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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痛!啊——”青鸢的瞳孔已经成了一片漆黑,令人骇然的是,她的眼珠都停住了转动,她只是徒然的睁大眼睛,死死的盯住那凌空漂浮的白玉梳,宛如死灵最后的执念,一道道鲜血从她开裂的眼角流出来。
曾经道上二主,曾经天赐青云彩鸢,曾经『乱』的了西界弑得了仙神的女子,此刻却被巨大的痛苦折磨得失去了神智,她宛如凡俗女子般,一声声惨叫着,而那声音响彻云霄,却听得让那城楼上的王游雪兀自心惊。
那是几乎如同从断裂的骨骸里发出的惨叫。
一声一声,纵然相隔数里,也听得王游雪『毛』骨悚然。
第477章 君何在()
然而阵法中心的青鸢,一袭血衫飞舞,墨发疯狂飞扬,她紧紧盯着那白玉梳,竟然『露』出了一丝微笑——
“朔,你回来好不好?你在哪里,你怎么忍心,让我找不到你了……朔,你回来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你瞧,我一直都在这里……”
女子的微笑很是诡异。
因为她整个面容都已经被剧痛折磨得扭曲,七窍流血,贝齿已经全被隐忍所咬断,但她还是笑着,一笑就有鲜血从唇角喷涌而出。
但她还是笑着,尽最大努力,绽放出最温柔的浅笑。
如同他在她面前,柔声唤她“鸢鸢”,她也是如此这般对他笑——
然后,执子之手。
“我以为我是恨你的,我以为我忘不了我们的恩怨……可是你却突然地就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带走了我,也带走了我的所有……我才发现,我唯一不愿的,便是你离开我……我也明白,当年你说的,无论爱恨,一起下地狱罢……”青鸢柔声浅诉,那白玉梳放佛有灵『性』般,微微摇曳,发出一阵阵微响。
结发同心,以梳为礼。
青鸢伸出一根莹指去触碰玉梳,嘴唇轻勾:“以梳为礼,我愿执礼,却问君子何在……”
话语被哑在半路,此刻亡魂的吞噬已达到了顶峰。
同时,女子所承受的分食之痛也达到了极致。
她的瞳孔猛地睁大,突出的白眼球上布满血痕,痛苦地疯狂吞噬了她眸底的神智,她不由猛地张开嘴,惨烈的大叫起来——
“生不如死,生不如死——啊——”
而不远处的城楼之上,王游雪只觉得自己的裙衫儿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因为尸堆中心,那女子传来的惨叫,已经不像是人类所能发出的声音。
甚至比阿鼻地狱里受惩魂灵的哭喊,还要绝望。
“如此之痛,你既然为他所愿,你应该也能承受。”王游雪黯然道,“因为你尊贵的身份,启用搜魂大阵更是逆天,所以愈发困难,其中痛苦也百倍于我当年……”
“逆天,她果然从一开始赐名青云彩鸢起,就是行逆天事,为逆天人。”一个感慨的声音从旁传来。
王游雪『露』出了一丝笑意:“周鸣海,你如今也为她说话了?我记得你们曾有有些恩怨的。”
周鸣海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曾经有,不过都是过去。如今,她是我周家承认的仙封世子,也是我族效忠的大魏皇后。”
二人说话到这儿,尸堆中心处又传来一声惨叫。
那放佛是从血海深处,用最后一点生机在传达的痛苦。
周鸣海不由浑身一个哆嗦,变了声调:“这搜魂大阵如此痛苦……皇后娘娘不会疯了吧……”
王游雪眸『色』一深。
她若有若无的看了眼寝宫的方向,在那儿,一名男子正由于道法之术,而安稳的熟睡着。
王游雪泛出一抹深意的浅笑:“疯?周鸣海,你可知,陷入情局里的人,谁不是疯子……”
周鸣海愣住,不太明白此话的意思。
王游雪也无意多解释,她重新转过头去看向尸堆中心,却是刹那变了脸『色』——
因为那女子的惨叫声戛然而止,放佛瞬间,戛然而止。
第478章 君何在()
而阵法中心,一袭血衫的青鸢。
她徒然的张大了嘴,撕裂的咽喉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她浑身的鲜血放佛流进了般,一寸寸干涸成棕黑『色』的血块。
她就那么如傀儡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睁大了双眸,却唯一记得看向玉梳的方向。
“朔,求你,回来好不好?”青鸢动了动嘴唇,无声的说出一句话,旋即,两行清泪从她眦裂的眼角流出,冲淡了她脸颊上的凝血。
……
我求求你,回来好不好。
我们重新开始,我们一起回崤山,一起去买蜜饯粽子,一起坐在后山的大白石上谈天说地,一起争一笼荷芽鸡崧卷儿,一起一起过每一天,一起一起执子之手,岁月静好。
可是,你回来好不好?
……
咔擦,一声微响。
那漂浮在半空中的玉梳陡然裂开了一条缝,旋即,碎成了粉末,纷扬飘散在风中。
君子杳无音讯,徒留佳人此地,等尽今生,待尽红颜。
玉梳的粉屑飘扬,如同小雪霰般扑打在青鸢脸上,让她的脸『色』一寸寸如死人般苍白起来。
她浑身的一抖,旋即,她似乎低低笑了声,又似乎哽咽了一声,然后,鲜血就覆盖了她整个瞳仁。
……
而城楼上的王游雪和周鸣海也大惊失『色』。
淮水平原的亡魂们重新还归尸骸,天地间血气消散,风轻云淡,一切又都恢复了安宁。
然而显『露』出的尸堆中心之上,一袭血衫的倩影却还是直直的立着,一动不动,宛如雕塑。
王游雪倒吸了一口凉气,旋即跌跌撞撞的慌忙往城楼下跑去,一变还大叫着:“周鸣海!帮我传御医!不,御医不行!宫中供奉的道士,所有道行紫『色』天劫以上,擅长治愈术的道士都叫上!快!”
周鸣海也放佛明白了什么,一边跟着王游雪跑下城楼,一边变了语调的朗喝道:“来人!备好娘娘寝宫,御医待命!宫中道士全部给本世子出来!”
整个城楼都喧闹起来。
密密匝匝、各『色』官服的人『乱』成一团。他们不明白是何事让两名尊贵的仙封世子如此慌张,但他们却隐隐觉得,一切变故都和那尸堆中心的皇后娘娘有关。
因为,那是一抹放佛凝固在天地间的倩影。
一动不动,毫无生气。
却仍然保持着翘首期盼的样子,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人的归来。
耗尽一生,只为等你还归。
大魏城池哐当一声大开,王游雪和周鸣海领着数百名道士、御医、宫侍慌慌张张的向尸堆中心奔去。
然而,还不待他们走近,便见得天地间一抹红衣闪现。
诸人的瞳孔都有瞬间的失去焦距。
因为那红衣俊影身法太快,根本看不清,但尽管如此,来者身姿飘逸、气度邪魅就以蛊『惑』人心。
那红衣俊影一跃而上尸堆,将女子拦腰抱起——
旋即,尸堆中心的血衫倩影就失去了踪影。
天地寂静,晴空万里。
只有遍地的尸骸,蜿蜒数里的鲜血,尸堆中心一柄残破的“越”朝王旗。
放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什么也没有来过。
咫尺崖。
这是一处在三界地图上都找不到的虚空之境。
第479章 咫尺崖()
长河静静的流淌过,河水清澈见底,波澜不起,河上一座长桥卧波,一切安静到古怪。
河水中心,有一座芳亭水榭,造型精致,六角飞檐,红罗纱帐微微飘拂,『露』出水榭内盈盈烛火和脉脉酒香。
水榭中的一处锦榻上,一名青衫女子睁开了眼。
她似乎很是倦怠,有些疑『惑』的打量着周围,这处她似乎来过,眼熟无比的地方。
“醒了?青鸢。”一名红衣男子破帘而入,驻足在榻前三步外瞧着女子。
男子一袭红衣邪魅,容颜似丹凤泣血,一笔一划精致到完美,眉心一点似是曼珠沙华的红『色』印记还微微拂动,墨发及腰,红衣些些敞开,『露』出大理石般的肌肤一痕,他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致命的魅『惑』。
“风引?”青鸢『揉』了『揉』还有些生疼的额角,眸底恢复的清明瞬时被冷意覆盖,“还是说,小女子应当下榻膝行,跪拜北阴酆都大帝?”
最后一句话含了森然的冷意。
然而风引却毫不在意的淡淡一笑:“胡说。你已全部解封,天地同寿,瞧,可不是死了又马上完好重生。要不是你发髻中那白玉响铃簪压制着你的灵力,不然就凭你浑身散发出的威压,连我都要膝盖软几分。”
青鸢默默地看着他,没有应答。
她暗中检查了自己的身躯,完好无损,连头顶的白玉响铃簪都恢复如初。然而淮水平原的最后,她却清晰地记得自己是骤然停止了呼吸。
完全解封,天地同寿,所谓不死之躯。
风引走进来,坐在青鸢的榻边,微微俯下身子轻道:“丫头,你或许还不知道,完全解封后的你有多么强大吧?要不你取下那白玉簪,随便使驭一个法决试试?”
青鸢的眸『色』暗了暗,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别过头去默不作答。
风引明悟般一笑:“对了,差点忘了。除了搜寻类道法,如今的你,把道法全忘了……”
“风引,你把我带到咫尺崖,到底有何目的?”青鸢骤然打断了风引的话。
现在的她,早无心和风引叙叙旧。
得知风引真实身份,她无法相信,一个堂堂冥界之主、北阴酆都大帝,从一开始遇见都后来相识,纯粹只是偶然。
“我能有什么目的,我不过是三界闲人一个。我帮你成功截杀了赵家军队,你不是答应我要来我这儿做客么?”风引状若无辜的摇摇头。
青鸢的眼眸微微眯了眯,她确实是和风引有这般的承诺,只是后来沉心于搜魂大阵,所以暂时就抛到了脑后。
“也罢。说吧,你让我来做客,想告诉我什么?”青鸢摆了摆手。
风引佯装不满的一摊手:“哎哟,我咫尺崖好不容易迎来故人归,你却这般无趣来着。你总要陪我一阵,我带你四处转转,也算尽地主之谊。”
青鸢的眸『色』猛地一冷:“风引,有话就说。我没有时间,和你在咫尺崖耽搁。”
风引眉梢一挑,语调些些带了沙哑:“让我猜猜,你急着要回去干嘛……哦,难道继续布搜魂大阵,找什么来着?”
青鸢默不作声,只是眸『色』有些不稳。
“我劝你,不要来第二次。搜魂大阵既然号为禁忌,同一个人一生便只能用一次。”风引的语调郑重起来。
青鸢依旧沉默,身躯却有些颤抖起来。
风引自顾说了下去:“你也不要想着再去找其他的禁术搜魂,搜魂大阵便是天地第一阵,它找不到的,也没有什么阵法能找到了。当然了,世间九千九百九十一种搜寻类道法你已使驭过无数遍了吧,也没有结果,重复也是没有意义。”
风引看了眼女子重生后的双指,筋骨恢复如初,他若有若无的叹了口气:“孤魂野鬼,既然是天地都遗弃的一族,便是和其他六道所隔绝,看不见,听不见,碰不到,感知不到,你如何找他也是徒劳,除非身为同族……”
第480章 咫尺崖()
男子的话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身前的女子低下头去,身躯如寒噤般颤抖起来。
她的肩膀不住战栗着,喉咙里发出隐隐的呜咽声,然而诡异的是,她却没有一滴眼泪流下来,她只是徒劳的睁大着双眼,眼眸中一片血红。
泪尽为血。
恍若,为君相思化血。
入骨之爱,血肉相连。
风引的眸『色』深了深,他伸出一只手,想似凡俗中人般,拍拍女子的背以示安抚,然而他的手最终收了回来。
他起身,负手而立,淡然道:“本君带你去个地方……或许,你知道些真相后,就会想起些法子了。”
说着,风引就自顾转身离去。
唯有青鸢的声音幽幽传来:“为什么,你会告诉我真相?你帮我截杀赵家军队,是我承你的情,如今,你告诉我真相,怎么瞧,都是我又承你的情。”
风引没有驻足,一袭红衣俊影翩翩消失在灯火尽头,水榭红罗纱帐轻拂,琉璃灯倒影水光,似乎有男子的回答若有若无的传来——
“青鸢,你可知,有些真相,知道不如不知道……”
生死河水,无声流淌。
水中小榭,烛火如豆,红罗似烟,长桥卧波下,河水似乎静静的起了波澜。
生死河,渡两岸。
今生不渡河,来生莫回头。
青鸢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