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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铮手下动作不停,却忽然想起了刚认识不久的时候,有一次他曾一时口快,问这名年轻的皇子,是不是也有意那个位置。
他为什么会这么问呢?
因为他在李弘茂的眼里,看到过野心,看到过抱负,看到过不甘,也看到过……无奈。
其实这个国家也没那么不可救『药』,殷铮忽然想,虽然李璟宠信佞臣、昏庸无为,但还有仁厚爱民的李景遂,还有从黑暗里走出来,却依旧一身光芒的李弘茂,还有有着一颗赤子之心的李从嘉,还有边关千千万万为着这个已经千疮百孔的国家浴血奋战的将士们,以及怀着一腔热血赴京赶考的万千士子!
纵使这个国家已经开始腐朽,但仍掩盖不住这片淤泥之下跳动着的一颗颗爱国的精魂。
这一刻,殷铮忽然觉得,能来到这里,能遇到李从嘉,能结识李弘茂,能投身于李景遂帐下,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
如果真的有宿命一说,或许这才是他本该走的路!历史又如何?他如今身在史中,又何须在意那些?他敬畏历史,就像敬畏命运一样,因为他一直觉得这才是本该发展的方向,可若是能亲手扭转所谓的历史,那岂非和逆天改命一样?
岂不痛快?!
若能改变历史,却不知能不能改变眼前这个人的命运……
“殿下!”殷铮忽然抬头,看着李弘茂,眼里闪烁着坚决的光芒,“殿下高看我一眼,我也不能妄自菲薄,殿下做不到的事,我会做到。”
哪怕前路再险,也想试一试。
他们对视了良久,良久。
李弘茂终于收起了脸上的笑,他伸出手,与殷铮的紧紧交握在一起。
“为了唐国百姓。”他说
殷铮回以一个平静却有力的笑:“为了天下苍生。”
那群匪兵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再加上没了领头的,待三百侍卫赶到,抵挡了没多久便作鸟兽散。李璟在侍卫的护送下回到皇城,这才彻底松了口气。而回去之后,第一件事,他便撤去之前的侍卫诸军指挥史的官职,并且大大责罚了一下江宁府的地方官员,命他们在十天内将境内所有匪兵全部剿除。
这天下了早朝,李景遂亦在府中提起这次的匪兵一事。
“那日属下看到,那群匪兵虽然身着百姓的服饰,但衣服上一个补丁都没有,且脸『色』也还好,不太像由流民而组成的流匪。”殷铮道。
“不错,”李景遂道,“许多官员为了讨好官家,将江宁境内的流民全都逐了出去,不可能有这么一大群流民在,更不可能任由他们结成流匪为所欲为。”
殷铮斟酌片刻,压低声音道:“那群人有首领指挥,并且那天似乎是知道官家的行踪,特意围上山的……”
李景遂看了他一眼,也压低了声音:“本王也有这种感觉,那天的贼人,似乎是冲着皇兄去的。”
殷铮犹豫地道:“不知背后是否还有人……”
“你是怀疑……是东都的那位?”
李景遂会这么说,显然是自己有所怀疑,殷铮摇摇头,轻声道:“不好说,不过这群人能知道官家的行踪,应该是与朝廷上的人有接触,并且之前能在官家的眼皮子底下藏住这么多人,背后应该确实有人,只是背后之人是谁,还不能这么早就下定论。”
这边殷铮在与李景遂讨论这件事,没几天,刑部那边便传来了讯息,被活捉的贼人脖子后面都刺有一个形状像葫芦的图案。且据有招架不住严刑的人所供,他们不是流匪,而是江宁府的百姓,他们之所以会被聚在一起,是因为加入了一个名叫“神仙会”的组织,听闻这个组织是由一名下凡的大罗金仙创办的,只要加入这个组织,神仙每月便会发一些粮食,而且神仙还告诉他们,唐国龙气已尽,真龙天子即将出现,两龙相争,今后将会爆发更大的灾难,神仙下凡正是为了保佑唐国的百姓渡过此劫。
而当问到那个神仙是谁时,却都是一问三不知。
不说其他,便说有胆子围攻皇上,这群贼人便已是死路一条,原本李璟还大发脾气,要诛所有贼人的九族。要真诛这么多人的九族,恐怕得血洗江宁府,亏得被李景遂和韩熙载等一众大臣苦苦拦住,这才作罢。
这件事暂且告一段落,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便入了寒冬,一年四季里,冬天是李弘茂最讨厌的季节,因为到了冬天,意味着他不能轻易离开府邸,否则只要稍微受寒,便会一病不起。两年前,甚至有给他看诊的太医断言他活不过那个冬天。
屋子里的火盆烤得人喘不过气来,李弘茂裹着一件灰『色』大氅,趁着周围没人,悄悄地将门打开一条缝透气。只是才吹了一会风,便被送茶的知春给发现了,知春一点也不顾及自家主子的脸『色』,毫不犹豫地将门给关严实,李弘茂郁闷地看着她,幽幽地叹道:“殷先生……来了没?”
自从重阳节之后,殷铮便教了他一套拳,据说是华佗创作的五禽戏的完整版,李弘茂虽然有所怀疑,毕竟五禽戏早就流失,但跟着殷铮练了这套拳之后,确实感到神清气爽了不少。
入了冬之后,殷铮每日都会前来监督他练拳,而现在,正是每日殷铮前来的时候。
知春斟完茶,又去挨个检查每个火盆里的碳烧得如何,听到李弘茂的问话,一板一眼地应道:“还不曾。”
李弘茂无聊的很,听她语气不善,遂奇道:“你……不希望殷先生来?”
知春将心一横,硬邦邦地道:“既然殿下问起,那奴婢就直说了,那个殷先生每次来府中,都拉您出去吹风,不知安的是什么心!”
“休得胡说!”听到她这么说殷铮,李弘茂下意识地便皱眉斥道。
“是您问我的,”知春十分委屈,“奴婢瞧不出那个殷先生有什么好的,您与他相识的也不久,他还是齐王的人,为何您这么信任他?”
“殷铮他……”
李弘茂低下头,轻轻地将这个名字在嘴里再三回味,光线从窗棂间的薄纸里透进来,映在鸦青『色』的锦缎上、照在灰『色』的大氅上。明明是看过许多年的清冷的景象,今年却仿佛多了一层莹润温和的光。
是因为心境不同,所以眼里的景『色』也不一样了吗?
“他是个好人,很好的人。”
遇到殷铮之前,李弘茂从来都不相信,这个世上真的会有人愿意为他人做出那么多,他看着殷铮一步步走到现在,看着他对六弟无私的关切,看着他为三皇叔尽力地谋划,看着他为了救助灾民以身试『药』,看着他怜悯世人。
他光风霁月,两袖清风,就像一道光一样,劈开世间的黑暗,一丝一缕地尽他所能去照亮所有角落。
而自己,就像黑暗中的污泥,在低入尘埃的角落里努力朝他伸出双手,渴望着他也能照亮自己,给自己以救赎。
“知春。”
“爷?”
“以后你再不许这样说殷先生了。从前我一直以为,我努力地活在世上是为了报仇,我一度觉得老天对我是这么的不公平,只给我这么短暂的生命,可我却没发现,最先放弃我的,是我自己,”李弘茂看着自己的掌心轻轻一笑,那里还留有几道极浅的疤痕,像回忆的刺绣,一针一线都值得珍藏,“遇到殷先生后,我才想起来,其实我也是有过抱负的,我也曾同同窗一起打马『射』箭,幻想着以后挥斥方遒,我也曾想为仍在水深火热里挣扎的百姓做点事,不管是去战场上挥洒热血,还是在朝廷上讨论治国良策,总是要过有意义的人生。”
知春沉默地看着自己的主子,她已经很久没见他笑得这么纯净且痛快了。
“我要除去李弘冀和钟皇后,可已经不仅仅是为了报仇了。”李弘茂抬起头,看向被渗透的日光映得黑白分明的窗棂,微微眯上眼,虽然身形未动,但知春分明从他身上感受到了风发意气,还有,还有一丝隐藏的极好的锐气。
这锐利,就像宝剑磨去了身上的锈迹,虽然还在鞘里,却仍锋利无比。
这才是,这才是当初救了她的二皇子啊!
“李弘冀为人残忍之极,且行事狂妄,若是能除去他,也算为唐国出去一大隐患罢,”李弘茂抿唇笑道,“而且,这也不会是结局,我会一直走下去,直到我走不动为止。”
半晌沉默,知春忽然跪倒在地,哽咽地道:“爷能想通,真是再好不过了,当初白神医说过,只有您自己想活下去,这病才有希望治好。”
顿了顿,她又擦干眼泪,用力地伏下去,声音虽轻,却掷地有声:“属下的命是殿下救的,只要殿下有需要,必能为殿下脑干涂地,再所不辞。不,不仅是属下,还有狄连、还有荀大哥、还有所有为殿下所救的人,我们都愿意为殿下赴汤蹈火。”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知春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狄连压低了的声音——
“爷,荀颉传来消息,南昌王有动静了。”
李弘茂猛地站起,眼『露』精光:“什么动静?”
狄连怕将寒气带入屋内,故而只站在门外回话,待他一字一句说完,李弘茂笑笑,叮嘱道:“将这消息还像上回那样,送到三皇叔的府里吧。”
五鬼()
当初陈觉假传圣旨,私调了四州的官兵,围攻福州城,兵临城下,不得不发,后李璟命建州监军冯延鲁为统帅,并且命剑州刺史陈诲率领水师支援。
此后,唐兵于候官大败李仁达的部下杨崇保,且乘胜进攻福州西关,李仁达亲自挂帅上阵,成功将唐兵止于第二道城墙外,并且还活捉了唐国左神威指挥使杨匡邺。
李璟知道后,一边大骂杨匡邺废物,担心他叛变,将他妻儿全部控制起来,又一边派出永安节度使王崇文、漳泉安抚使魏岑,分别封之为东南面都招讨使和东面监军使,与冯延鲁一起合攻福州城。
李仁达守城不住,于九月初七向晋国奉表请降,晋国虽受了他的降书,也封了两个封号给他,但晋国大军都在北面抵抗契丹,实在分/身无术,顾不到李仁达。十四日,唐兵攻至善化门,李仁达迫不得已,又向吴越请降,吴越及时派来救兵,再次与唐兵在福州城僵持不下,展开拉锯线。
这场战争,唐兵大军出动,却仍耗时弥久,不能攻下一个区区福州城,李璟自然发怒,在李景遂等人的引导下迁怒于陈觉,命人立刻捉他回京受审。届时新仇旧账一起结算,恐怕陈觉是不会有好果子吃了。
“我们的兵马是李仁达的四倍之多,却仍不能攻下福州城,”这天/朝会后,李景遂自然与殷铮等人讨论福州一事,“可见我们的军队人数虽多,却都是酒囊饭袋之徒,只会白吃空饷,是该好好整顿下了。”
唐国的军队数量虽然挺可观,但其实多是为了军饷才参军的百姓,并且将领不为,上行下效,士兵也多是无所作为之徒。
并且这些地方军队的将领为了贪军饷,常常在上报人数的时候作假,多报许多,这样朝廷根据人数拨下来的军饷也能多出许多,屯下来能发一笔不小的财。
总的来说,唐国军队问题不少,确实需要好好整顿,不过如今国库空虚,还有很多民生问题还没解决,而且李景遂还没坐上东宫的位置,实权不足,还不是整顿军队的最佳时期。
殷铮算算日子,史书上记载的唐国漳州将林赞尧作『乱』,杀害监军和刺史的事件应该就是这段日子了,不过消息传回西都应该也还要一段时间。
历史上,林赞尧叛『乱』之后,泉州刺史留从效因为成功平叛而得到李璟信任,不仅任他的副将董思安为漳州刺史,更命他率泉州、漳州的军队支援福州城外的唐兵。此后,唐国兵败福州城,留从效趁此拥兵自立,成了唐国的一块不小的毒瘤。
既然自己能提前知道这件事,不管这件事还会不会发生,都要提前阻止才好。
想到这里,殷铮出声道:“殿下觉得,是否还该派兵支援福州?”
李景遂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想了想,道:“已经打了这么久,耗资巨费,现在吴越开始出兵支援福州,如果不再派点支援快些把福州打下,岂不是白忙活这一场?”
殷铮就怕他也这么想,劝道:“殿下,您忘了上次去鄂州的沿途所见了?如今唐国国库越发空虚,百姓食不果腹,冬无衣物御寒,当今之际,最首要的是修生养息啊。
您方才也说了,和李仁达这一仗已经打得太久了,耗资巨费,如果再继续这么耗下去,就算能打下福州城,唐国也已经元气大伤,还有吴越在一旁虎视眈眈,能不能守住福州城,还得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