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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首辅,你安排这一出大戏来给朕看,到底是想要什么?”
“皇上您觉得臣是想要什么?”谢正卿反问。
第183章()
谢正卿的声音和他此时的脸色一样薄凉;朱誉晏与他四目相交;不难猜出他这回的箭头所指。他这是玩儿够了幕后操纵的把戏;想要自己站到台上来了。
“谢首辅;你认为朕会痛痛快快的将皇位传给你?”
谢正卿笑笑:“若是皇上真能‘痛痛快快’;又何需这般费事?”
朱誉晏转身往他的龙椅走去;然后一撩龙袍端坐在上面;以九五之尊的态势又问道:“便是朕舍得将江山拱手于你,你可曾想过天下百姓会如何议论你?”
原本朱誉晏想说的是‘朝中众臣’,可只一瞬他便改口为‘天下百姓’了。如今朝中众臣还有几个拿他当皇帝看?这个威吓毫无力度可言。
谢正卿丝毫未有顾虑之意;只昂首挺胸的答道:“天下百姓从来只会看谁让他们吃饱了,谁让他们穿暖了,谁让他们进有暖屋出有良田!做到这些了便是他们心中的圣主明君;做不到这些便是有再纯正的皇族血统;也不过就是个耗损国力的酒囊饭袋!”
这席话让朱誉晏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是啊,他如今还有什么资本去与谢正卿讨价还价?民心所向从来不是什么纯正的皇族血统;而是能解决他们一日三餐的贤能之人。
想及此;朱誉晏扶着扶手缓缓自龙椅中起身;如今这金灿灿的椅子好似铺了层针毡;让他坐立难安!
便是他离开龙椅的同时;殿门外涌进来百十名禁卫军!由周祺带着;环护在谢正卿的身旁,一派誓死效忠之势。
朱誉晏嘴角噙着苦笑,他明明连一丝抵抗之力都没了;谢正卿却还如此紧逼;当真是急到一刻也等不得了么?
母后被逼的出家了,那他呢?谢正卿又会给他一个什么样的去处?
“既然首辅心意已决,朕便如你所愿!”朱誉晏爽快道。
反正他这个傀儡皇帝做的也没什么意思,自己的皇后保不住,自己的母后保不住,皇儿更是一个接一个的离他而去。禁卫军和庆怀王纷纷倒向谢正卿,如今连自己的身世都蒙上了污点!那么他还苦苦挣扎什么?
但他还有最后的一个请求:“朕以大齐皇帝之身份,请谢首辅将今日之事保密,让它随着朕的禅位,成为一个永无人知的秘密!”
如今殿内人多,朱誉晏不便明说身世之事。但谢正卿一听便领会。
“好,臣答应皇上!”谢正卿也爽快应下,毕竟朱誉晏的身世只是他夺位的一个筹码,如今位都已夺了,他还再去坏朱家的名声作什么?和平更迭是他最想要的。
这时宋吉将拟好的圣旨呈到朱誉晏面前,恭敬道:“皇上,您把这圣旨再誊抄一份儿吧。”
皇上禅位不同于其它旨意,若非皇帝亲笔事后难免落人口实,故而谢正卿还是谨慎行事。
朱誉晏接过那圣旨展开看了看,脸上渐渐挂起笑容,只是那笑容是自嘲的,他竟不知自己何时‘身染沉疴’了!
旨中也提及太后为了给皇帝祈福,而决定落发为尼。总归算是个体面的说辞,比撕破脸后谢正卿拿着太后的清誉大作文章要强太多。
朱誉晏拿着圣旨转头回书案上誊抄起来。
针工局的绣室,二十几位绣娘正坐在绣案前伏身认真刺绣。室内共有六张大绣案,每张绣案都由四五名绣娘围坐在一起,共同绣制一件衣裳。
“你们说这位苏姑娘得美成什么样呀?”许是绣的乏味了,其中一位正在绣袖口的绣娘开始八卦起来。她的声量压的很低,仅让与她同案的一圈儿绣娘听见。
在绣领褖的那位绣娘与她挨的近,最先搭腔儿:“那自然是得美成天仙样儿!不然首辅大人能为了迎娶她摆这么大排场?”
“你说人家姑娘这命!”绣裙摆的绣娘带着浓浓的艳羡之意,“咱们几十个人在这儿忙和上三旬,绣好这六件才是人家一日穿的。这种顶级的礼服竟要备足三套,简直是比皇后场面儿还大!”
“说什么呢说什么呢!宫里的哪位主子是你们能议论的?!”一位公公手中举着浮尘,不客气的指点着先前闲聊的那几个绣娘。
见管事儿的太监来了,几位绣娘老实的收了声,眼睛只小心翼翼的盯在绣花针上,不敢抬头乱看。
那管事儿的太监狠狠剜了她们一眼后,开始在绣室里四处逛起来,分别绕着几个绣案转了圈儿,看看绣制的进展与精细度。
走到一个案子前,他凝眉驻了下来,“让你们绣百花争艳,怎么这里面儿竟没有牡丹?”
“公公,依规制牡丹只有皇后才可用,苏姑娘她不够”
“住口!”太监带着怒容呵斥住那个绣娘,双眼一眯嘴一咂,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愤然样子:“你说你们怎么就这么不长眼力见儿呢?皇不皇后的还不就是个虚衔!”
若是平时他还不敢这么大胆的妄议主子,但毕竟肖皇后都关起来这么久了,没什么出头之日了。加之他今日还听了信儿,说是近来朝局兴许有翻天覆地的变动!
这些话他自然不敢跟下面的绣娘随便乱说,但忠心还是要表的,故而这礼服的规制便得更高一些才行。
“我可给你们说,这些衣裳你们得拿出十万分的精气神儿来绣好喽!滚边儿的丝线全给我用金丝!花朵儿也换成牡丹这种大气的!”
绣娘们闻之心下泛起了嘀咕。衣衫上的金丝是只有皇上皇后和太后才可用的,牡丹更是皇后才可用。便是人人都知道谢首辅在宫中只手遮天,可他也未曾真的把龙袍穿到身上,而苏姑娘却要这般招摇
回到皇极殿的谢正卿正往暖阁走去,这个时晨应该用晚饭了,苏妁定已等在那儿了。
那道圣旨他倒也不那么急着宣,毕竟一但坐上了那个位置,便有了掣肘。而在此之前,他尚有几桩小事需要处理。
宋公公远远见大人朝暖阁走来,便打开门毕恭毕敬的守在门旁。待谢正卿进入,宋公公又忙将门带上。里面的菜业已布好了,大人早便说过苏姑娘在这儿时,不需等他回来,到了时辰直接传膳。
苏妁坐在椅子上并未动筷,直到见谢正卿进屋了,才愉快的拿起玉筷来准备用饭。他不让她等是一回事,她想等又是另一回事。
谢正卿挨着她坐了下来,伸手帮她将鬓前搭落的一缕青丝撩至耳后,温声道:“怎么,我不在连饭都吃不香?”
他的这个小动作却令苏妁的腮边飞上一抹粉霞,苏妁微微撅起小嘴儿否认:“你不在饭才吃的更香呢!只不过是不想让你用残羹冷炙罢了。”
说罢,她便夹起一只盯了许久的丸子塞进嘴里,餍足的嚼起来。虽不知是哪种鱼肉,但很鲜美滑爽就是了!
“那就好,”谢正卿也学她夹了一只鱼肉丸子放在身前的碟子里,接着继续将话说完:“不然我还真要担心你在接下来没有我的日子,如何的茶不思饭不想了。”
说罢,谢正卿才将那鱼丸插成两半儿,将其中一半送入口中。
美味是美味,但他向来不重口腹之欲,尤其不喜鱼肉。若非这些东西苏妁喜欢,他嫌腥连碰也不会碰一下。但如今爱屋及乌,凡是她喜欢的,他便也想尝试一下。
可苏妁只怔怔的盯着谢正卿,完全不动筷子了。他刚刚说了什么?在接下来没有他的日子?
谢正卿也放下筷子,淡然的笑着看向苏妁:“还有一个月便是你我的大婚之日了,依照宫中规矩,这一个月你不可进宫,我也不可出宫私下里见你。”
“噢”原来是这么回事儿,苏妁的心一下放了下来。不见便不见,只一个月嘛,又不是没有过。
谢正卿知道苏妁又想起他有意疏远的那一个月来,顿时有些心疼,笑道:“不过我一定会去苏府看你。”
“苏府?”苏妁心中明白不去苏府她还能去哪呢,只是苏府如今只有她一人,想想就觉冷清。
“放心,我已安排好人去冀洲接任你爹的知府之职,你大哥也会一并调任回京。”谢正卿伸手拿起苏妁的筷子,塞回她的手中,“吃饭。”
苏妁眉梢眼尾皆带笑意。想到爹娘和大伯一家马上就要回来了,苏家很快又能团聚了,便开心不已!
只是一瞬过后,她蓦地想起苏婵来。
如今也不知是死是活,二伯二娘那边也不知还能瞒多久。
第184章()
这日起床后;苏妁见谢正卿业已下了早朝回来;便换好衣裳与他去暖阁用饭。
用饭时苏妁提道:“我爹娘和大伯他们应该这两日便回来了;我想先一步回家;找人清理好房子。”
“好。”应着;谢正卿放下手中的筷子;有些不舍的看看苏妁:“那带着平竹她们几个一同回去帮你收拾。”
苏妁点点头;确实这也不是她一人能应付得来的。何况谢正卿这样安排,想来也是怕她自己在家呆的闷。
“想要什么时候走?”谢正卿关切道。
苏妁想了想,说道:“那就今日吧。”
“这么急?”谢正卿怔了怔;眼底那抹不舍之情变的更加浓重了。
这些日子苏妁虽住在他的殿内,却也因着正值朝局变革的关键期,他每日也就能陪她吃上一顿饭。故而纵是日日见面;还是总觉得相处不够。
笑了笑;苏妁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跳到下一个问题:“对了;趁这会儿我还在;等会儿用完了饭后再帮你上一回药。”
“好啊。”谢正卿不停的往苏妁身前的碟子里夹着菜;嘴角噙着暖笑;这种笑只有苏妁见过。夹了几筷;他突然想起什么;便停了停:“对了,你回去之后二伯一家应该会追问苏婵之事,你先想法子稳住他们。”
“噢还是没有任何眉目吗?”苏妁看着谢正卿的眼神极其认真。
就见谢正卿摇了摇头;不疾不缓的说道:“锦衣卫业已在杜家门外盯梢了几日;暗中也已将杜府搜了个遍,却未见任何痕迹。可以确定的是苏婵的确已不在杜家。”
苏妁明白,那日听小婉说这些时便觉得她言语恳切,不似说谎。她将心中忐忑问出:“你是不是也觉得苏婵凶多吉少?”
谢正卿想了想,做了个决定:“待你爹娘回京后,我会在宫外为他们办个接风宴,届时请柬上写明邀请杜晗禄与苏婵。”
“这是个好法子!”苏妁不由的赞叹。她明白眼下若是撕破脸要人,反倒有可能陷苏婵于更危险的境地。而谢正卿下贴子邀请,杜晗禄自不敢拿那些敷衍二伯家的说辞敷衍。
可是转念一想,谢正卿这法子是冲着苏婵还活着的可能性去的。因为只要苏婵还有口气儿在,杜晗禄一定想尽了法子将她弄回府来露这次脸儿。可若是苏婵早就出事了呢?
见苏妁的神情从欢喜转为担忧,谢正卿自然明白她所想,便道:“这也算是给杜家最后一次机会了,若是当真交不出人来,便可以将杜家人全部送进诏狱了。”
毕竟当初是谢正卿亲口指的婚,发生这种事,岂不是拿他的面子当儿戏?
苏妁点点头,心道只恨杜晗禄这种小人目光太过短浅,看人一时失宠便以为自己下错了赌注,立马就将气撒在了苏婵身上。哪怕他能稍微有些耐心,也不至于这般害人害己。
饭毕,谢正卿拟好贴子派人送去杜家,自己则陪苏妁回了寝殿。
关上门,苏妁便自行去帐子里的榻柜上取药膏,回到罗汉榻上,她将谢正卿的衣衫右半褪下。
果然不出所料,那伤口又深了一些,如今两排牙印儿已然深深的刻进了皮肉里。这些天下来她已不信谢正卿的说辞了,她料定了这药膏有问题!
打开盖子,趁谢正卿低头看肩膀伤口的时候,苏妁动作极快的用中指在盒子里挖取了一些药膏。谢正卿回头看到这幕时想要拦,业已迟了。
“妁儿你”谢正卿眉头蹙起,显得很是焦急!话来不及说完,便转头拿过长案上的帕子,拽过苏妁的手来,将她指尖儿的药膏一把抿净!
苏妁没有意外也没有惊慌,就这么乖乖的任凭谢正卿弄,只是定定的望着他。待谢正卿又用干净帕子擦了几回,笃定彻底将苏妁的手指擦干净后,他抬起眼来,看到的是苏妁冷静且凌厉的一双眼。
看来她是已猜到了。
谢正卿笑了笑,心道这丫头竟学会算计他了。罢了,本也没什么好瞒的。便直言道:“这不是去淤的药膏,这是蚀骨膏。”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苏妁嗔怒道,最为可气的是他还回回让她亲手去涂,这是要加深她的负咎感吗?
想到苏妁一会儿便要回苏府,谢正卿不想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