白时她才悠悠开口,“文姨娘你是什么意思就那么肯定本宫生不出孩子本宫精心调养了三年,想要子嗣自己不会生吗何苦要抱养别人的”
“奴婢一心为娘娘着想,说错话了,请娘娘赎罪。如今良妃宠冠后宫,娘娘您势单力薄,有个人帮手也是好事。毕竟是嫡亲姐妹,瑞珠自然与您是一条心。”文姨娘连忙告罪,表情极为真诚。
孟瑞珠也柔声开口,“姐姐在宫中不易,妹妹进了宫定会全心全意帮扶姐姐。”
“呵~”孟桑榆轻笑,金丝甲套一下一下扣击着椅子扶手,慵懒随性的嗓音陡然变得冰冷无情,“全心全意帮扶本宫打量本宫是傻子不成想踩着本宫上位,获得皇上的宠爱后进一步帮扶孟宇达,夺走哥哥的爵位才是真。前几天设计哥哥离家出走的事本宫还未与你们算想要进宫可以,想要帮本宫固宠也可以,自己灌一碗绝子汤下去,本宫今日就带孟瑞珠进宫。没有子嗣,永远无法更进一步,只能乖乖任由本宫拿捏,这样的人,本宫用着才放心。愿不愿意你们自己考虑,本宫等着。”
林氏紧皱的眉头松开了,好整以暇的看着面色惨白的文姨娘母女俩。女儿就是彪悍,三岁的时候文姨娘都不是女儿的对手,更何况现在吃了那么多回亏还不学乖,文姨娘勇气可嘉。
果然是传说中手段狠辣的德妃娘娘,瞧这话说的,又狠又毒,还那么直白,把这母女两个的脸打的啪啪作响。闫俊伟暗自咋舌。
周武帝握拳抵唇,极力隐忍从喉头涌出的笑意。桑榆还是那样,坏也坏得如此光明正大,叫人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皇上,您以前不是最讨厌嚣张跋扈、心狠手辣的德妃娘娘吗而今怎么”闫俊伟低声调侃。他觉得德妃这样很好,与良妃相比简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即便坏那也是坏在明面上,不令人讨厌,反倒觉得十分可爱。
“你试过在濒临绝望的时候被人拉回来的感觉吗你试过仓皇无助,只能依附一个人才能存活的感觉吗你试过与一个人朝夕相处、形影不离,眼里全是她的身影,鼻端全是她的气味,耳畔全是她的声音吗”周武帝的嗓音极尽低沉,蕴涵着令人心惊的情感。
“没试过。”闫俊伟摇头,想象着那种感觉,明明很悲惨,可不知为何,他竟觉得有些羡慕。
“到了那个地步,你如何还能控制自己的感情朕也没有想到会陷落,但由不得朕”周武帝哑声一笑,表情明明很无奈,但眼里却是全然的欢喜。
闫俊伟用陌生的眼光打量他柔软的面部线条,觉得他再也不像以前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了,就是个极为普通的,有爱有恨,有血有肉的男人。
偏厅里,文姨娘从孟桑榆极尽恶毒的提议中回过神来,尖着嗓音喊道,“娘娘您怎么能这样残忍瑞珠可是您的嫡亲妹妹啊”
“不是说会全心全意帮助本宫吗怎么连这点小小的要求都做不到做不到就赶紧消失在本宫眼前,少与本宫说这些废话带你进宫,帮你得宠,助你生下皇子再将本宫踩在脚底,当本宫和你们一样也是蠢货吗”孟桑榆偏头,慵懒的整理鬓发,殷红的嘴角挂着一抹轻蔑的笑意。
心思被一再戳破,文姨娘和孟瑞珠嘴巴张张合合,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孟桑榆还是和以前一样,说话做事半点不给人留情面,和她玩心机玩手段,简直是自取其辱。
“好了,该用早膳了,请娘娘移驾正厅吧。”林氏强忍笑意,给文姨娘母女找了个台阶下。毕竟是女儿省亲的大喜日子,闹得太难看了不吉利。
“皇上,沈慧茹也该出发了,咱们去东大街设伏吧。”闫俊伟抬头查看微微泛白的天色,低声提醒道。
“辰时三刻凤凰于飞哼~”周武帝冷笑,依依不舍的起身,朝四周的暗卫打了个严密防护的手势,与闫俊伟跃出国公府,朝东大街的太师府奔袭而去。
一个时辰后,紧闭的宫门再次打开,沈慧茹与假皇帝并肩坐在天子銮驾上,迎着初冬的晨光,浩浩荡荡的朝国师府进发。
稍稍撩开轿帘,看着外面簇拥在街道两旁,齐齐跪拜磕头,山呼万岁的大周子民,沈慧茹的唇角不可遏制的上扬。万众瞩目,高高在上,这情景极大的满足了她空虚的内心。
太师府近在眼前,沈太师领着府中众人站在大门外迎接,沈慧茹在常喜的搀扶下先行下轿,站在轿旁躬身等候皇帝移驾。
假皇帝负手而立,满目威仪,一步一步跨下轿撵,就在这个时候,异变陡然发生,一群黑衣人从天而降,兵分两路,一路奋力朝假皇帝袭去,一路挥舞着手里的大刀,毫不留情的收割太师府众人的生命。
随行的禁龙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