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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早看明白了,她越是怯懦害羞的躲躲闪闪,谢正卿便越是步步欺逼。那她干脆大方给他看。
这出乎意料的话让谢正卿怔了下,接着便“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搂着苏妁摇晃,笑的前仰后合!
好听,这丫头越来越会说好听的了。
“大人。”正在此时,寝殿外响起叩门声和通报声。
谢正卿敛了笑声,脸上也瞬间冷漠起来,这委实是扫兴。便没好气儿的问道:“何事!”
一听这语气,门外的宋公公便知惹到首辅大人不悦了。可是他能怎么办?大人千叮咛万嘱咐,要盯紧了诏狱那边儿,一但有动静立即来报。
宋公公只好硬着头皮继续禀报,只是声量控的比先前更加柔和:“大人,是诏狱那位见过李将军后,想要求见您。”
“知道了,下去吧。”谢正卿语气平平,显然这结果他是早便料到了。
李成周能有多少算计,他怎会不知?以李成周的倔强性子,他若是只将庆怀王府的人抓起来逼迫,怕是李成周宁肯来个鱼死网破也不一定就犯。
可谢正卿用了这招儿,李成周的心底防线便算攻破了!
看着谢正卿的脸色变得阴险可怖,苏妁便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她还是不适应他的这一面。
似是看穿了她的小动作,谢正卿突然化了脸上那层薄凉之气,明媚的看着苏妁笑了笑。他又何尝不想保护她的单纯与善良?有些事情确实不宜让她知道,有些面具即便是在最爱的人面前,也得藏起。
果然苏妁提起:“我听说昨夜庆怀王府无端走了水,家中女眷子嗣与下人皆丧命于此”她小心的看着谢正卿,似是想从他的神情中分辨出些端倪,想知道此事是否与他有关。
“妁儿,如果我告诉你,这些是皇上做的,你信吗?”谢正卿言辞温和的问道。
苏妁迟疑了下,点点头,一脸认真的看着谢正卿。她虽不太愿意相信当今皇上是这么狠毒之人,但不管是谁,都好过是他。
谢正卿笑笑,看着苏妁认真的小模样,忍不住伸手勾了勾她尖尖的下巴,问道:“那妁儿还希望这样残暴又昏庸的废物,继续做大齐的皇帝么?”
谢正卿这是要正式谋权篡位了?苏妁眸中一亮,紧跟着心下便彷徨不已!权他是早就谋了,现在是要对皇位下手了么?那他是想做皇帝?
“你你想做什么?”苏妁突然眼中蒙上一层水汽,双手握上谢正卿勾着她下巴的那只手,带着几分哀求的样子:“告诉我。”
知道自己的话吓到了她,谢正卿用另只手捊了捊苏妁的头发,哄道:“妁儿乖,不问政事。”
苏妁缓缓放下自己的一双手,眸中带着失落的点点头,她内心也有些挣扎。
苏妁并非是觉得谢正卿不该企望皇位,而是在为他担忧。她知道朱誉晏不是个好皇帝,可上辈子直到一年半后她死时,朱誉晏还一直是大齐的皇帝。
听说重生只可改运,不可改命。若是朱誉晏会一直将这皇位做到一年半之后,那谢正卿的此轮政变又会如何收场?
哎,只怪她上辈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死前竟只知朱誉晏还是皇帝,谢正卿还是首辅,却不知那一年多发生了些什么大事!
罢了,至少到那时谢正卿还一直活得好好的,依旧风光无限。苏妁想着这至少证明此次政变并未累及谢正卿的权势。
便冲谢正卿挤出个笑脸儿来,好让他安心:“你去见他吧。我也累了,想睡会儿。”
第182章()
外头是暖阳高悬;隔了一道石墙的诏狱内却是阴冷逼人和幽暗无边。
谢正卿负手立在庆怀王李成周的身前;怜悯的睨着他。昨日见时李成周虽身上狼狈;可骨头还是硬的;气节还是傲慢的。只一日的时间;他便软趴趴的缩在椅子里;整个人憔悴不堪。
李成周睁开眼;抬起头看看谢正卿,话语间有几分摇尾乞怜的意思:“若是首辅大人觉得我还有用处,我这条命自此便是你的了。只求你能为我们朱家”说到这儿;李成周自嘲的笑了笑,接着改口道:“为我们李家八十六口人的枉死讨回个公道!”
今日的李成周,竟在谢正卿面前卑微的自称‘我’而不是‘本王’。
“可怜”谢正卿摇摇头;“听说府上添的是位小世子?”
就见李成周双眼中的一点儿精光顿时溃散了去;他垂下头,闷声应道:“嗯。”
谢正卿是真的可怜他;若是他早一日想通这些;又何需走到这步?只是如今说什么都迟了;火他已命人放了;王府的人也都死绝了
为了大业;这些不算什么;哪个朝代的更迭不是踩着白骨皑皑?重要的是大齐江山正式落入他的手中后,他定要做位千古明君!
“王爷在此受苦了。”猫哭耗子的悲悯着,谢正卿上前一步;搀着李成周的胳膊将他扶起;“既然王爷已然想通,那便陪我唱一出好戏吧!”
说罢,谢正卿望着李成周邪佞一笑,眸中满布阴诡皎光。
乾清宫大殿,朱誉晏兀自坐在龙椅上,神情憔悴,他脑中回想着这半年间的变故。
肖皇后被软禁了。
汪萼家破人亡,最终自己也不明不白的死在了京郊。
禁卫军统领周祺叛变了。他的心腹之臣,竟然临阵倒戈!非但未帮庆怀王拿下谢正卿,还反过来帮谢正卿灭了庆怀王的私军!
庆怀王府惨遭灭门,王爷本人亦是求生无望。
朱誉晏小心翼翼的摸了摸的那雕刻真龙的金漆扶手,时至今日,也只有这张龙椅与他相伴。
“呵呵呵呵,”朱誉晏的笑中满是沧桑,既而自讽一句:“朕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却不料他这声音才堪堪落下,立马便有个由远及近的声音接住了他的话:“皇上说笑了!这有父有母有妻有子的,如何称得上孤家寡人?”
朱誉晏闻声脸上骇然了下,顺着那声音寻去,果然是谢正卿。他这时来他这儿做何?而且方才那句话真是大逆不道!
“谢首辅,先帝仙游已久,你说这话”朱誉晏没将后半句说下去,但那怒容已可充分表达出内心的不满。
谢正卿听了也不恼,面色依旧如沐春风般,好似遇到了极大的喜事儿!甚至久违的向朱誉晏拱了拱手:“皇上,臣是来恭喜皇上的!”
“喜从何来?”朱誉晏细眯着一双眼看向谢正卿,总觉得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果不其然,谢正卿嗤笑出声,举止竟有些失态:“皇上若是突然发现自己竟父母双全,会不会觉得这是一件大喜事?”
闻之,朱誉晏脸色一冷,谢正卿今日这是疯了么?过去虽也会给他难堪,但绝不会开这样没水准的玩笑。“首辅可是醉了?”
谢正卿摇摇头,笃定道:“臣滴酒未沾,自然没醉。不愿意醒来的是皇上您。”
“首辅大人到底想说什么?!”话已至此,朱誉晏相信谢正卿定是又布了什么局给他,不免心下生出些彷徨。
而谢正卿也不欲再卖关子,微微向后转过头去,唤道:“王爷,本首辅已迫不及待的想要看这个感人场面了。”
话音刚落,就见庆怀王李成周缓步自风廊处走了出来。谢正卿已特地命人为他沐浴更衣,梳了发髻,如今干干净净的来了。
“皇叔?”朱誉晏纳闷的看着李成周,心道这可是头一回见人进诏狱走了一圈儿,还能这般体面的站在这里。朱誉晏原以为谢正卿会将他好一通折磨。
谢正卿伸出食指来略显不满的晃了晃,脑袋也跟着往前探:“皇上,该改口了~”
朱誉晏眉头紧蹙,如何也想不明白谢正卿想要走哪步棋。这时,李成周撩起前襟欲向皇上行礼,却被谢正卿伸出胳膊阻了下来。
“父跪子,可是会折寿的!”谢正卿边神色肃穆的说着,边将李成周已半蹲下的身子扶起。
闻言,朱誉晏怔住!既而怒目嗔谢正卿一眼,愤而吼道:“首辅说的这是何话!”
“皇上息怒!”虽是敬语,可谢正卿吼的声量却远远盖过了朱誉晏先前那句,显然是有意震慑。
“皇上,谢首辅方才说的是实话!”李成周终是开口。先前的行礼仅是出于君臣间的礼仪,可他直起身子后,他与朱誉晏便是仇家。
朱誉晏又是一怔,他无比惊奇的看向李成周,如今竟连皇叔也要背叛他了么?朱誉晏嘴唇微抖,温言慰问道:“皇叔这两日可是受了不少苦?母后始终挂念着。”
这句提点,显然是朱誉晏想牵起李成周心中的一丝旧情,让他再开口时三思而后行。
可李成周越听这话心中越气,皇上暗中利用了他这么久,如今还要明着利用了么?也好,皇上揪住这点不放,他便让这点成为皇上的死穴!
“皇上可知太后为何格外挂念臣?”
朱誉晏嘴角强挤出的笑意僵住,皇叔这是打算来个鱼死网破了?这种上不得台面儿的话,他难不成要摆到明处说?
“皇上若是不知,臣便禀报与皇上听。”李成周见朱誉晏是没话接了,便不疾不徐的缓缓道来。
“二十六年前的一次秋狝,当时尚是皇子的先帝与臣,同时喜欢上了安成翁主。后来父皇将安成翁主指给了皇兄为王妃。臣本欲就此死心,可偏偏造化弄人!皇兄在外玉乱时,王府遭遇暴民围击,王妃扮成下人逃了出来,一路逃至臣的府上。”
说到这儿,李成周低了低头,深感汗颜:“而那夜正是端午,臣饮了颇多的雄黄酒,故而犯下了孽事”
“你胡说!”听到这儿,朱誉晏终是忍不住打断,愤然的瞪着李成周。
可李成周也是有备而来,这些过往自不会说谎,故而也是底气十足:“皇上若是不信,大可以去问太后身边的李嬷嬷!李嬷嬷是太后出阁时的陪嫁丫头,自然一切都再清楚不过。”
朱誉晏紧紧阖上眼,悲痛至极!他知道李成周所说的皆为事实,这些事他早已从这些年所截断的书信中得知。只是他一直将这些陈年旧事当成加诸于自己身上的政治筹码,却不料今日成了他人攻向自己的利刃!
见皇上这副样子,李成周丝毫未有心软,只心中暗暗爽快!身为臣子他做不出弑君之事,可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仇人逍遥法外。
他继续言道:“后来皇兄回京,臣也唯有忍痛将王妃送回王府。可回去不久后,便传出王妃有了身孕”
“够了!够了!”朱誉晏连连暴躁至极的怒吼,转身背对着谢正卿与庆怀王!
镇定了良久,他才徐徐转回身来,一步步逼近至李成周身边,压抑而狠厉的说道:“便是一切当真如皇叔所言,你也无法就此断定那个孩子是你的!”
“呵呵,那个孩子究竟有几成机率是庆怀王的,恐怕这事儿只有问先帝与太后了。”谢正卿语带轻蔑,与二人苦大仇深的画风截然不同。
“朕这便去问问母后!”说着,朱誉晏就抬脚往殿外走去。
身后却传来一声:“迟了。”
朱誉晏转头看向谢正卿,双眼中满布骇然!难道谢正卿竟对太后下了手?便是同时,李成周也同样错讹的看向谢正卿,之前可没听谢正卿说过太后有怎样!
“二位莫过于紧张,太后身体安然无恙。只不过她在得知此事后,已做出决定去佛华寺修行度过后半生了。”说及此事时,谢正卿的脸上倒是难得的恭敬。
他的确是佩服这位太后。
太后并不想站出来面对这桩陈年腌臜事。除了自身难堪之外,她还要考虑到皇上。这种事根本不会有定论,只要捅破了便只会沦为民间的笑话,而她无论如何也拿不出实证来证明皇上为先帝的亲子。
况且一但此事传扬了出去,太后都脏了,皇上的名誉又能高贵到哪儿去呢?
故而她直接选择出家。这一出家便是看破红尘,世事再与她无关。便是谢正卿也不能跑到尼姑庵里去逼问一个尼姑,儿子到底是谁的。
不过是谁的又有何重要?能把他拉下皇位来便足够了。
“太后出家?”李成周诧异的看着谢正卿,很快那眼神又收了回去,释然了似的。出家好啊,出家好。
李成周叹了声,重又看向朱誉晏,意味深长的说道:“皇上,昨夜庆怀王府赔上的八十多条人命,其中便有臣的亲子,亲女。”
言下之意,那些可都是皇上的亲弟弟,亲妹妹,皇上等同是杀了自己的血亲!
可这话朱誉晏根本听不懂,他不明白为何李成周明知亲人死了,却不去恨谢正卿,反过来恨他。只是如今这些业已不重要了,比起追究原由来,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得弄清谢正卿的真实目的。
“谢首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