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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芸嫂走了,他便和尹主簿说了一声:“给我扣她的月钱!”
尹主簿:“是。”
姜子建冷哼一声,开始新一日的公文处理。
潮州距离永州的脚程是近乎一日,还是没有住宿的一日。
白日里匆忙赶一天,晚上在车上睡一宿,等天亮了,潮州便到了。
商人虽说平日里用的东西,许多都是有限制,比不过官家的。可他们总能想出来在没有限制的东西里,取出最好的那些个,给自己用。
这赶路的马车就很不一样。
车轮是特意定做的。马车内身下的垫铺了厚厚好几层,一坐下去整个人都陷入柔软中,等困乏了睡一觉,还不会觉得太过劳累。
江乐深深感受到了金钱上的差距,觉得需要给永州的几个大人们好好建言一下,比如衙门弄一辆公共马车,要柔软如这辆马车一般。
路上庞宇飞也和江乐说了一下庞家的情况。
庞家当家的叫庞庆,有一儿两女。儿子便是庞宇飞,女儿则是都已经嫁人,一个比庞宇飞年纪大,一个比庞宇飞年纪稍小两岁,才出嫁没多久。
庞庆早年家里头就开着米铺,不过当然是得过且过。后来,潮州米价混乱了好一阵子,他们家自然也受了牵连。
原本庞家当家的是庞庆的大哥,就在那个时候没了性命。
好在回头彻查案子时,白将军向上头恳请不要再增加潮州杀戮,这才巧得救下了庞家庞庆这些个人,而原本只是在米铺里当二把手的庞庆,正式接管了米铺。
庞宇飞对自己父亲带着一点尊重。
那是因为庞宇飞出生后就被送到了永州来念书,再后来巧合在永州寻找了一点小商机,又娶了永州的一名女子,这就住在了永州。
他没有经历过潮州那时的事情,却也庆幸着还好当年白将军求情。
可如今没想到他父亲逃过了当年那一劫,没能逃过如今这一劫。
庞宇飞在说完米铺的事情,便开始说现下了:“我父平日有些浪荡,我娘过世之后,也就没人再拘着他。以前没什么钱,就上上青楼随便找个,后来有钱了,就喜欢找人上门来。因为家里没什么人,他觉得空旷,便还找友人小聚。”
江乐点头:“吃喝嫖赌。”
这词不太好听。
庞宇飞顿了顿才继续说:“这回也是如此。他们给我带话便是说,我父请了三个友人一同小聚,叫了几名青楼女子,几名乐坊女子,就在家里闹开了。我父找了其中一位去房里,谁料那位醉酒在池边昏睡过去,两名青楼女子去房内寻我父,就见我父自缢了。”
他说道这里,眼内又一度有泪盈眶:“平白无故没遇到事情,他怎么会自缢呢?”
江乐听着觉得这人也不像是会自缢的人。
“验尸结果出来了?”她询问庞宇飞。
庞宇飞哽咽了一下,强忍伤痛:“报信人来的时候还没验尸。但家中有经验的老仆以前认识一名仵作,看来看去,都是我父自缢。”
看来看去都是自缢?
如果是有经验的仵作,自缢是生前挂上去的还是死后挂上去的,肯定能看得出来。
“现在去人估计已经取下,连验尸都已经完成。”江乐思考了一下,“我要看到验状、格目还有正背人形图。”
庞宇飞点头:“这是自然。”
亲属若是有这个要求,还是能看一眼的。
江乐摆正了身子,和庞宇飞交代了一声:“我也不方便暴露我的身份,就当我是你一友人。你伤心欲绝,我陪你一起回潮州。”
庞宇飞自然答应了。
进了潮州,庞宇飞进门还是方便。
马车直接将他们一行人,带去了庞家的宅院。
庞家毕竟是卖米的,六年前潮州案结束后,到底还是从米铺底层爬了上来,如今算不得潮州数一数二的米铺,也算的是中上家了。
院子是几进几出江乐看不来,不过光是从正门走进,到了那可以容纳一群人醉生梦死的大厅,她还是深深感受到了金钱的差距。
平日里这儿该是热闹的,四周桌椅摆放着,中间有女子弹唱。仆役上来瓜果,一群人嬉笑打闹不亦乐乎。如今却是哀乐四起。
柱上头,商人是没法雕龙的,白虎也不行。前者是皇家代表之物,后者是白将军一家专用白虎称谓。那就雕个蛇,再不济随便雕刻点祥云。
宅子整体来看,雕栏画栋,亭台楼阁,大底是这样。
如今全裹上了白色。里里外外全是白的。
庞宇飞一到了屋里,便和江乐说了一声,去特意换上自己的孝服。江乐不需要穿那些,好在她今日衣服也素淡,不至于冲撞了这一户人。
庞庆这么一走,这家没有女眷,便由家中主管帮忙操持着,接待上门来探问的亲属和生意场上的人,安排好整个的丧事。
江乐和周珍在等庞宇飞的时候,听着了来往人的话,听了一耳朵。
“这庞家怎么都活不过五十。你看庞大家那样,庞二家也这样。”
“可不是。连嫁进来的媳妇都活不过五十,怕不是”
后头的话模糊掉了,里头的意思可不少。
江乐听得后来厌烦了,便和周珍也小声嘀咕起来:“我们回头要不要上花楼看看。那天人多混杂的,保不准凶手就是请来的女子。”
周珍心中蠢蠢欲动,可还是有点犹豫:“我们没钱啊。”
“庞宇飞有啊!”江乐直接把庞宇飞拉了出来。
“可他要守孝”周珍不得不说出这个现实。
江乐沉思片刻:“那就只能先交钱,后验尸了。这算是私底下接工,回头我会不会被姜知府给辞了?”
周珍:“或许不会?”
江乐搓手手:“我们拿着钱,上花楼!”
周珍也是好奇的,半推半就也就同意了。她对于花楼也是充满了兴趣。
两人几拍即合,约定了花楼一事。
庞宇飞很快便也出来了。
他找到了江乐和周珍,将两人朝着内间引。验尸的时候庞宇飞不在,他的姐姐和妹妹都到了场,如今在内间穿着一身白服,哭成泪人。
专门请来念经的人有好几个,在边上不停念着。
尸体和能上香探望的地方,用屏风隔离了开来。而原本还算浮夸的屏风,如今全用白布遮掩住了,只充当了一块隔离挡板。
庞宇飞带着江乐先给庞庆上香。
上完香,他走到自己姊妹边上,还没开口,眼泪就掉了下来。男子并不是不会哭,只是没有到伤心处罢了。
江乐和周珍一样上了香,到边上站着。
等好一会儿,在场人情绪都稍微稳定了一些,庞宇飞才重回到江乐身旁,和她低声说着:“你要的那些个,我都差人去要了。左右原来的是拿不过来,誊抄过后的能弄一份来。”
江乐点头:“可以。”
棺材并没有盖上,里头的人脸上稍微休整了一下,可身上的痕迹都还在。面上的紫色还未褪去,脖子上的痕迹也都还在。
江乐借着露出的部分,看了个清楚。
旁边周珍跟着看了尸体,由于看了,她眼内才露出了一丝疑惑。
这人怎么看都是自缢啊?
如果说这个人没有理由自缢的话,那他到底是为什么会形成如今这样的死状呢?
等人稍微清了清。
庞宇飞带着沉痛,吩咐了下来:“我和大姐小妹有些话想要同父亲说,让下人都先避一避,外客暂时不要引进来了。”
仆役听了,自然安排了下去。
庞宇飞让开了位置,伸手示意江乐:“江决曹,请。”
第 48 章()
验尸讲究的事情很多。
每个人验尸的习惯;也会有很大的不同。
江乐如今到这儿;结合自己的习惯和仵作报正背验尸图的顺序;从头到脚开始验尸;并注重优先仔细观察尸体体表。
庞宇飞先前说得并没有错;他在庞家是有话语权的;这个话语权仅次于他已故的父亲庞庆。如今江乐要验尸;两个女眷被庞宇飞带到了一旁,规避验尸并说了些话,也没有阻拦江乐。
得到了充足空间的江乐;将自己的工具摊开在一旁,让周珍给自己打下手。
她给手缠足够了布条,先从庞庆的脑袋检查起。
“缢死;不一定代表自缢。自缢是自己自杀;主动挂上去的。缢死则还有一种可能,是这人在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即昏迷、沉睡的时候;被挂了上去。”江乐如此讲着。
头顶上确认了没有藏入暗针;她将手下移到了脸部和颈部。
“这尸体脸上呈现的是紫红色;唇色发黑。牙齿呈现赤色;我们称之为玫瑰齿。如果切开头颅;不出意外头脑骨也会近似这个色。这是很典型的窒息死亡,就是无法吸气吐气。”江乐掰开了庞庆的嘴,指给周珍看。
庞宇飞跟着凑上来。
他脸上的神色有些难看;并不是很适应验尸。
“勒痕在喉上;当尸体被发现时,嘴应该是紧闭的,舌尖抵着牙齿。”江乐再点在脖子那儿,“挂在房梁上,痕迹从这里到耳后,在脑背后该是‘八字不交’。如果不是,那勒死后再挂上也是有可能的。显然这尸体就是在高处上吊死的。”
周珍拿出册子点头。
她记过这点,江乐早前就和她讲过,如今算是正式遇到了。
“生前和生后痕迹大不同,生前痕迹紫红或黑,生后则是色白。色白仅仅指那道痕迹,不代表脸上颜色。脸上颜色惨白,可能是压到脉是动脉。这很好认。”江乐又说了一点,再度认证了这一尸体就是缢死的。
经脉这一点,她一样教过周珍。
“我父不可能自缢!”庞宇飞在旁边没憋住还是开口。
江乐瞥了眼庞宇飞。
周珍在边上和庞宇飞认真说了一句:“师傅刚开始就说了,这些伤口能证明你父亲是上吊死的,不能证明是自杀还是他杀。”
庞宇飞知道是自己莽撞,把一肚子话都憋着,带上了歉意:“是我太焦躁。”
江乐没有理睬庞宇飞,她还要给周珍讲解验尸,挺忌讳有旁人插话打断。
“尸体肥胖,所以勒痕很深。”江乐将人的衣物褪去,只留下了最里头的亵裤,“再看尸斑。腿、肚子、小腹,伤痕和火烤过一样,青黑色。再度证明死时就是垂直吊着的。”
周珍在边上点头。
“这种死法不太雅观,容易生理失控,失禁懂吧?当时肯定房间里很不好闻。”江乐谆谆教诲。
周珍:“”
这句话真是充满了味道。
江乐基本上检查完了尸体全身,确定了死因。
“酒醋仵作已使用过,身上痕迹着实少了点。平日的撞痕都没有。”江乐想了想,点评,“大概是太胖了。”
庞宇飞:“”
庞庆确实胖了点。
江乐其实已满脑子都是动刀子了,可她也知道今后并不是所有的案子都能动刀子。
她和庞宇飞说了一声:“能去取一把油纸伞么?要红色的。再来一个灯。”
庞宇飞应下,立刻跑出去吩咐下仆送一把油纸伞过来,还根据江乐的要求,要了红色的。至于灯,房间里就有。
江乐说完这个要求后,等着下仆送来了油纸伞。
这一点往昔她没有和周珍说过,也是如今看到了人才灵光一闪,记起了这么一茬。
“过于胖的人,身上有些伤痕用酒醋显现不出来。而人在红色光照下,痕迹就会有所显形。”她示意周珍撑起伞,又让旁边的庞宇飞用灯靠近了油纸伞。
让人瞠目结舌的场景就此出现。
庞庆的身上有着不少的痕迹!
有的是宽条的,极为浅淡,有的是块状的,有深有浅,还有些零星的小痕迹。
庞宇飞倒抽一开口气。
周珍也是一脸愕然。
“”江乐看到在原先的尸斑上产生了那么多的伤痕,也是一时顿住,半响才开口幽幽说了句,“所以说平日里不要吃太胖了。”
大约是庞庆这样子给人冲击太大,江乐旁边两人对江乐这话深深记在了脑中,比刚才每一句话都记得牢靠。
江乐如今还没解剖,就能肯定:“如果你父亲并不是喜欢玩一些刺激的,这些伤口便是凶手所为。宽条可能是用宽布束住了人,而其它的,大多是人为殴打所伤。”
这人就算玩刺激的,也不带是玩殴打的。
庞宇飞在这一刻总算确认了他的父亲真不是自缢,而是他杀。回过神,眼泪憋不住,豆大般跌落下来。
没一会儿,嚎啕大哭。
庞宇飞哭得太过惨烈,规避开的两个女眷明白了什么,跟着哭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