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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给嫂嫂听也是一样。”沈砚本想找沈复打听一下,但此刻她觉得提醒王茉更合适些。王茉本就生在大河边上,对江河雨水颇多敏感,如今又怀了身子,若是真做好这一桩,对她、对她未来的孩子都是安身立命的一道保障。
王茉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层,叫娘家留意一下河道并不是难事,江南各地也有水利监督,她要做就要赶早。她紧了紧沈砚的手臂,“多谢妹妹提醒,我今晚就修书一封,明早托人送去。”
沈砚把人安全送到,又冒着大雨匆匆回去。
幸而贴心的吴娘早就备下了浴桶和热水,等到舒舒服服沐浴完出来,沈砚却没有换上寝衣,而是选了件随时能见客的交领绣花襦裙。
吴娘有些不解,沈砚也不解释,只吩咐阿杏去盯着香雪楼的宴席动静,若是散场了就来回报。
直到戌时三刻阿杏才回来,沈砚又等了一刻钟,叫吴娘去拿蓑衣和雨灯来。这夜不仅黑,雨势还不减,淅淅哗哗,溅起老高的水花。吴娘很不放心:“娘子这是要去哪儿,有什么事不如吩咐我罢?”
沈砚戴上竹笠,稍一低头,宽宽的帽檐就遮住了她的眼睛。
第八章 雨夜访客()
崔岑三人被安排在东边的客院里。
这处精致的小院平日里少有贵客留宿,因着三月雨夜寒凉,李氏早早就让人烧了香炭,点上暖炉和熏笼,叫屋里一点也不至于冰冷。
崔岑今晚喝了不少酒,等他进了暖和的寝间,就发现屋里已经有人了。
那张床上,有两个满脸红晕的俏丽侍女躺在被窝里,枕上散着青丝。他眨了眨眼才想起来,世家大族一直有这种“暖床”的规矩,若是主人不给安排反显得不重视来客。
崔岑没有继续向床榻走去,指尖触到桌几上的茶壶,还是热的,倒出来是解腻的浓茶。
见他没什么反应,床上两个侍女才慢慢从被窝里出来。两人均是十六七岁高挑模样,身形已渐渐长开,只穿着肚兜和亵裤,『露』出秀美的香肩、酥胸和『裸』背。这些陪侍的婢女知道怎样展现自己最娇美一面,此刻灯下旖旎,两人或背对或侧对着他缓慢穿上衣服,香艳异常。
若是客人叫停,她们即刻便能回到被窝里。
但崔岑没有,只是平静看着她们穿戴整齐,在他面前款款行了一礼,娇声娇语:“床被已暖好,还请崔侯早些安置罢。”
沈太守倒是不吝派送这些美人恩。
崔岑过去掀开被子,果然香风隐隐,冰冷的被窝已被她们用体温捂热。
他检查了一番出去到外厅,外间站立的两人也『露』出相似笑容,想来大家都受到了这种招待。
“钟意,我一把老骨头消受不起,你怎的也拒绝了?”灰蓝衣袍的中年人『摸』着颔下一缕美须,笑着打趣身边的年轻人。此人名叫林敢,心思谨慎细密,官拜副军中郎将,位同正四品。此次南下几人中就数他年长,是以时时刻刻打起十二分精神,这等帐中美人可不敢碰。
“林叔,你现在一餐还能吃下五大碗,”那年轻人叫钟意的一点也不扭捏,“可别急着喊老!”
崔岑笑了笑,钟意是他寸步不离的近卫,小小年纪开得三石弓,别看才二十岁,胆子可大着。倒似乎于男女之事上还未开窍,只喜欢舞刀弄枪。
钟意瞧见崔岑,便自觉去关上门窗。崔岑向林敢看去,眸光清湛没有半分醉意:“林副将,这半天你瞧着沈闵之是个什么人?”
林敢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示意崔岑看向四周:“侯爷请看,这不过是一处空置的客院,竟也如此奢华,这些摆件陈设加起来价值不下万金。沈太守虽主政郓州一方,发迹也不过三代,只算小有家底,这江南多有富庶,怕是要超出我们原先所想。”
崔岑的目光便又深了些:“如今天下之富,聚富在田亩和人丁。江南虽在中央没有几位高官权相,但在地方上募养了不少散兵私将,家中佃农亦可随时拿上武器变成乡勇,不能小觑。”
林敢点头道:“这几日我们四下闲逛,乌镇安平和乐,竟似不受这十来年的战火侵扰,茶馆里也只将中原和北地的交锋做为闲话谈资。想来上行下效,郓州官绅也没有忧患意识,没经历战『乱』之苦,这些人现今还没有生出血『性』来。”
这便是他的回答了,沈太守『性』子太软,不具前瞻的眼光。
就连钟意也不大看得起沈闵之一家,语气里有轻嘲:“席间侯爷这番强盗行径,若身份颠个倒,怕是我都要讽刺上几句,沈太守却哈哈笑过了。沈家也不想想,从来都是江南主动上贡,我们博陵崔氏什么时候向他伸手讨过?”
“钟意你姓钟,什么时候也跟着侯爷姓了?”
钟意“嘿嘿”笑了两声:“我姓什么没有分别,谁又比得上我能离侯爷这么近!”
“那可说不准,等侯爷娶了女君后,哪里还有你的位置喽。”林敢本是和钟意抬杠,说到后半句偷偷瞧了崔岑一眼。
崔岑没有漏了他的眼神,不由失笑。多半是家中祖母不满他开春南下,错过了几场相亲,临走前特意叮嘱林敢时不时提上几句好叫他上心。
这些婚姻之事原是托亲长媒妁约定,但他向来强势,便没人能绕过他擅自做主。
“不说这些了,我们还需在乌镇逗留十几日,等到……”哗哗雨声中,崔岑忽听到几声极轻的叩门声,“钟意,你出去看看。”
钟意便收了笑脸,开了门轻手轻脚蹿出去。
崔岑和林敢不再交谈。不一会儿,钟意就面『色』古怪地回来了,身旁跟着一个穿蓑衣提雨灯的身影。等那人摘下笠帽,『露』出那张眉目婉然的脸,崔岑才知是为何缘故。他有些意外:“沈七娘子?”
来人正是沈砚。
她大半夜来这客院,面对三个大男人,倒是没什么慌『乱』,只礼貌道:“崔侯恕罪,还请容我先除了雨衣。”
崔岑见她这般自在,倒是有了点兴趣,和林敢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吩咐钟意:“去倒茶。”
今晚这大雨来得又急又凶,那蓑衣不过勉强挡雨,沈砚一路走来鞋子和裙摆尽湿。到了屋里暖气融融,才让她雪白脸『色』回了些红润。她脱下蓑衣挂在门边,又熄了牛皮蒙着的雨灯,这才回转身来。
钟意端来茶水,还去屋中搜罗了个小手炉一并递给沈砚:“沈七娘子暖暖手。”
沈砚也没客气:“多谢钟公子。”
外厅里有一矮方几,边上铺着软垫,崔岑本该请沈砚入坐。然而崔岑的脾『性』,如今人又到了他掌中,是没可能让他纡尊降贵和一个陌生少女屈膝跪坐在一处。
沈砚似知道他的意思,何况她也十分讨厌跪姿压着腿脚,便开口道:“我站着说几句便走,还请崔侯拔冗听一听。”
崔岑注视着她,『露』出几分好奇的倾听神『色』:“七娘子请说。”
沈砚缓声道:“我来,是想请崔侯几人早些离开乌镇。”
钟意和林敢站在一侧,闻言都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崔岑面上不见惊讶,只『露』出恰到好处的不解神『色』:“七娘子何出此言,我似乎不曾得罪你,为何就成了不受欢迎的恶客?”
“崔侯来郓州的目的,你知我知,就不必再掩藏了罢。”
“唔?”崔岑微微一笑,看向林敢。
见沈砚不落下风,林敢心里也有几分惊诧,忙轻咳一声道:“沈七娘子怕是有什么误会,我们侯爷南下,一来是为北地旱情求助,二是津口有位太叔公四月里要做九十大寿,侯爷此番也是代表博陵崔氏前来贺寿。”
沈砚心里一个字都不信,轻声笑道:“这理由也就能一时瞒过我爹。崔侯真正的目标,怕是想要动摇荆南的刘开将军,阻隔郓州和川蜀,阻隔郓州和汉王庭的联络罢。”
她话音还未落下,便敏感地察觉到小厅里的气氛为之一凝,林敢和钟意已收起懒散姿态,目光紧盯住她。
面前这人再次出乎了他的意料,崔岑眼里终于多了些东西。他闷笑了一声:“七娘子这是哪里得出的推论,我有些听不懂。”
“其实这并不难猜,就从崔侯南下开始说起罢。”沈砚捧着暖手炉,缓声理着思路,“不错,去夏北地是蔓延了一场大旱,燕地也受到波及,但以博陵崔氏的底蕴,要撑过一个寒冬并非难事。向来不曾对江南伸过手的崔侯竟亲自南下来求助,这理由就已十分勉强,此其一。”
“江南四大州,若说莱州和蓬阳是在津口王氏手中,崔侯不好开口的话,荆南对崔侯却是更好的选择。因荆南从前是韦氏主政,刘开将军兵镇上位,还不曾向汉室和北方表态,此时崔侯若是有所示意,刘将军定会咬牙满足。可是崔侯偏选择来到乌镇,此其二。”
“其三,太守府里藏了多少探子我是不知,但这十几年来都没揪出过几个,偏偏崔侯来到乌镇,我家中就抓到一个荆南益阳的细作。勿论是真是假,我爹都不免要对友邻有所警惕,自古信任成疑,若是刘将军发现郓州有什么动静,难免也要多想一想。这个时机太巧,换了是崔侯,也是要疑心的罢?”
崔岑不置可否:“七娘子如此列举,实则都是你的猜测,半分实据也没有。”
“马上就会有了,”沈砚回望他,“从川蜀来的那支提亲队伍,崔侯不是很快就要将它拦截下了吗?”
这下,钟意和林敢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更加沉默锐利。饶是沈砚镇定,一瞬间还是感到了背脊发凉。她已经走到一个十分危险的境地,若一个不慎,她真有可能会命丧于此。
崔岑低头看着面前这个娇美女子,不得不承认她十分有胆气。雨水打湿了她的裙摆,绒白地垫上因水渍滴落显出了一小块深『色』,她应该很冷,但这并不能让崔岑感到一丝怜惜。他仍是没有『露』出什么她可能期待的表情,震惊,佩服?
他仍是用那种礼貌的好奇目光,不疾不徐道:“七娘子为何做如此猜想?”
“因为这些都是阳谋。”沈砚面对他,心里更多的不是害怕,而是一分快意。冷眼旁观这么多年,有些话她找不到可以说的人,崔岑虽不是什么好人,更不是友军,但他可以做个听众。
“此间事若这样顺着看不出其中干系,不妨逆着来理一理。”
“崔侯志在问鼎天下,若是有朝一日叫天下改姓,怕是不愿看到江南这般富庶且藏兵于民。因崔侯岂能不知此次大『乱』的根源,正是中庭放牧地方,失了掌控,叫王侯为患。中原和北地此番尘埃落定,已是没什么再战之力,只剩江南隔江避祸,所以你私心里定是要收归兵权,叫江南削减战力,不存隐患。”
“而我郓州水乡只图明哲保身,想与蜀中粮仓联姻,互为倚助。若真的办成此事,只怕崔侯日后要花十倍力气才能拿下这两个地方,所以你匆忙南下,不但要截住提亲队伍,还要叫夹在川蜀和郓州中间的荆南生出异心。”
第九章 解决的办法()
窗外大雨淅淅哗哗,雨声隔绝,叫屋里更静得令人心悸。
林敢眯眼望向沈砚,钟意叉着手没有什么动作,只这份沉默就叫人喘不过气来。
崔岑静静听完沈砚一番言论,指出不合理之处:“若我没有记错,七娘子方才是要劝我早些离开乌镇?可依你所说,我怎能在此时离开?”
他已收起了那副漫不经心的姿态,他不介意给这个有些聪明的沈七一点尊敬。
沈砚暗暗松了口气,崔岑这么问就是开始重视她了。她扬了扬唇角:“这并不矛盾。崔侯此番在乌镇游玩逗留,不过是要叫众人把目光都放在你身上。很简单的障眼法,没人看穿才能便宜行事,若是说破就不值一提。”
“那七娘子会说破吗?”
沈砚摇头道:“我说过,此为阳谋,光明正大,也叫人无可奈何。”
“我们郓州和荆南本就是表面关系,刘开将军是血洗韦氏才掌了荆南,他骨子里对世家官绅就有敌意,岂会真的和我沈氏同心戮力?便是没有这个益阳细作,离心背道也只在朝夕,崔侯不过是叫这一切早些挑破而已,叫左邻右舍不能再多安生几年。”
“我请崔侯离开乌镇,也正是基于此。崔侯目的是为要削减江南,为几十年后成就基业,现今最要紧的却是先统一北地,再叫中原刘氏禅位。江南安逸已久,军民避战,现还成不了威胁,崔侯既无法暗中做成此事,逗留越久越容易叫人看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还请崔侯以安危为重,早日回到燕地。”
崔岑眼中,明明这个人才十五岁稚龄,那双眼睛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