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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要骂他狗血淋头!他忽然一喜,想要赶紧告状,谁让孟长青让他爬了两个多时辰的山!想着他兴奋地把纸举起来,回过头对着李道玄大声地喊:“真人!孟长青写你的名字呢!他居心不良!他冥顽不灵!”小道童用自己能想到的词汇告状,悲愤道:“他……他对您不敬,有非分之想!”
忽然,用错了词却不自知的小道童顿住了,他还举着那张纸,抬头正好看见李道玄的神『色』。
李道玄似乎是愣住了,站在原地,一瞬不瞬地望着那山洞中的景象,说不上是个什么神情。小道童从未见过这样的李道玄,一时哑然没敢发出声音。
满洞『穴』的名字与铺陈了一地的宣纸,微弱的烛光中,那三个字扑面而来,可以想见少年是怎么一个字一个字,亲手把这些东西写上去的。
『药』室中。
孟长青死死抱着白『露』剑对着已经彻底疯了的陶泽道:“你、你别『乱』来了!”
陶泽和上午那副浪『荡』样子全然不一样,现在的他蓬头垢面,脸上还有抹灰,表情颇为狰狞,“我他娘的还不信了!”他翻着手中的《开物》,一双猩红的眼盯着孟长青手中的那把剑,咬着牙说出这句话来。
在这一整天中,陶泽用上了他能想到的所有办法,包括用阵法破,借锤子敲,用刀片凿,用油涂抹,倒入『药』水去锈……各种奇怪办法只要是能想到的都试过了,乃至于放入冰水中,借由物受凉而缩小的原理把剑拔出来这种偏门法子都试了。
白『露』剑光洁赛雪,纹丝不动。
陶泽先疯了。
忽然,他扔掉了手中的书,抬头看向孟长青,“我还有最后一个办法!一定有用!”
阿都和孟长青现在都有些怕他,孟长青问他,“什么办法?”
陶泽抹了把脸上的灰,低低吐出四个的字,“回炉重铸。”一抬头,眼中全是狠厉。
孟长青闻声直接睁大了眼,“你敢!这可是玄武二十四剑之一!回回回炉重铸?你疯了你?”孟长青被他惊得都有些结巴。
陶泽把手中的书一扔,从架上抽出另一本书,“你别怕啊!我跟你说,我跟着隔壁山头的铸剑师学过两个月的铸剑!正好我这儿有炼丹炉,现成的锤子也在!我们开炉铸剑,把这剑铸一遍!老子看它开不开!”
孟长青猛地抱着剑往后退,“陶、陶泽,我想过了,我还是回去自己试试!你这个办法特别好!真的!但是我觉得我还是先回去试试,要是没用我我我一定回来找你!”
“你不相信我吗?”陶泽已经在鼓捣炼丹炉了,“别怕!我真的会铸剑!”
“我相信你啊!我真的,我就是觉得我……这样,我再回去试试!我自己试试!好吧?”孟长青抱着那剑一步步往后退。
陶泽忽然喝道:“不许走!老子还不信弄不开它!老子今天一定要弄开这玩意儿!孟长青你站住!”
一旁看戏的阿都手里的瓜子都吓掉了。
孟长青拔腿就跑。
陶泽冲了上去,“你跑什么啊?我在帮你啊!孟长青!”
“不不不不,我自己试试,我自己再试试!我觉得你这个办法……”孟长青被陶泽抓个正着,也没地方躲,慌忙解释,说着话他给陶泽示意自己真的还要再试试,手扶上剑柄,“我觉得我可以的!我真的,陶泽我可以抽出来的,我真的……”
下一刻,一声极响的清鸣,白『露』剑骤然被抽出鞘,光芒盛放在手心,有如一泓月光倾泄而出。
围在玄武山脉外的云海忽然一齐奔向『药』室山顶。
天光从来处倾泻而下。
一剑霜寒十四州。
玄武六百里山脉,海上三千二百座仙山,扑簌着落满了银霜。
一切都静了。
目瞪口呆的陶泽看着同样目瞪口呆的孟长青,不知过了多久,屋子里终于响起一道极轻、极小心的声。
“老子就说,这剑能弄开!”
第 30 章()
大殿中; 抽出白『露』剑的孟长青与陶泽面面相觑了很久,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终于,他咽了下口水。
天地间风云涌动; 异象浩『荡』,经久不绝。
远处山顶,紫来大殿中的南乡子抬头看向窗外; 他养的那群白鹤受了惊,从山顶腾飞而起,如炸地白虹,冲向天穹。
屋檐下; 打着瞌睡的小道童忽然从美梦中惊醒; 手中的灯摔了出去,啪一声响,他以为是自己偷懒被抓到了; 忙连滚带爬站起来; 晕乎乎地望去,只见青山无数重,天下一檐霜。
南乡子微微一挑眉; 然后扭过头,看向坐在对面喝茶的谢仲春。
谢仲春略有疑『惑』; 盯着那道从『药』室山顶『荡』开的剑气; 那明显不是李道玄; 李道玄不会控不住白『露』剑气; 他皱了下眉,“这怎么了?”
南乡子喝了口茶,悠悠道了两个字,“不知。”
谢仲春:“……”第九十二代玄武掌教真人不爱管事,是个活菩萨,有两样不知,这也不知,那也不知。『操』碎了闲心的谢仲春深吸了口气,平静地喝了口茶。
南乡子看着他,道:“不如你明日去问问?”
谢仲春面无表情,“不去!”
说完,一剑出鞘,清明剑气刹那间席卷玄武,动『荡』的天地顿时平静下来。谢仲春随手搁了杯子,摔在案上啪一声响,半晌才道:“他就惯着吧!迟早给他惯出『毛』病来!”若非李道玄,能拿到白『露』剑的,怕也只有他那徒弟了。
『药』室山顶,握着剑的孟长青一动不敢动,眼见着那异象渐渐消失,他终于缓缓吐出口气,“好、好了?”
陶泽看了眼不再动『荡』的房屋大梁,缓缓咽了下口水,“好、好了吧。这剑,脾气挺大,啊哈?”他看向孟长青。
孟长青满头都是冷汗,“别说风凉话了。”
陶泽缓缓匀了气息,对着握着剑的孟长青竖了下大拇指,“你可以的!”他扯了下嘴角,咧出个笑,“厉害!”
孟长青抬手,刷一下归剑入鞘,忽然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你怎么了?”
孟长青缓了会儿,低低道:“腿有点软。”
陶泽、阿都:“……”
放鹿天。
李道玄看着那满山遍野的银霜,没有说话,过了许久,他才缓缓摊开手,手心是那张小道童捡起来告状的纸,上面写满了“李道玄”三个字,风一过,那纸条扑簌的抖着,在手心发出低弱的窸窣声响,他缓缓攥紧了。
孟长青连夜就赶回来了,忙着要证明给李道玄看,自己抽出了剑,他一下子冲进屋,“师父!”他猛地扒住了门框。
屋子有些暗,他满头都是汗,随即反应过来这么晚,李道玄不会是睡了吧?他忙又退出去两步,喘着气,低声朝里面喊道:“师父您休息了吗?我把剑抽出来了。”
李道玄没睡,轻轻敲了下桌案,“进来。”
孟长青一确定李道玄没休息,忙一下冲了进去,进门时又被那门槛绊了下,最近是真的点背!他心中暗想着,在李道玄面前站定,抬手行了一礼,“师父!”说着话的时候,气还没喘匀。
他是一路跑回来的,连剑都没御,这白『露』剑威压太重,什么剑都飞不起来,他跑了两个多时辰回来的。
屋子里光线昏暗,孟长青前两天刚被李道玄训斥,也不敢看他的神『色』,只低声道:“师父,我把剑抽出来了。”
李道玄没说话,他只是望着孟长青,昏昏沉沉的夜,少年背着漆黑的剑匣,风尘仆仆,双眼闪烁,行礼的双手叠的严丝合缝。
孟长青没听见李道玄的声音,以为他不信,深吸了口气,解下了负着的剑匣,打开了,他望着里面的那把剑,心中祈祷千万别出幺蛾子。他忽然深吸一口气,一手抓住了那把剑,寒意从掌心一瞬间灌入体内。
他握住了剑鞘,屏着呼吸,缓缓地,用力地,一寸寸抽出了那柄剑谱《行简》所称“秋刀熔金”的长剑。
李道玄静静地望着他抽出那把剑。
刷一声清响,孟长青终于猛地一下子抽出了那柄剑,一瞬间像是月光倾斜而出,寸寸似雪,忽然孟长青忙慌张地抬头看,这次却没有什么奇怪的异象,他心头一松,惊喜过后,立刻看向李道玄,“师父!”
李道玄一直在望着他,终于才点了下头,到最后,他也没有说什么别的话。
雪『色』的剑穗扫了下孟长青的手腕,一阵柔软,他把剑收入鞘中,小心地放回剑匣中,毕恭毕敬,“师父,剑归还给您。”
李道玄望了他许久,低声道:“送你吧。”
孟长青听到这一句话,猛地抬头看李道玄,吓得都有些愣住了,“送、送我?”他根本没想到李道玄会把白『露』剑剑送给他,他哪里敢收,话都不会说了,“师父?这剑可是您的……首剑。”
李道玄低声道:“拿着吧。”
话音刚落,剑匣退回孟长青的手中,沉甸甸的一块铁,孟长青差点没接住。李道玄看着他那副手足无措的蠢笨样子,不知道是想到什么,『露』出个很少见的笑,很轻,若是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孟长青更惊恐了,受宠若惊地抱着那剑匣,大气都不敢出。
半个时辰后,抱着剑匣回到自己房间的孟长青简直不敢相信刚刚发生了什么,李道玄把白『露』剑送了他?他坐在地上,望着被他供在案上的剑匣,连伸手去『摸』都不敢,这事儿太震撼了,震撼得他到现在都反应不过来。
他高兴吗?他都快高兴疯了!这可是玄武二十四剑,是他师父李道玄的佩剑,这把剑,几千年来在多少修士手中风光无匹。他当然高兴,他高兴得都有些懵。
李道玄是个剑修,一生只用过一把剑,这不仅仅李道玄的首剑,这是李道玄唯一的一把剑,孟长青猜都不用猜,这把剑意义有多少非凡。
在道门中,首剑是许多剑修视如『性』命的东西,大道之行,始于足下,始于握剑。玄武更是了,玄武重道本,黄祖首剑至今还悬在洞明大殿享千年供奉香火,在玄武弟子眼中,那把剑便是黄祖留在人间的精魂,是道本的象征。逢年过节,散落在四海的玄武门生还要上玄武祭拜。
总之,玄武修士,视首剑为重中之重。
孟长青坐在那儿,直勾勾地盯着那枚剑匣,终于,他鼓起胆子去揭开了那剑匣,铮一声清响,剑匣大开,那把名扬天下几千年的仙剑陈在那儿,有如一泓月光,千年的传说与岁月缓缓淌过。
孟长青根本不敢相信这剑已经是自己的了,伸出去的手顿在空中许久,他攥紧了拳,收回手继续看着那把剑。
大约是李道玄平日里一直说话不多,这么些年下来,他一直觉得李道玄对自己并没有什么要求,如今他才知道,李道玄原来竟是对自己寄予如此的厚望。
玄武二十四剑,从黄祖立宗以来,哪一个不是天下一等一的大人物,翻出玄武卷宗,全是这群人的流芳传说。
孟长青头脑有些发热,他深深吸一口气,望着桌案上的那把剑,发了小半夜的呆,一动不动。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该作何感想了,只是望着那柄仙剑,都觉得心中激『荡』。
另一头。
李道玄坐在堂前,手边茶水已经凉了,轻烟团团从香炉中吐出来,掩去了他的神情。
他坐了许久,香炉都熄了下去。
一道白月照山岗。
剑在孟长青手中出鞘时的那一声清啸,似乎仍在屋中回响。
*
次日,李道玄去了趟紫来大殿,南乡子看见他,示意道童去沏茶。
他虽然不说,心里却有些诧异,李道玄最近往他这儿走的是有些勤,李道玄喜静,平日里想要喊他出门,那得撞上什么百年一逢的大宴,或是几十年一逢的祭典,用现如今流行的小辈的话来说,李道玄爱缩着。
见李道玄坐下,南乡子挥去了脑海中『乱』七八糟的东西,“怎么了?”他接过道童手中的茶壶,亲自给李道玄沏了杯茶。
昨晚那动静挺大的,南乡子正斟酌着要不要问。
李道玄反而先问了他一句,“天枢镜在你这儿?”
南乡子先是一顿,仔细想了大半天,才想到天枢镜是什么东西,“在呢,你要用?”他诧异地看向李道玄,那可不是什么正道东西。
“想借用两日。”
南乡子看着自家师弟的坦『荡』目光,愣是没好意思拒绝。让小道童去找了一阵子,竟是找着了,把镜子借出去后,目送着李道玄离开,他才终于后知后觉,这好像,不大合适吧?
那天枢镜原是邪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