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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看着的孟长青三人见状均是一震,连原本赌气不看比试的阿都都腾一下站起来了。这哪里是同门师兄弟点到即止的架势,这是要命的架势。
剑气冲到吴聆面门的那一瞬间,吴聆眼中有寒芒一闪而过,铮的一声,被一柄破空而来的长剑震开。降魔剑,曾经是六剑真人吴清阳的佩剑,震开剑匣中飞冲而来,停在了吴聆的面前挡住了所有的剑气。吴聆抬手握住了剑,望向谢怀风,他没再收束灵力,反而全部绽了出来,汹涌着奔向谢怀风,谢怀风的剑气被瞬间搅碎。
八面金鼓同时一声惊响,裂了。
坊间传闻当年降魔剑出世的时候,银河倒挂,像是一截银白江流。
此时所有人都看着那金鼓石台,灵力像是银霜似的扑簌着下落,冲向了山川河海。
山上众人都睁大了眼抬头望去。
八百里玄武山脉,一刹那间全是汹涌灵力。风云既定,吴聆握着降魔剑轻轻抵着谢怀风的咽喉,他的面『色』有些发白。
那海上垂钓的老道人望着这山雪,握着鱼竿手一顿,下意识脱口道了一个名字,所有人一时全都望向他。
四百年前,也曾经有个年轻修士在这金鼓石台之上,一剑霜寒千秋雪。从此道门皆是那年轻修士的传说。
孟长青望着这满山的霜雪,心里头咚一声,想是被什么击中了。记忆中有画面一闪而过,也是满山的银霜,似乎有人在对他说话,他有些记不清楚,只能隐约感觉到一些东西,陌生的,熟悉的,温暖的,明亮的。他也被这场面震住了,整个人似乎被拖卷入那种陌生的情绪中,记忆消散了,情绪却还留着,一下子将他扯了回去,转瞬即逝。
陶泽看着那一幕,非常简单粗暴的两个字,“我去!”
金鼓石台。
吴聆望着谢怀风,剑在谢怀风咽喉前停下来的那一瞬间,他收了剑,同时也没了灵力。
谢怀风与吴聆多年师兄弟,自然知道这人的脾『性』。他望了吴聆许久,终于道:“多谢师兄手下留情。”说完他低头笑了下,话锋骤转,“只不过,我还站在这金鼓石台之上,算不得输,按着规矩,你我还得接着打。”
下一刻,他放出灵力轻轻震开了降魔剑,轻轻拍了下肩上银霜似的化形灵力。
吴聆手中的剑被震的脱手而去,摔出了金鼓石台,一声清响。吴聆看着脱手而去的剑,抬头望向谢怀风。
谢怀风手中的长剑一点点往上抬。他也没觉得这么做哪里不合适。吴聆这个人啊,脾『性』很怪,他完美地符合了所有道门崇尚的顶级剑修的道德要求,可越是如此,越是让人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怪,谢怀风此时看着吴聆,脑海中甚至隐隐浮现出另一个隐蔽的念头,世上到底有没有如此完美的人?
下一刻,剑气呼啸着扫了过去,吴聆瞳孔骤缩,他仰头看着那些席卷而来的剑气,一双眼中全是倒映着的白光。他盯着剑气后的谢怀风。
就在剑气即将撞上吴聆的瞬间,一柄雪『色』长剑破空而来,剑气相撞,发出铮一声清响。
山河皆寂。
白『露』剑有如一泓月光。
孟长青握着剑跃入石台,眼中金『色』雾气全漫了上来。
高阁之上,南乡子与谢仲春瞧见那熟悉的剑光,一齐诧异地看向一旁的李道玄,李道玄没有说话,极轻地蹙了下眉。
第 62 章()
金鼓石台。
孟长青道:“同门师兄弟; 比试点到即止; 何必下此重手; 灵力尽散时遭如此重击容易伤着『性』命。”谁都看得出来吴聆刚刚对谢怀风手下留了情; 可谢怀风刚刚出招时却极为毒辣凌厉,丝毫不顾同门之谊,令人心寒。
谢怀风望着这个忽然出现的人; 眉头挑了下; “你是?”
孟长青面『色』微微一凝,“玄武弟子。”
谢怀风显然是没认出孟长青,道:“我说你们玄武既然揽了仙界大典; 不会连大典规矩都不懂吧?谁说的点到即止?金鼓石台; 生死由命!”他抬手摔了下刚刚被反震开的剑气大『乱』的衣摆,啪一声响。
“嚯!”堪堪赶到的陶泽与阿都刚好听见这一句; 陶泽忍不住低声道; “真够厉害的。”
谢怀风也没收剑; 随手挽了下,眼见这台子上人越来越多,他开口道:“你们玄武到底还有没有谱?大典办得乌烟瘴气也就算了; 一个个都敢往金鼓石台上跳; 你们当这台子是用来唱戏的?”
孟长青扶了吴聆起身,吴聆袖子与上衣上全是喷出来的血; 连带着地上也有一大片。孟长青寒着脸; 回身道:“谁都看得出来; 刚刚那一剑; 你已经输了。你的师兄对你手下留情,你却丝毫不顾师兄弟情谊,出招如此阴狠歹毒,这是你长白的规矩?”
谢怀风闻声笑了,“他对我手下留情,难道我也一定也要对他手下留情吗?他想输,我还不能赢了?”谢怀风说着话瞥了眼吴聆,“我一没耍阴招,二没用邪术,堂堂正正走上这台子,堂堂正正地出招比试分个输赢,怪只怪他技不如人,倘若今日并非比试,而是他在与邪修交手,怎么着?你也求那邪修善心大发饶过他?”
孟长青见吴聆低着头仍在吐血,似乎有些止不住的势头,一时也顾不上谢怀风,抓着吴聆胳膊的手猛地收紧,低声道:“师兄?先下去。”
“慢着。”谢怀风却横剑拦去了两人的去路,“吴聆,我问你,你可是认输了?”
孟长青终于有些怒了,却被吴聆一把抓住了手,吴聆对着孟长青摇头,声音极低,“算了。”
孟长青额头上的青筋跳了下,对着谢怀风道:“只是为了赢一场比试,对自己的同门下此重手,你也不怕别人说你无耻?”
谢怀风闻声一笑。
吴聆终于抬头望了眼,却不是看向谢怀风,而是看向给他渡灵力的孟长青,“算了。”
孟长青闻声看向吴聆,吴聆极轻地摇了下头,“我没事。”他低声道,“快下去。”
说完,吴聆回过头,望着谢怀风,他缓缓地站起身,抬起手拱袖行礼,“我认输。”
比试台上,第一次抬手拱袖意为以道会友,第二次抬手拱袖,意为自愿认输。
孟长青握着白『露』剑整个人定住了,他的视线一直落在吴聆的身上。
谢怀风倒是丝毫不意外,吴聆如今修为全无,拿什么与他打?认输反倒能给自己留点脸面。他望着吴聆半晌,袖手收剑,入鞘一声清响,他挑眉缓缓道:“承让了,大师兄。”
吴聆面上没有丝毫不悦,甚至连声音也是平平淡淡的,他低声道:“恭喜师弟。”
胜负已定。
谢怀风看了眼吴聆身上的血,没多做理会,他顾自转身一步步走下了金鼓石台。然后他忽然停了下来,回过头看向吴聆,“大师兄,仙根既毁,镇灵丹也是治标不治本,用的多了,只会落得心血耗尽的下场,你说何必呢?为了贪图一时的名声,要搭上自己的命,值得吗?”说完,他转身往下走,风吹的他衣袍猎猎作响。
刚跑上来的几个长白弟子站在台下,其中一个女弟子连在大庭广众都顾不得了,直接冲上去朝着谢怀风吼道:“谢怀风你要不要脸?丢人都丢到天下人眼皮子底下去了!你不要脸长白还要!”谢怀风闻声挑眉看去,那气得脸『色』发青的长白小师妹,除了吴喜道还能是谁。
吴喜道看见吴聆拱手认输的那一瞬间,心疼得都在哆嗦,眼睛当时就红了,心疼,是真的心疼。谢怀风他哪里是想要赢,他就是想要吴聆当众认输羞辱他,满足他那点阴暗的见不得人的龌龊心思!堂堂长白,怎么出了这么个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谢怀风朝吴喜道挑了下眉,没理会她个小丫头片子,走下了台阶,几个长白男弟子走上来围住了他喊他“师兄”。
吴喜道也顾不上骂这个不要脸的了,立刻抬腿往吴聆那走,看见吴聆走下金鼓石台,她本来还忍着,知道不能丢人,可一瞧见吴聆胳膊上的血,心一下子抽成了一团,眼泪一下子就滚下来了,忙又抬手用力地抹了,不让人看见,喊了一声“大师兄!”
吴聆擦着手上的血,抬头看去。
此时此刻,金鼓石台下已经站了不少的道宗长辈。众人都瞧见了刚刚的比试,此时此刻正在议论不休。吴聆走下了金鼓石台,陶泽走上来把止血的『药』递给了吴聆,吴聆伸手接了,道了声谢,一抬头望去,人群渐渐散开了,让出了一条路,玄武的几位真人走了上来。
周围一下子就静了,连背手立在长白弟子中央的谢怀风都没再说话,所有人一齐望向那三位玄武真人。
孟长青从见着吴聆低头认输的那一刻起,心中就很是憋屈,像是一口气堵在心口,没散出来。他在玄武待了太久,已经忘记了遭遇不公平是种什么感觉,也忘记了这世上许多事本就是不公平。他一抬头瞧见李道玄正望着他,微微愣了下。他几乎是立刻就发现李道玄望着他的眼神和平时不太一样,面『色』似乎有些淡漠,其他两位真人也是如此,他立刻记起自己私闯金鼓石台的事,有些僵住。
陶泽和阿都也都自觉没吭声。
最终,这一届仙界大典,拔得头筹的是长白宗谢怀风。
玄武三位真人当众宣布的。
谢怀风抬手对着几位真人行了一礼,样子有些懒散,但是还行,不算失礼,看得出来,他心情不错。这个师出长白洪阳真人的年轻人似乎根本不在乎这次赢的是否光彩,也不在乎什么手段,于他而言,赢了就成。他身上有一种很奇异的坦『荡』,甚至连嘲讽都是坦『荡』的,甚至于面对自己的师父洪阳真人,他也依旧如此。
洪阳真人吴洞庭当时也在场,他脸上其实是有些挂不住的,但当众他并没有说什么。
离开时,谢怀风望了眼站在吴聆身侧的三个人,『露』出个带着些嘲弄意味的笑。大约是笑孟长青,笑孟长青太年轻了。输赢就是输赢,这大概是世上最公平的事情了,这事不怎么讲道理。吴聆这次丢的脸不比他小,如今全天下人都知道了吴聆根基毁坏,没了镇灵丹,一击不中只能任人宰割,众人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谢怀风思及此,心情不错,临走前他朝孟长青望了眼,陶泽手快,一把将撸着袖子冲上去的阿都拽了回来。
孟长青袖中的手攥了又松,松了又攥,他第一次有些克制不住怒意。
吴聆自始至终都是最清醒的那个。孟长青年纪小,脸上藏不住事,明显是不知道道门里的规矩,比试本来就是生死有命,除非是双方有谁坏了规矩,否则旁人绝不得『插』手。今日孟长青跳入了金鼓石台,瞧来似乎情有可原,但在道门中,这事儿相当严重。早就听说玄武规矩森严,也不知会如何。
他想替孟长青说两句,毕竟此事是因他而起,他刚一抬头望向那三位玄武真人,下一刻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一双眼睛。
李道玄正在望着他,波澜不惊的,似乎是在打量,又不太像,瞧不出什么。
吴聆忽然间就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件事,心头一跳,鬼使神差的,他没有说话。
*
那一场堪称闹剧的比试结束后,众人都散了。
孟长青在紫来殿跪着,白『露』剑收在匣中,放在他正前方。他没吭声。
紫来峰的石阶上,阿都紧张地拉着陶泽道:“怎么办?要不我进去和我爹说,说长青他不是故意的!”
陶泽拉住了阿都,他还算淡定,道:“行了,你爹那样的人,求他有用吗?”
“那怎么办啊?我听师姐说,这个很严重啊,会不会关禁闭啊?”
陶泽道:“哪里有这么夸张啊?”
阿都急了,“都怪你,早知道就拦着他了,你离这么近为什么不拦着他?”
“我哪里知道他直接就过去了,我当时我看着吴闻过我哪里注意到他在干什么……行行行不跟你说了!”说真的陶泽不是很担心,外头传言玄武门规森严,那真的只是传言罢了,真要如此森严,他早第一个被撵出去了。今日台上比试时,谢怀风对吴聆出手,不只是他们三人,连一直旁观着的李岳阳的行云刀散了点冷意出来,玄武多得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说来说去,这事怪长白宗那谢怀风干得确实不地道,不管外头是什么规矩,这里是玄武地界,要守玄武的规矩。
金鼓石台上,谢怀风要是真的当着众人的把吴聆打死打残或者打个重伤,玄武绝不可能袖手不管。
如今这样,陶泽估计,三位真人也就当着外人的面意思意思地训两句,一会儿就放下来了,顶天了就关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