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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堂当朝首辅,连天子都不放在眼里的人物,竟对妁儿这般爱惜!苏博清错讹了一瞬,接着便着急去看云娘。
锦衣卫们得了令便押着那些护卫出了苏府,也不知去往何处,只是结果显而易见。
云娘业已被锦衣卫们放下,只是绳子还未来得及解,苏博清边慌忙解着,边低头扫视那两鞭子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一鞭子抽在了腰上,一鞭子抽在了胸上两指的地方。
万幸的是,未有伤及要害之处。不然那么粗的鞭子抽上,一个女人饲育儿女的幸福就要彻底毁了。
院子里清理的干净,连先前溅的血和污物也一并清理过了。谢正卿这才将苏妁放开,用只她一人可听见的声量说道:“我在之前你下车的地方等。”
苏妁点点头,这时苏博清却过来了,他朝着谢首辅下跪,行了个大礼,既而拱手道:“首辅大人,草民想求个恩典。”
因着是苏妁的大哥,谢正卿也未难为,沉声道:“说吧。”
“大人,刚刚被锦衣卫带走的那些人中,其中有一人,草民想求大人赏由草民处置。”
谢正卿应允。岑彦带着苏博清去追上那些人,由着他挑。苏博清挑中的,便是之前两番对云娘动手的那个男人。
借了把绣春刀,苏博清亲手废了那人的双臂,这才觉得泄了愤,将人又交由锦衣卫们统一处置,自己则回了苏府。
他回来时,见爹娘与叔父一家及下人们皆被放出,谢首辅已不在。云娘被丫鬟扶着坐在石凳上上药,而苏妁手持着先前那些人用的那条皮鞭,与汪语蝶针锋相对。
“苏妁,你们苏家做了那么多对不起我们汪家之事,你如今还想杀我不成?”汪语蝶红着一双眼,胆子已被先前的锦衣卫吓破了,如今说起话来也是愈发的没底气。
苏妁指指一旁坐都坐不住的云娘,冲着汪语蝶诘斥道:“我不会杀人,也不敢杀人!但也不能任由着你大摇大摆的从这个门进来,搅得苏家哀嚎遍地后,再大摇大摆的从这个门出去!”
说罢,她挥起鞭子往汪语蝶的身上抽去!
不多不少,正好还了云娘的那两鞭子。之后她便将鞭子往地上一扔,怒喝一声:“滚!”
汪语蝶也知如今苏家人多势众,外面还有锦衣卫守着,她再呆下去也讨不得半分便宜,只得带着满腔愤怒和两道伤痕哭着跑出了苏家。
苏家四老看着这些也无意拦,云娘今日的确受了委曲,苏妁这两鞭子打下去虽说劲儿和那些男人没得比,但总算是帮云娘讨了个公道。
丫鬟给云娘简单上完药后,便与杨氏桐氏一起扶着云娘回了屋。苏博清虽也想陪云娘,但知道苏妁一会儿便要随谢首辅离去,只得先将心思放在她这边。
“妁儿,你来下,我有话要问你。”苏博清拽着苏妁去了偏堂。
一盏茶的功夫后,苏妁离开苏府,回到了马车里。
第六八章()
通政司接了锦衣卫的暗报;很快便派了新的衙役过来接班;看守苏府的秩序恢复正常。
方才苏妁离开前已将全部实情告诉给了大哥苏博清;却只对爹娘说苏家必须要留下个人在外面接应;以防再有类似今日的事情发生。若是她也回苏府来;有意外状况时便无法如今日这般;及时去告知官府了。
一个姑娘家的独自留在外面;苏明堂与桐氏固然是不放心,但想到今日的状况,也是心有余悸。的确是该有个人在外探听消息;眼下也只有苏妁有这份自由了。
最终,苏明堂也只得点点头,再三嘱咐苏妁诸事小心。
送走苏妁后;苏博清回房遣退了丫鬟。云娘平躺在床上;满脸皆是泪。
见是苏博清进来,云娘立马往里侧了侧身子想要回避;奈何身上的伤划过整个前身;稍往一侧转动都能引起一阵儿蚀骨的痛!
“别乱动!”见她疼的一头汗;苏博清赶忙大步迈至床前按住她;将她身子重新扳正。
既然转不了身子;云娘便只将头朝里侧着;不与他对视。
苏博清垂下头,不知如何解释。他知道云娘难过的不是身上的伤,和受的那些辱;她难过的是他负了她。
三年前;云娘的爹娘走的突然,且死因蹊跷。两个大字不识的人竟能留下遗书,且还是夜里。
云娘一家住的是穷乡僻壤,自然招惹不来什么仇家,她很清楚这祸事是因苏博清而起。苏博清不要她再查真相,许她终有一日会为二老报仇,并立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
可他还是负了她
“云娘,对不起。”他只能说出这一句。
他无法解释“报仇”与“不辜负”二者之间的冲突,更不想为自己的取舍找一堆借口。错了就是错了。
云娘心里愈发的难受!听那个女人说是一回事,听他亲口承认又是一回事,她此前都想好了,只要他编个稍微说得过去的理由,她便不会拆穿他!可他却不肯让她活在一个美好的谎言中。
“可这是为什么?”她强撑住哽咽,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苏博清抱住云娘,轻轻的,不让她的伤口受到一丝的牵扯。含泪在她耳畔呢喃:“云娘,不要问但是我三年前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
同样是一句不要问。云娘眼中忽地闪过一道精光!难道三年前的事与今日之事竟有联系?
是啊,她先前只当是相公在外做了对不起她的事,让人家姑娘找上门来。可仔细想想那个汪小姐所说的话,显然他们并非刚刚认识。而凭着她对相公的了解,他断不是个会轻易负她的人。
她眸中那一瞬掀起的神彩渐渐黯淡下去。难怪他总不要她问,汪家,当真不是他们小老百姓抗衡得起的。
“相公,”云娘突然挣脱开他,双手捧上他的脸。比起生气来,她更担忧的是他为了报复的承诺而置身险地。
苏博清愕然的望着云娘,云娘则冷静无比的言道:“任何时候你都不许拿自己的命去冒险。仇若是报不起,咱们就认了。”
两行清泪滑下,苏博清在云娘的脸上亲了亲。杀父弑母之仇不共戴天,如何能不报?但他张口说的,却是:“好,我答应你。”
正逢多事之秋,宫外不太平,紫禁城内亦是闹的不可开交。
这会儿,内务府总管张德茂正带着一队太监和两个宫女,气势汹汹的闯进了长春宫。
他往院子中央一站,朝着那一队太监命道:“把长春宫所有的下人全给我叫到这儿来!”
说罢,又转头冲着那两个宫女嘱咐道:“一会儿你俩可瞅仔细喽~谋杀龙裔非同小可,要是遇到拿捏不准的,咱们宁可错杀,也不能漏过!”
那两宫女认真的点点头,其中一个信誓旦旦道:“张总管您放心吧,断然是认不错的,那丫头长的很不一样。”
说话间,长春宫的太监宫女们业已全被召到了院子里,就连长春宫的淑妃娘娘也临时披了件斗篷裹身,在宫婢的搀扶下出来看看。
一见娘娘出来了,张德茂赶忙上前请安,并说道:“奴才扰了淑妃娘娘的清静,还请娘娘勿怪。奴才也是奉了皇上的命,要找遍东西六宫搜寻一名小宫女。”
“噢?一小宫女尽能惊动皇上,不知是犯了何事?”淑妃娘娘蹙眉询道。
“哎哟,娘娘,那个小宫女可是犯了非死不可的重罪了!她竟将怡贵人给推下了花池!”
“什么!”淑妃娘娘为之一震,急的往前迎了几步,脸上显露出担忧之色:“那怡贵人肚里的龙裔”
张德茂赶忙回道:“娘娘放心,太医去给怡贵人看过了,暂无大碍。”
放心?淑妃心中嗤笑,就怡贵人这种目中无人,傲视六宫的德性,孩子没了她放心还差不多。但她面上还是得体的慈和一笑,“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这时两个宫女已将长春宫的下人一一脸对脸的看了个遍,回到张总管身边摇摇头,“没有。”
“没有?”张德茂一脸愁容,咂了咂嘴,心道这可是最后一宫了,要是连这里也没有,难道那宫女不是东西六宫之人?
“去辛者库看看!”张德茂冲着身后的人命完,又转回身朝着淑妃娘娘再三致歉后,方行礼告退。
一个时辰后,张德茂带着两个宫女回钟粹宫复命。
一进内殿的门他便跪在地上叩头谢罪:“回皇上,怡贵人,奴才没用,将东西六宫及辛者库全找遍了,就是没能找出那个宫女”
倚坐于床上的怡贵人闻言脸色很是难堪,朱誉晏此前一直握着她的手安慰,听完回禀也是脸色一沉,顿了顿,怒道:“废物!给朕继续找!”
“是是,奴才这就带人继续去找。”张德茂边应着,边诚惶诚恐的捂着三山帽
怡贵人也趁机往他怀里趴了趴,佯作委屈:“皇上,您说这紫禁城里谁人不知臣妾怀了龙裔?那个贱人将臣妾踹进冰凉的水里,分明就是冲着臣妾肚里的龙子来的!”
朱誉晏的手在怡贵人背上拍了拍,宽慰道:“既然是紫禁城里的人,她总不能插翅膀飞了。对朕的龙子下手,只怕她一颗人头都不够掉的!”
怡贵人抽搭两声,无比珍惜的捂着小腹:“皇上,您都不知道当时臣妾有多害怕她骗臣妾说那池子里有锦鲤腾跃,臣妾心想这是多好的兆头,却不料刚到池边儿,她就露出了凶相!往臣妾的肚子上狠踹了一脚就将臣妾踹进了池子里呜呜”说着,又是一阵哭啼。
朱誉晏也心生后怕的摸了摸怡贵人的肚子,不停的软言安慰。
掀开车窗帘看了看,苏妁知道马车业已进了紫禁城,如今正往皇极殿驶去。
自打上了车,谢正卿就没再说过话,苏妁诚恳道谢时,他也只是点了点头,就闭上了眼。苏妁有些摸不准他的心思,一路也不敢再扰他,就这样乖乖坐在马车里,一路不声不响,只时不时的偷偷以余光瞄旁边一眼。
过了没多会儿,马车停在了皇极殿外,苏妁跟在谢正卿身后下了车,他往哪走她就往哪走,不敢擅自行动。
今日之事,她总觉得一句谢谢是远远不够的,可是又不知还能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今晚若非首辅大人在,苏家定是要出大事了。
可是人人都道大恩不言谢,既然不能嘴上说,那总应做点儿什么。想到下午用饭时一桌子的美食都只是自己在享用,而首辅大人却只动了三下筷子。
苏妁突然想去帮他做点吃的,他如今肯定饿了。
脑子里边想着杂七杂八的事情,苏妁边亦步亦趋的跟在谢正卿身后,等她恍过神儿来时,竟发现自己已迷迷糊糊的跟着他进了寝殿。
她脸上怔了下,然后福了福身子行个常礼,既而转身想从小门先回自己的小寝殿里换身衣裳,毕竟今日这一通闹腾也是有些狼狈。
只是刚转身走了两步,苏妁便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命令式的语气,那声音中气十足,沉浑有力,带着不予置喙的坚定。
“今晚你睡在我这儿。”
第六九章()
时已至白露;夜半的凉风卷着几滴小雨拍打在窗牖上;就着寝殿内熄得只剩一盏的昏黄烛光;显得有些凄凄哀哀。
苏妁躺在龙榻的最里侧;朝里侧着身子;独盖一床被衾。重重幔帐将她与谢正卿遮护在这张一丈见方的龙榻上;她已尽可能的贴里挤在雕花门围子上;始终睁大着双眼,心中惶恐不安,觉得这一夜隐有危机四伏。
谢正卿的命令她不得不从;他要她留在身边儿睡,她便别无选择。可这种事又叫她如何坦然面对?她僵着身子直崩崩的横在床上,累了连扭动一下都不敢;生怕让那人发现她还未入睡。
算起来上床也有小半个时辰了;谢正卿却依旧倚在床头的书橱搁架上,手里翻着一本又一本的奏折;既没有要睡的意思;也没有碰她的意思。不过据依苏妁之前的留意;书橱搁架上共放着十五六本奏折;算着这会儿也该要见底儿了。
终于;她又听到谢正卿将奏折放下的声音;这回却没有再拿起一本。他全看完了
苏妁不由得抓紧了被子,咬着下唇,瞪大眼睛细细聆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接下来;便忽的眼前一黑;最后那一盏灯也被谢正卿吹熄了。
她紧张的理了理身上的寝衣,尽可能将自己包裹的安全些。宫婢们送来的这件寝衣是冰蚕丝质的,轻薄透气,却让她难以安心。
“我今晚不会碰你。”背后那个沉磁的男人声音仿佛是贴着她的耳畔发出,还有团团热雾侵袭着她的后颈。
他这是发现她没入睡了。
“大大人,民女不懂”苏妁颤颤巍巍的,他的话虽令她好似解脱了般,可又带来了有如百爪挠心的费解!他到底为何非要将她留下来同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