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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九思-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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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自己都没想到,苦心积虑为自己经营了这么久就讨得一个这么可笑的结果。

    天将亮,苑西荷没让人叫就自己醒了。

    这两日她总是整宿整宿地睡不着,实在困极睡过去,但稍听见些夜里的风声,或烛火的“哔剥”声她又恐慌地睁开眼。

    款冬看见她眼下的青黑,心疼得不行,“公主,不若您再歇一会儿吧,奴婢这就差人去国庸监与上卿大人说说。”

    听见她的话,苑西荷看向雕花铜镜的眼神变得更加木然,打量自己半晌。她伸手摸了摸脸后,兀自打开玉容粉的织锦盒子,在眼睑下厚厚涂了一层。

    初晓的皇城最是宁静,款冬枳实没说话。

    一室只有妆奁开关的轻响,一下一下叩在人心上。

    眼下的青色被雪白细腻的膏粉一覆,便被严实地藏起来。

    可再是梳妆,苑西荷神色里依旧有掩不住的黯淡,“父皇前儿不是还夸柔德最识大体顾全大局吗?这种紧要时候本公主怎么能随便病了?”

    “若是不去学监,母妃也少不得知道,”心里堵得慌,她深深呼了口气。

    “这些年她身体本就不好,要多嘱咐太医看着。”

    ·

    苑九思自被人抬回去后就被聂贵妃下了几天禁足令,还守着她又喝了几回调养的药才肯罢休。

    被禁足的日子苑九思觉得有点空虚,但她也不看书,成天就倚在美人榻上百无聊赖地看窗外的红梅树抽新芽。偶尔也沏一沏明前的茶尝尝兰香,或试试兰香阁新送来的香料。

    “朗月歌悄声背着我走了,皇姐也不来看我。光阴寸金,本公主却被困在这儿虚度。花笺你说这世道是怎么了?”

    手头摩挲着朗月歌赠她的玉珏,苑九思两眼放空。

    “言念君子,其温如玉①。当真是骗人的!你道他怎的能连个话都不捎给我?就冲这样的态度,本公主便不要再喜欢他了。”

    看花笺一直不吭声,她忿忿地跳至她面前,试图找一找存在感。

    花笺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怕她再胡乱猜疑忙说:“或是事发紧急,朗公子没来得及罢了。依奴婢看,朗公子心中还是有公主的。公主还是姑且喜欢他吧。”一边讲话,花笺目光落在苑九思手上那枚青绿的玉佩上,无声质疑她的口不对心。

    “咳!”有些尴尬地把东西重新收进怀里,苑九思清了清喉咙背过身去。“其实本公主也是怎么想的,这样就不理他,惩罚委实重过重。本公主菩萨心肠,还是不计较这回好。”

    末了,她慨叹:“花笺,你我果真英雄所见略同!”

    “。。。。。。”

    ***

    四月寒食,晨光熹微。

    普陀山地处皇城北郊,仙云缭绕,常年翠笼树青。气息肃穆而又祥和。

    山前两座石碑巍然而立,直指云霄。石碑上篆刻的都是夏夷历代帝王的丰功伟绩。

    坐落于山脚的普陀寺是宣帝早年就命人建下的。

    因是皇家的庙堂,又有高僧主持,几十年来香火从未间断过。

    锣声高鸣,皇家明黄的仪仗绵延了数里,威严壮阔。

    苑九思端坐在银顶黄盖红帷的凉轿里头,偷偷张嘴打了个哈欠。随即一股沉沉的香火燃烧后的烟味就钻进她鼻子里。

    重重纱幔虽将她面容隐匿得很好,但外头还是能大约看清里头的轮廓人形。

    被呛着了她也不敢乱动,怕被人看见自己失仪态。只能小动作在袖子里翻翻花笺早前给她准备的小人书,分散注意。

    普陀寺的住持方丈是个眉眼和蔼的老头,虽已杖朝之年,看上去却不过花甲。头顶有九个戒疤,披着袈裟。早早地就带着一众弟子庄重地侯在庙门之外。

    苑九思抬头看那顶金箔牌匾,上头的字正是宣帝亲手所书。

    大钟敲响的声音堂皇而厚重,冗长的繁文缛节之后。

    苑九思带着花笺兰猗来到后院,暂做歇息的禅房早已经安排好,虽然简单但打理得格外干净,不染纤尘,房里古朴的木质香混杂烟火味道,调子也好让人宁静舒心。

    兰猗将窗子支起来,院里头栽满槐树。

    一簇一簇密密麻麻的槐花在枝头打了圆润的骨朵儿,风一吹就零零散散掉下些许开过了的,雪白的花配上嫩翠的芽,煞是好看。

    在榆木盆子里净了手洗干净脸上沾上的烟灰,苑九思便悄袱里拿出一件男子样式的衣裳。

    “这是?公主您什么时候放进去的?”花笺看着他拿出的东西,脸皮忍不住一颤,嘴角抽搐起来。

    苑九思故作神秘地一笑,冲她眨眼。“若是被你知道你会乖乖将它带出来?”

    “。。。。。。”花笺很坚决地摇头。

    “这不对了?既然如此本公子为何要告诉你?你可知这叫什么?叫情趣。待我出去逛一逛。。。。。。”说着又像变戏法一般,从包袱里抽出一把折扇。学着书里戏里的浪荡公子模样,拿扇子挑起花笺的下巴。

    花笺板着脸捂住胸口往后退了一步,“若是公主要这样去外头,奴婢立马就去禀报贵妃娘娘。”

    没料到她会突然倒戈。不敢置信地瞪大眼,苑九思亦警惕地往后退去,阴阳怪气地嗔唤,“嘿!花笺你这是在威胁本公子,哦,公主?”

    “奴婢可是在讲真的。”她站在门口,似随时就要跑出去告状。

    花笺竟然不屈服于她的淫威,这全然不在苑九思掌控之中。她什么时候学精了还有脾气了?

    “你不怕我赶走你么?”

    花笺点点头复又摇摇头,要告状的态度摆得很坚决。

    苑九思衡量再三,想起自己前几次惹的麻烦都是花笺在善后,也是怪可怜的孩子。

    “那我就在这庙里头走一圈如何?庙里那么多小和尚守着,稳妥得很。”退一步海阔天空,皱着眉头,苑九思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苑九思尝试着商量,这已然是她的底线。

    花笺没做声,像是在考虑可行性。

    “小娘子,还不快伺候本公子更衣?”看她像有松动,逮着缝隙苑九思赶忙就拉她。

    “。。。。。。”

    “万一贵妃娘娘或者陛下传公主过去,公主穿成这样。。。。。。”

    “兰猗,若是你不那样乌鸦嘴,磨磨唧唧,父皇母妃便不会传我。”

    “再说我讲过要走很远么?公子我只是去前头庙里逛一逛。换身衣裳,才显得低调。”

    “可是公主。。。。。。”

    “是公子啦~”

    “。。。。。。”

    将珠翠褪下面上铅华洗净,头发端稳束起,再换上一身柳色的男子衣裳。苑九思对着水盆自照,刻意敛下女子的娇柔妩媚,竟也有几分英气刻于脸庞。

    看着水中英姿倜傥的自己,苑九思觉得十分满意。

    但好像觉得缺了什么,想想后她红着脸把朗月歌的玉珏拿出来系在腰上。

    山水折扇一开,原地转了个圈儿,故作风流地扇扇风后朝花笺抛了个媚眼,苑九思伸手就去勾她的脖子。口中慨叹:“今时今日,我皇城第一大美男才子出游,不知要惹多少痴情少女为本公子倾倒与疯狂了!”

    说罢也不给兰猗和花笺嘲笑自己的机会,一掀衣角,大步就迈出房门。

    路过苑西荷门外时,苑九思下意识朝里头看了一眼。

    说起来也怪,她病着的时候苑西荷不仅没来看她,连病好以后也显少和她说话,明显避着她,整日不知在想什么。

    想了想脚下打了个弯苑九思就去敲她的门。“皇姐?”

    里面有人应声,却也让她等得好些时候才开门。苑九思正等得不怎么耐烦,也没让丫鬟出来,里头苑西荷慢慢走出来。

    苑九思乍一看,觉得她形影在不知不觉中单薄了许多。

    见她一身男子打扮,苑西荷也露出讶异之色,目光来回逡巡,“淑仪这是要?”

    “在下听说普陀寺的签灵验得很,就特地前来邀公主同去求一卦,不知公主可赏光?”文人扇被她挥得呼呼作响。曲里那样文绉绉的套路,她说起来也有木有样。

    苑西荷起初一怔,然后神色略微复杂地看着她。

    她的妹妹还是一如从前的样子,天真烂漫,爱耍小聪明。她们同长于朱门红墙围成的四方天地里,却有截然不同的命运。

    有那么一瞬间,苑西荷想大声质问她,那日她在聂贵妃处究竟听到了什么。。。。。。

45。第45章() 
临近大年,各宫道回廊上都是宫人奔波忙碌的身影。

    自朗后故去,后宫大事基本由聂贵妃操持主理,贤妃、和嫔等人在旁帮衬,今年亦不例外。

    雪已经停了几日,聂如扇瞧着天气似有晴下去的模样,便命人去观星台请相。派去的人回来告知后几日都是大晴。

    问过宣帝的意见后,聂如扇索性决定三十设宴于琉璎台。定好地方,各宫分配也就安排了下去,众人都紧锣密鼓地张罗起来。

    ·

    允阑轩外的红梅经历霜冻后愈发鲜艳。苑西荷到瑰延宫来寻人时,就见苑九思正在采梅蕊上的雪,花笺捧着罐子在底下接着。

    动作间眼角无意扫见一抹鹅黄。苑九思一转过头,就看见正站在不远处静静望着她的苑西荷。

    “皇姐!”把手头拨雪用的银针递给花笺,她掸了掸大氅上不慎沾的碎雪就欢喜地走过去。

    摸着苑西荷微凉的手,九思忍不住埋怨看院门的采容,“柔德公主来了你们怎的不传唤一声,竟然任皇姐在这儿站着挨冻。”

    采容不敢不答,微微抬头,她飞快瞄了苑西荷一眼后,小声说:“柔德公主吩咐奴婢不要惊扰公主。”

    闻言苑九思嘴唇动了动。柔德见她不悦,赶忙抢在她发作前一步说话,“是我见你兴致正好,才特意吩咐她不吵你。不过,妹妹采这些雪作何用?”目光落在花笺捧着的小坛子,苑西荷拉着她岔开话道。

    一听提起雪水,苑九思果真不再计较。面上还露出几分得意,“皇姐不若去拨些尝尝?梅蕊上的雪可是吸足了红梅的滋味儿,味道甘甜,吃过后齿颊留香。”

    指尖掠过头顶一枝开得锦簇的红梅,她的眼里是流转的光华,人比花艳。

    “眼下隆冬,正是梅花最盛的时节。挑最娇最香花上的积雪,将它们收起来封好藏在冰窖里,待明年春来再拿出来化开。烹一壶上好的明前茶,赏一眼春。色,茶水里还有冬时的梅花香,那意趣可是极佳。”

    末了又似想起什么,苑九思随口又补了一句,“去年我见母妃就是用这样的水给父皇沏茶,连父皇都赞不绝口呢!”

    苑西荷仔细地记着,唇边含着浅浅的笑,附和道:“贵妃娘娘的心思可真是别致。”

    两人边说话边向屋内走去。几个婢女伺候着替二人取下披风后,就都自觉地站在外间等候吩咐,不再跟进去。

    没有旁人,苑九思自然少了顾虑。她亲热地挽住柔德,将小脸埋在人的胳膊上:“皇姐,几日过后就是你的及笈年了。按照祖例,正月里要乘宫船出去接受子民祝祷的呢。”

    她话说得委婉,苑西荷却明白里头的意思。不由得失笑:“按照祖例,公主成年时都会有这样的机会,淑仪明年就能出去了,现在急什么?”

    苑九思晓得她是在故意装不懂,索性站起来拉着她手臂不住地晃着撒娇:“皇姐肯定知道我的意思,莫和淑仪打哑谜了。”

    被她来回地摇,苑西荷只觉得头晕眼花,遂连忙告饶:“唉呀!我知道了,再晃我骨头都散了,到时谁带你出去?”

    直到得到想要的回答,苑九思才心满意足地停下。

    苑西荷稳住神后佯装不满地睨了她一眼,嗔怪道:“你这丫头可真好生无赖!”

    “难道皇姐就不希望我能陪着么?听闻到时候好些王公贵族都会乘船一起出行。。。。。。而我的皇姐生得这样好看,万一有人生了觊觎心怎么办?这些事都是需交给我的,本公主定将他们都撵得远远的,保护皇姐。”苑九思桌子一拍,壮志凌云气势滔天。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苑西荷听着她的话,神思略微恍惚。眼前少女还是一副懵然不知不谙世事的模样,想来是聂贵妃还没差嬷嬷教她。

    夏夷只有两名公主,近年来夏夷边疆宁和,国昌民顺,暂不存在什么和亲之说。

    所以公主成年,乘宫船顺护城河出宫那日。名义上讲是接受子民祝祷,实则是一场变相的相亲游,毕竟届时只有未婚娶的身世显赫的少年公子才有资格同行。

    费了点力气把她从自己臂上扒下来,苑西荷似笑非笑地看她,尔后不咸不淡地飘出一句:“听闻朗公子那日也会去,淑仪可是特地去赶他?妹妹不会连带着把自己和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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