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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大魏西京。
一辆绫罗马车穿梭在坊间,马蹄扬起一片尘埃。
“方陵朔!你若是真英雄,把头伸过来,让我砍砍!”青鸢的怒骂响了一路。车中锦榻,她躺倚在榻上,而方陵朔则倚在她身后,双手抄到前面,搂住她的腰肢,一路如斯抱着她。
“真英雄是什么?卖绿豆糕还是红豆糕的?”方陵朔悠悠应道。青鸢一下被噎住,唇角颤了几下。忽地察觉到身后男子的身子有些发冷。一股寒气萦绕车内。
“不过,鸢鸢,你第一次穿红衣,就穿给旁人看,夫子该怎么罚你?”方陵朔的声音有些嘶哑,带着一分隐忍的薄薄的凉。
青鸢一愣。察觉到方陵朔轻握住了她的右手,低语道:“你用这只手,碰过他的臂膀。”
“怎么,要不要我砍下来,向夫子谢罪?”青鸢眉梢上挑,三分玩笑,一分冷意。
可她没等到方陵朔的回答,却觉得肩膀蓦地生凉。扭头一瞧,肩膀处的罗衫半褪,露出玉一般的香肩。
方陵朔低头,细细地吻过玉肩每一寸,灼热的薄唇点过,雪色凝脂晕开点点粉色。男子的气息像瀚海一样,将青鸢整个包裹。让她蓦地呼吸困难,浑身动弹不得。
“方陵朔,你。”青鸢的怒斥已经全部哑在了喉咙里,躁动的****将她整个心尖融化。檀口轻张,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想缓解一下肺中的烧灼。白皙的俏脸已经红似朝霞,眸中亮晶晶的光彩,仿佛随时会滴下水来。她不禁难堪地动了动身子,蓦地听到身后更加嘶哑的低语。
“鸢鸢,不要动,夫子会忍不住的。”
方陵朔的吻沿着玉肩一路向下,另一只手绕道前面,拂过青鸢的玉颈,滑到锁骨,诱惑般一路向下,惹起一路颤栗。车内气温骤然升高。浓稠的空气似点燃的火焰。愈发沉重和慌乱的喘息,掩盖了夏日蝉鸣。
正当口,车子猛地一停。小僮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公子,到了。”
青鸢仿佛听到了救命的声音,清灵的新鲜空气涌进脑子里,她猛地推开身后的方陵朔,一把匕首已经架在了方陵朔颈上。
“夫子,当诛。”
只听见“哐当”一声,青鸢眼前一花,匕首再一次毫无例外地,被方陵朔打到在地,男子整了整衣衫,神色已恢复如初,深邃的雍散:“鸢鸢,不可淘气。”
青鸢正欲应答,忽见得方陵朔带上那顶兰陵王面具,俯身一把抱起她,踏步下车。淡定地向不远处的铺子走去。
“自己中了李夭颜的毒都不知道,还好意思尊号屠鸢。”
二人走进的,是一方普通的医馆。乌木牌匾上,颜体大字端正方严“回春堂”。医馆的名字也是俗气到了极致。
“二位找神医罢,里面请。”小倌谄笑着迎上来,若有深意地瞥了眼方陵朔怀中的青鸢。羞得青鸢慌忙把头深埋下去。
后院人迹罕至,白石砖地上青苔绿汪汪地一潭。楠木翠影扶疏,树下竟然有一个人躺在地上,八字叉开,一本书卷盖在头上。落下的楠木叶子积了满身。
青鸢些些惊呼:“那个人没事吧?是不是遭了暗算?”
方陵朔把青鸢放到石凳上,走上前去,蓦地一脚向那人踢去:“神医,鸡鸭该喂食了。”
“今早才喂过。鸡鸭不同人,口腹无贪念。”那人取下覆面的书卷,悠悠地从地上坐起来,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可青鸢却眉梢一挑。姬渊,正是当年救她出死人坡的京中神医。
只是他的脸上易容的痕迹更甚,象牙色的肌肤上长满了痘疮,唇角还有个黑痣。让人都不敢把目光投到他脸上去。青鸢一下子笑出来:“几日不见,原本翩翩公子,竟是俗骨泥胎。”
姬渊莞尔。易容过的丑陋面庞依然遮掩不住气度超然:“生死难相逢,白骨或有缘。”
方陵朔一把揪住姬渊的衣襟,没好气道:“给我好好说话,然后看看鸢鸢的毒。”
姬渊不慌不忙地抽出衣襟,起身,负手往里屋走去:“毒名‘莫相离’。李夭颜在你的吃食中下毒,花间楼的熏香就是解药。只要你不离开花间楼的范围,则无恙,一旦离开,三日内毒发身亡。莫相离,生当不离,散则两亡。”
顿了会儿,姬渊似乎自顾低语了句:“虽是仿品,没想到这儿也能制出来。”
青鸢并没有听到这句话,反而心头一动。毒药皆有灵性,制出‘莫相离’的人,定是痴情种,不可恨,反倒可怜。
三人走进里屋,正要落座。忽听得前院喧闹起来。有人嚷嚷着往里面冲进来。
“神医!是八大世家之一,赵家的人!他们的小姐中了毒,一定要神医瞧瞧。”小倌惊慌失措的闯进来,行礼禀报道。
“赵家?我和他们的世子有点交情。出去瞧瞧。”姬渊思量了阵,也不管方陵朔不快的神色,领了二人走到前堂。
数十个锦衣华服的人簇拥在前堂,执刀侍卫将回春堂重重环绕。几个家仆抬着一个竹榻,榻上一名二八女子面如金纸,嘴唇乌黑,美目痛苦的紧闭着。
见到姬渊出来,当先的一名年轻男子摆摆手,制住喧闹的众人,对姬渊揖手道:“见过神医。在下赵家嫡长子赵宛曜。多有叨扰。家妹宛月被人暗算,中了鹤顶红,还请神医不吝搭救。”
青鸢探头一瞧榻上的女子。正是赵宛月。她和赵宛月也算有些渊源。此女依附熙德长公主李沁华,先时百般羞辱叱骂她,后来为着抗衡李沁华,又偷偷放走她。这毒,怕就是李沁华报复所下。
青鸢挑眉一笑:“区区鹤顶红,民间常见的毒,就要劳烦神医,赵家好大的面子。”
赵宛曜看向青鸢,窄窄的鼻翼挤出一丝冷哼:“好个不识趣的贱民。我赵家贵为八大世家,怕是一条狗的命,都比你金贵。能放心把宛月交给回春堂医治,也是给了你们面子。”
一席话让回春堂小倌们全部涨红了脸,暗自攒紧了拳头,可又不敢上前分辨两句。
“先来后到。赵家小姐明儿请罢。”姬渊看了眼青鸢,淡淡应道。
赵宛曜谦谦有礼的样子瞬时消散,厉声呵斥:“你这个神医,怎如此没有眼力!没看见宛月中毒已深,早拖不到明日了!你先来的客人死一两个,都抵不上宛月小姐的命贵!”
青鸢眸色加深,些些回头低语道:“谁也别出手。姑奶奶我闲得慌。”
第18章 风波赵()
顿时堂中诸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下一刻,赵宛曜就被狠狠踢到了大街上,捂着红肿的脸,惊怒的对青鸢喝道:“贱丫头!竟敢打我赵家!”
回春堂诸人追到大街上。坊市愈来愈多的百姓围过来,有人认出了赵家的装扮,都带着同情的眼光看向了碧衣女子。和八大世家作对,真是不知死活。
赵宛曜狠戾的目光射出一股杀意,他向青鸢啐了口:“一介贱民,本公子要将你剥皮挖心!以正尊卑!来人,把她抓起来!”
“领命!”一群侍卫威风凛凛地冲上来,作势便要粗鲁地去缚青鸢双臂。
一丝潋滟冷笑浮现在青鸢唇角,让那些侍卫有片刻的呆滞。电光火石间,诸人只觉眼前一花,再一看,青鸢依旧立在原地,笑意如昔。
“我的手臂!”旋即,如斯惊呼接连响起,兀地,那群侍卫全部哀嚎着倒地。身下枕着一截断臂,血如泉涌。片刻之间,十数名侍卫全被斩断了一臂。
“杀人了!世家赵氏死人了!”静默了两秒后,人群忽地骚动起来。有小孩儿哇的一声哭出来,闺中女子更是慌忙掩面,不敢看如此血腥场景。
赵宛曜阴翳的眸色压抑着腥红的嗜血气息,他低头对身旁的童仆低声说了两句,踏步上前,走到一位断臂的侍卫前,一剑斩断他的脑袋:“没用的东西,也不必留了。”
忽地他身形暴起,仗剑向她刺来。
“三家猫的功夫,也敢对本姑娘不敬。”青鸢玉指一把掐住剑尖,轻轻一打手腕,赵宛曜的剑就已经到了她手中。她又一个翻手擒住赵宛曜双手,反负身后,一手抄到前面,长剑泠泠地横在他的脖颈。
赵宛曜干干地咽下一口唾沫,颤抖地嚎叫道:“八大世家,守护龙脉!我是赵家嫡长子,你不怕触怒天意么!”
兀地,寒光一闪,长剑如风,他的鬓发已被身后女子全全割下,丝毫不差。
“天意已然弃我,如今,是我弃天意!”青鸢眸色冷透,不含一丝温度和动容,长剑一动,便要向赵宛曜脖颈抹去。
忽听得一声大喝“住手!”
一名锦衣公子策马而来,身后跟着百余位骑装兵卫,鎏金螭龙头细鳞甲,三丈铜铆青金剑,雄姿英发,虎虎生威,一瞧就是赵家精锐兵力。
“赵世子!是赵家世子!”人群惊叫起来。随即尊敬地垂下头,刷刷跪下。世子之尊,竟至此地。
锦衣公子翻身下马,先是对姬渊客气的点点头,方对着青鸢一揖道:“姑娘,在下赵鹤紫,天赐‘双鹤紫叶’之号,为赵家世子。宛曜是我嫡兄,性子急了点,但不是恶人,还望姑娘手下留情。”
赵鹤紫二十出头,面色白净,眉目也算清秀,髻中琉璃饕餮东珠簪,一席紫色锁绣销金彩缎衫子,用金银双丝线勾勒出青龙白虎。通身华贵气派。
“赵世子有礼。抱歉,我的性子也是急了点,也不是恶人,还望赵世子莫计较。”青鸢眸色一闪,长剑又要往赵宛曜的脖颈抹去。
赵鹤紫终于卸下了翩翩有礼的样子,满脸厌恶和骄矜,厉声大喝:“贱女人,给你几分面子你还当真了。我乃天意选中,龙脉之守,赐名族徽,仙人庇护!你竟敢违逆我的意思!来人,把妖女拿下!我要她五马分尸,筋骨寸断!”
恶毒的话落在人群中,没有丝毫异议。所有人都讨好地附和着赵鹤紫,希望和八大世家攀上点交情,厌恶地向青鸢咒骂。甚至有人无趣的摇摇头,便欲散去。
精锐侍卫气势汹汹地涌上来,青鸢纤细的身影瞬间被淹没。可只是片刻,场中一声清喝:“放肆!”
碧衫身影忽地飞跃至半空,玉足踏在侍卫头顶甲胄,凌空而立似一枝碧桂绿莲。正是青鸢。她的目光似冷剑寒芒,刺得所有人目中暂时失彩:“道上诸派,听我号令——
“杀!”
少女的一个字脆生生落下,却又带着毫无迟疑的威压。
顿时,场中诸人只觉得眼前一花。沿街乞讨的小贩、担着货郎担的鳏夫、酒肆里吆喝的壮汉、乐坊里起舞的佳人…俱俱脸色一变,眸色生寒。从贴身小袄里、驴车座驾下、莲藕菜堆里,抽出长剑刀刃,棍棒大刀。从四面八方,街头巷尾蓦地涌现出来。
恍若长安街坊被翻了底,面上一派平静繁华,可当底儿掀过来,顿时千军万马杀气凛凛。街道顿时壅塞,百余人以青鸢为中心,迅速聚拢而来。将青鸢围住,不善地与赵家军对质。
“一斗米派单混头听鸢姑娘吩咐!”一个赤膊汉子对着青鸢单膝跪地,百余人随即跪下,现场顿时鸦雀无声。
“这是你们的地儿?很好,那我就不多言了,你们知道怎么做。”青鸢些些抬起下颌,恍若掌握人间生死的仙子。
“对鸢姑娘不敬者,杀!”单混头大喝一声,当先抄起三丈玄铁大刀,向赵鹤紫冲了过去。
“放肆!我乃八大世家之一,赵家…”赵鹤紫的怒斥哑在喉咙里,他发现这群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人,个个招式野蛮又霸道,杀得赵家军惨叫震天。
围观的百姓“哗”地一声四下逃窜,他们可不想被牵连。不过,还是有胆小的哭号着:“是屠鸢!是屠鸢之一的鸢姑娘!”
另一边,方才被青鸢擒住的赵宛曜狼狈地趴在地上,像个缩头乌龟,生怕被人察觉他在这里。可他的庆幸不到一刻,便感到衣襟被人一提,青鸢冷冷的声音传来:“单混头,这人你先收押着。毛顺了再给我送来。”
赵宛曜忙谄笑着求饶道:“姑娘好英雄,我这条贱命不值钱,有眼无珠冲撞了贵人…赵鹤紫值钱,姑娘向着他去…”
青鸢心头作呕,猛地将赵宛曜扔向单混头。男子“啪叽”一声堕到地上,杀鸡般的嚎啕响起,再一瞧,裤裆都被吓湿了。
半晌,喊杀声忽地退去,街坊又安静下来。
赵家军溃败不堪。躺在地上呻吟的、跪在地上求饶的、蜷在人群里装死的,前时还威风凛凛的脸满是污垢,鎏金细鳞甲血迹斑斑,都用畏惧的神色偷觑着青鸢,却是连站起来对视的勇气都没了。
“鸢姑娘,两京屠鸢之一,屠杀世家赵氏,天意不恕,当弃!鹤紫请天罚,严惩妖女…”赵鹤紫脸色铁青,咬牙切齿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