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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了少年又与她道:“望淑仪公主恕臣冒昧,不知臣说得可对?”
苑九思这才注意到他,不过大她三四岁的模样。身穿一袭绣青花纹的月白常服,腰上系的缎带镶着木槿花边,衣着简单却不失贵气。
背脊挺直,年纪不大就有了玉树之姿,眉宇间尽是从容不迫。正如他的名,朗月如歌。
许是他问题回答得铿锵有力,音色若琴弦拨动,语调还抑扬顿挫听着悦耳。
许单是因他长得俊俏,又有意向她示好。
最重要的是他竟然敢啪啪啪打太傅的脸,实乃好汉一条。苑九思的心跳倏地就快起来。
碍于睽睽众目,故摆足一副深沉模样,她微微点头沉吟:“不错,本公主以为你说得甚好。姑且恕你无罪。”说话间,她那颗稚嫩的童心再次为他扑通扑通地快了几分。
她在后宫呼风唤雨,赶着来巴结的人并不在少数。年幼的苑九思深深明白一个道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已做好心理准备,可等到下学,也不见朗月歌过来讨好处。
最后是苑九思自己按捺不住了,差兰猗偷偷去打听一下。才知那人是已故郎后,朗歆的侄儿,系英国公幼子。
才思敏捷卓尔不群。宣帝欣赏其才华,特许他到国庸监与王公贵族一同念学。
·
先皇后诞有一子,正是苑九思二哥苑明疆。出生不久就早早被立为太子。宣帝对他寄予厚望,特取名“明疆”,希望他能守住夏夷辽阔疆土。
既然是朗后的侄子,和太子走得近就不足为奇。苑九思与苑明疆向来井水不犯河水,生分倒不至于,只是不怎么亲近。
只是朗月歌是有大树的人,他应该不会来抱自己这小树苗了。
苑九思心头微微失落,原来他对她根本没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是她自己遐思太过香艳,以为方才一幕就算英雄救美,就该定一定终身。
几年来,苑九思都没能与朗月歌好好说上话。在国庸监两人的言语不外乎就是“这是你的功课”、“嗯,这是你的功课”一类,除此外便干瞪眼。
苑九思本盘算让他好好看清自己,毕竟自己颜色也还可以,说不定多看两回,他就对自己心动了。但事实与苑九思脑补的情景完全不同,他从来都在忙着躬腰作揖,鲜少有直视她的时候。
出了国庸监,他身边又总是立着太子那群等闲杂人。甚是讨厌。
总归,她很失落。想下手却苦于无机会,难得有一点点机会她又去装矜持了。
***
其实花笺说得不错,今日她与朗月歌的目光难得地交汇了一下,照理说她与他有近一步。
就是要这般叫人反复看,看得他不敢忘记她。
太傅正在命小童分发昨日交上去的功课。趁着无人注意,苑西荷从桌下偷偷将昨日替苑九思做的功课塞给她。
觉到有东西在触着自己的手,苑九思抿嘴就笑了,宽大的袖子轻轻一拂就将那几张薄纸藏进袖里。
昨日苑西荷代她写的功课很不错,上头真知子的朱砂批不多。
东西到手,苑九思便惬意地倚着后桌敲敲笔杆,和一旁正替她磨墨的花笺闲聊:“花笺,讲真的,本公主就喜欢这样爱浪费时辰的太傅。你看这今日功课一收昨日的再一发,时候就过去大半了。”
花笺起先也乐呵呵地应她,但笑到一半就似想起什么,脸上聚了深深的担忧,低声道:“公主,眼见还有一个月就过年。您功课已经落下大半年。过完年就会有殿考的——”
“奴婢听说此次殿考的主考是上卿公皙大人。您最近可该好好温习温习。。。。。。都说此人铁面无私,做事一板一眼,谁的情面也不讲,更容不得有作假呢。”
“殿考么?”苑九思柳眉一挑,不说她都差点忘了这事。但人依旧没个正形,兀自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她问她:“你是说公皙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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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皙一门乃夏夷开国之臣,金刀铁马,赤胆忠心。
据后宫八卦所传,公皙堇自幼就随父沙场征战驻守边境,戎马关山。
骢骑银鞍,昂藏七尺意气风发。
就在众臣以为此人定将继父爵位,镇守山河金戈铁马一生时。公皙堇却毅然回京,悬梁苦读考取功名,当时朝中上下哗然一片。
雄才诡辩,心怀山图。
少年将军只用了短短两年,就从朱门皇墙之外步步踏入金銮殿。
平步青云,风光无限,十九就被拜为上卿。
声誉斐然,齐民不可望。
指尖轻轻敲着桌,想来这位声名极盛的上卿她还未曾见过。
苑九思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军营艰苦,刀光剑影。世袭的爵位不要,偏要从头考个文官做。这是个什么意思?”若说是出于崇高的人生理想,她才不信呢。
第3章 皮囊美人()
在国庸监老老实实坐了三个时辰,下学的时候苑九思只觉全身都十分困乏。
晌午过后日头就出来了,冬天的太阳照在身上并不晒人,风雪也不再像早晨那样厉害。盘算着瑰延宫离学堂不算远,苑九思便弃了轿撵,带着花笺兰猗两人慢慢步行兜回去。
雪后初晴。翠竹似琼枝,半掩着红墙。
白雪细腻如盐,婉若洛神的玉骨冰肌。
天高云阔,偶有鸟雀叽喳觅食,皇城难得有这样的幽雅恬静。
朱曦照在人身上,洒落满身碎金。
苑九思悠闲地踱着步子,彼时她娉娉袅袅,正是豆蔻梢头的年纪。少女的娇俏气韵,尽在举手投足间。
太阳晒得她很惬意,半眯着眼,苑九思慢慢呼出一口气,学着聂贵妃的口气道:“今年风雪可是格外紧,我在皇城中住了快十四年。就觉着今年比往些年都要冷几分。”
皇城宫墙都方方正正,她抬头,才发觉看见的天也是四方形。
脚步踩在雪上有“咯吱”声响,惊动了不远处的鸟雀。乍然就飞起三两只,转眼不见。
苑九思忽然缓了一步,问起跟在身后的人:“花笺,你小时候是在宫外头长大的,和我讲讲外边的天和这里的可有什么不同?”
“这里是皇城天家,哪里是外面可以比的?宫外不知道有多少人巴望着进来呢!”若是给她讲好了,她心思肯定就会整日往宫墙外头飞。花笺干脆避重就轻,含含糊糊想敷衍她。
苑九思转头时,花笺看见她领口披风的系带有些松了,快步走上她跟前伸手替她理领子,恰好挡住前方视线。
很不满意她的回答,苑九思睨她一眼,“譬如说你么?”
颇为扫兴地撇撇嘴:“既然宫里这样好,怎么鸟儿都不肯留?你整日就只晓得说这番冠冕堂皇口不对心的假话,真是半分情趣也没有。”
花笺只得苦笑。
话音将落苑九思像又想起什么,她突然就兴奋地握住花笺的手,面上神情变得鲜活起来。
“不过如此一提本公主倒想起件事。过完除夕,就是皇姐的及笄之年,要在正月底那日乘宫船绕护城河而游,接受子民祝祷的。你说我去说说如何?”
罢了,她自己都觉得底气不充足,于是又补上一句。“我寻思着若是能在殿考那日答考好些,叫父皇满意,他兴许会允我同去!”
“公主——”花笺更为难了,犹疑着实话当讲还是不当讲。
“这。。。。。。恐怕十分有难度。。。。。。不是奴婢打击您,您这样怎么可能考得到好。。。。。。”
苑九思杏眼一瞪,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将手从袖内抽出手,踮起脚后捏住花笺圆润的小脸。
凶神恶煞地道:“花笺,枉你空长一张看似机灵的脸。知不知道你这样不会讲话,本公主很想把你挂在架子上,拿绣花针线缝你的嘴巴?同你说话,本公主时常感觉心中有一股无明业火在燃烧。”
花笺仿佛并不害怕,还正义凛然地回她:“奴婢知公主蕙质兰心,菩萨心肠,人美心还善。断不可能为这样的小事罚我。”
微微一怔,苑九思松了手,半埋怨地看,“本公主的性子倒是被你摸得十分透。”
后面的兰猗终因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但见二人都瞪她又赶忙噤声。
几人玩笑完了,苑九思又肃起脸,十分认真地拉住二人偷偷摸摸地道:“我将才说的可是正经事,我想随皇姐一同出去看看外头。如此一来,殿考就是至关键之处。应只有叫父皇高兴了,才有商量的余地。”
“在国庸监的时候本公主就一直在思索。手么,怕只有从考官身上动。”
花笺一听,霎时吓得花容失色,张口就否决,“公主,此事万万不可!”
白了她一眼斥责她大惊小怪,苑九思并不理她,继续独自分析下去:“考官也是人,管他再怎么刚正不阿,照说总会有敌不过的诱惑。以往失败的、说他正直得很的,恐怕都是没把好处开得使他心动。”
兰猗也是没想到她真要打这种馊主意,可又不敢明着反驳。她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公主您是讲。。。。。。咱们要投其所好?可是,咱们能给他什么啊?”
分外嫌弃地摆摆手,苑九思打断:“你不听后宫嬷嬷的八卦吗?男人嘛,不都是爱权爱钱财爱美色的吗?”
说着她一条脚往前一点,她拍了拍自己的腿:“本公主勉强可以给他一条大腿抱。”
“。。。。。。”
另二人皆杵在原地垂着头不说话,苑九思见衣带终于系好,便拨开花笺打算继续走。
这一拨,她才看见一个人正从她前方不远处走过,还是个男人。
男子身形颀长,身着一袭工整的绀紫官袍,长发束冠固以玉簪。
贵气袭人,巍峨如玉山。
花笺看清几步远处的人,惊得合不拢嘴,抓住苑九思的袖子,手莫名地直发抖。“公主,公主!那人是。。。。。。”
“你慌什么!”苑九思轻啐,这才仔细打量起那人来。
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形貌甚是昳丽。不禁让她已成长为少女的心又失了一下节奏。
皮囊美人,她所欲也。
只微微一滞,她回过神就凑住花笺耳畔小声发表议论:“待本公主到及笄之年,就要尝一尝那样好滋味的。”
花笺身子一震,不敢置信地看向她,下意识地接口:“那朗公子呢?”
想起那个清朗少年,苑九思面上罕见地浮起一抹羞态,别别扭扭地扭道:“哼,谁管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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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臣公皙堇,见过淑仪公主。”既然撞上了,公皙堇也就恭恭敬敬地上前行礼。音微低,低沉而醇厚,有如潺潺流水在耳边淌过。
面前的少女身着公主华服,头簪三头凤钗,秋水剪瞳珠玉缀面,端得一副高贵不识烟火的姿态。
如果不是亲耳听见刚才她说那些话,公皙堇决计不能把二者之间联系起来。淑仪公主,果真是见面不如闻名。
听清他自报的姓名后,苑九思神情逐渐变得古怪。她不敢置信地别过头,压低声音问花笺:“他便是我们说的那个公皙堇?殿考那个?”
“嗯!”花笺头点得如鸡啄米,生怕她再讲出什么不该讲的话。
苑九思有点无语,这种状况她也是第一会遇到,处理经验还不丰富。
不知怎么回事,只是莫名就觉今日风雪有点渗人骨头。太傅教得对,真是不能随意在背后议论别人,说不定就撞上了,分外尴尬。
“咳,”苑九思绷住脸清了清嗓,十分严肃地打量他。
顾不得客套,也顾不得再欣赏男色,她作不经意状询问他:“公皙上卿,你可有听到本公主刚才说的什么?”
兹事体大,她委实想知道自己和花笺兰猗说的话有没有被听见。。。。。。倘若不幸被听去,又究竟被听到一分还是十分?
闻声公皙堇缓缓抬起头,但仍躬着身,礼数上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一举一动,优雅如淡墨写意,只是那狭长的凤眼中带着一丝几不可见的佻达。
“回公主的话。若是没错,该听见的都听见了,而不该的——”他声调微微拖长,甚至有些戏谑。
“也听到了。”在苑九思满含期待的目光中,他缓缓道。
他自小长于军中。视听之力,极佳。
苑九思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此人真真是!耿直。
强自镇定下来,她一声冷笑,为他十分不耻:“没料到公皙大人竟有听人墙角的癖好。”
心中不悦,她锋芒逼人地道:“既然事情都知道了,咱们也明人不说暗话。大人要什么条件,都说出来吧。”语毕,头微微一扬,神态十分倨傲。
苑九思也不知自己是哪来的自信敢这样同他说话,她分明已经黔驴技穷,心头慌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