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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娘忙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又将两封信悄悄取来给谢正卿过目,
他捻着手中的两张信纸,纸虽特意选了民间所用的粗制生宣,但其上所书墨色均匀,乌黑细腻,贴近了闻,还有一股熟悉的淡淡墨香。
这墨,乃是宫中所用。
离开苏府,谢正卿未回宫,而是取了随行侍卫的高头青马,带着岑彦等十来人便往城外的方向狂奔而去!
锦衣卫指挥佥事季长生,则依令回去调遣人手。
夜深时,苏妁悄悄从床上爬起,窗户纸上戳了个洞往外看。
虽说她给了他们不会逃跑的理由,但他们还是决定轮番儿守着她的门,先前一直是刀疤脸,这会儿刚刚换成了坏三儿。
交接时,坏三儿还因为怨念了几句而吃了刀疤脸一记拳头,这会儿正守着苏妁的门,兀自指天骂来出气。
没多会儿,隔壁已传来重重的呼噜声,响雷似的,苏妁知道刀疤脸定是睡熟了。便将房门打开,边打着个哈欠,边恹恹的小声抱怨道:“屋里连口水都没有”
见她是出来找水喝的,坏三儿便停了口中对刀疤脸的骂咧,起身去取了个提梁壶来,极殷勤的倒给苏妁,还关切问道:“姑娘,说等你安全回京后再额外答谢的那一百两,怎么给我们?”
苏妁玩味的打量了他一眼,问道:“你当真喜欢钱?”
“当然!做完你这笔大买卖,我和师傅就收山了!我们都想好去哪儿买套院子,过过老爷少爷的乐呵日子”
第136章()
坐在石凳子上;苏妁掰着手指算了起来:“那钱袋子里还有一百六十两;加上我许诺安全回京后额外给的一百两;拢共是二百六十两但我听说那个刀疤脸想和你们师徒平分?也就是说你们师徒二人拢共才能分得一百三十两;我若路上出点岔子;你们便只能分得八十两了。”
坏三儿脸上一窘;朝着刀疤脸睡觉的房间嗔了一眼;忿忿道:“没头脑的东西,就凭着那点儿蛮力呼三喝六的!要知道这附近好几间客栈马厩驿站的,能将你引至我们这处还不是我师傅的功劳!”
“噢?”苏妁心下纳闷;难道他们在驿站外停下,不是因为马儿跑不动了?
“哼,我师傅可是这方圆百里用毒的高手!不管是那茶里无色无味的迷药;还是得知你们近了;刻意洒在官道上能令马儿吸入便顿觉身衰体乏的蒙药,皆是出自我师傅手笔!”坏三儿洋洋自得的炫耀起来;仿佛他师傅做的尽是竖德结恩的好事。
原来如此;连他们在哪处停马竟都被人给算计好了!
苏妁也瞟了眼那鼾声如雷之处;叹了一声:“其实我最厌恶的就是那个刀疤脸;说话凶巴巴的;根本不给别人半分尊重!”
瞥见坏三儿脸上露出无比赞同的神情;苏妁继续说道:“可怜你们师徒出了大力却只讨了小好,明明此局有无有他都不影响,却要平白分个大头儿给他。八十两黄金;勉强买套小三进的院子;可买完半个子儿也不剩了,守着个空宅子如何过你想要的老爷少爷生活?”
苏妁显露唏嘘之色。
“啊?买套院子八十两金子就没了?”坏三儿穷惯了,自是没料到这钱是如此不经花。原本想着八十两便可过上土皇帝的日子,现下看来是他想得太美了。
苏妁点点头,“若是我能安全回到戊京,再加上额外分得的那五十两,你们至少还能购入些陈列之物,余下的勉强够这一辈子吃喝。只是离你展望的吃喝嫖赌的自在日子,却是差之千里呐。”
“哎!”坏三拳头一锤那石案,眉头紧皱,“还以为靠着你这棵大树,我也能飞上枝头变个雄凤凰呢!”
以血肉之躯对碰石头,那一锤虽无声,苏妁却知他心中已是愤恨到了极致。便不再拐弯抹角了,而是直白的挑唆道:“那个大块头若是今夜死了,明早那一百六十两可就是你师徒二人的了。待我回京再行答谢,你们便可凭着这二百六十两买套院子,再买两个丫鬟,每日吃香喝辣,再无需受任何人差遣”
闻听第一句时,坏三儿还瞪了苏妁一眼,但接下去便越听越为之心动不已。到了最后也只剩下唯一的一个顾虑:“可师傅未必同意啊。”
苏妁立马又建议道:“其实这事儿啊,无需让你师傅知道。你只需偷来点儿药粉,往那人鼻息下一放,就他那粗声大喘的,立马便会自行吸入。咱们连夜将他抬上山后,你只管回屋睡觉,待明日一醒就去找寻。当你师傅看到刀疤脸怀揣着一袋金锭子死在半山腰上,只会当他是想独吞钱财,天黑路滑失足摔死了。”
待她这席话说完,坏三儿眼珠子滴流滴流转着,沉默了好一阵儿。细细消化并反复推敲后,他终是目光灼灼的转头看着苏妁,笃定道:“成!就这么办!”
说罢,两人不约而同的往刀疤脸那屋看去。
两刻后,两人已各自准备好。
坏三儿偷来了师傅的药粉,悄悄进了刀疤脸的屋,将药粉倒在他的人中处。当即便见他吸了一小缀进去,这便放心的退出屋来,等着药力发作。
苏妁也找了床旧被子,两头用麻绳缝绑在两根粗竹竿儿上,做成了个医馆常见的担床。不然就凭她与坏三儿那小体格,合力也抬不动这大块头。
趁药力还未起效这会儿,苏妁又进屋去唤张小哥,期待着能将他提前叫醒。毕竟这活儿她从未干过,若不是被逼到今日这份儿上,谋害别人的念头她连想都不敢想,更莫说亲手去抬了。
可是晚上时白胡子师傅说过,张小哥即便服了解药也要临近天亮时方才清醒。唤了几声又推搡几下,见委实唤不醒,苏妁只得死心出了屋。
在石凳子上坐下,想着过会儿便要亲手去抬那个人,她心中彷徨忐忑。但她并不后悔这个决定,因为她知道刀疤脸若不死,谢正卿便有可能落入危险。
虽说晚上她与这三人达成了这笔买卖,但她深知这种安全氛围也仅能维持至明日。待明日张小哥一醒,她便要如约带刀疤脸他们上山取金子。而一但金子取出来,刀疤脸未必会放过她。
毕竟苏妁许付的那额外一百两金子,他们出于陷阱顾虑未必敢去戊京拿。加之因着出卖雇主,必遭追杀。故而苏妁笃信他们明日得到那一百六十两金子后,会放弃后许的一百两,而选择拿下她继续施行他们的计划。
如此,他们非但没有背叛雇主的后顾之忧,更是凭白两头得利。
虽说天亮时,张小哥业已醒来,她有了帮手。可若以二敌三,何况她还是个如此弱势的帮手,她们毫无胜算。张小哥走南闯北攒下的那点儿三脚猫功夫,对付坏三儿和白胡子这种人还行,可刀疤脸这种强敌,怕是三两下就将张小哥拿住了。
故而只要她今夜除掉刀疤脸,后续便是她们占据上峰。
正在此时,里屋的鼾声戛然而止!苏妁与坏三儿相视一眼,知道药效已起,刀疤脸怕是这会儿业已咽气了。
“走!”坏三儿使了个怂恿的眼色,苏妁颤颤巍巍的跟着他起身,随他进了那屋。
“喂,醒醒!”
“哥们儿,到你值夜了!”
一连用力推唤了刀疤脸两下,他都未有任何反应,坏三儿知道他的确是咽气儿了。便回头冲躲在角落的苏妁点点头。
见她许久不过来,坏三儿急道:“快过来抬啊!”
苏妁往前迈了一小步,还是不敢,最后又跑出屋外将那担床架进来,往屋当中一扔,说道:“你先把他滚到这上面来我再与你抬”
见苏妁连说话都是断断续续的,坏三儿也不指望她了,麻溜的去推那大块头。连尽全力推了三次,才终将那巨大的身躯推下床!
好在苏妁将担床放的是个地方,正好接准了滚落的刀疤脸,坏三儿又上手将他胳膊腿脚的拢了拢,这才抬起一头的两只竹竿儿,朝苏妁急道:“快点儿!等我师傅发现就不好交待了!”
苏妁将眼一闭,紧咬着下唇,缓缓蹲下身子
“苏姑娘,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苏妁睁眼看去,竟是张小哥醒了!顿时如久泊于水的人终于看到一根救命稻草般,苏妁激动的跑过去,边哭着边将他昏迷后的事情经过简单说了遍。
张小哥跑的地方多,也算见多识广见怪不怪了,当即二话不说就上前扛起担床,冲坏三儿小声命道:“快!”
坏三儿见终于来了个得力搭手,立马扛起竹竿儿来就上路。
苏妁提着一盏油灯,借着昏黄的光亮在前面引路,张小哥与坏三儿则吃力的抬着那担床跟在她身后不远处。
饶是有两人一鬼三个男人陪着,可一听到远处的狼嚎,苏妁还是不住的打激灵。若不是手里提着灯,她真想狠狠掐自己两把!
边着流泪,苏妁边想起谢正卿往日对她所做的种种。虽不尽是温柔的一面,可她知道他即便是发狠时,亦是出于心中的‘保护’。
在床怀王府时,他当众以剑雨处置了那两名以乱石取代花瓣暗害她的舞姬,在亲眼见识了那血肉横飞的一幕后,她由心畏惧起他的狠厉。可他,却是为了保护她。
他害死怡嫔,害死杜晗昱,害死翠蓉,害死汪语蝶皆是出于‘保护’。
就如今次,她做出这等杀人的筹算,不也正是为了保护?
此刻,她与张小哥二人定能摆脱掉坏三儿逃命。可她不能,她得继续将这出戏演下去。因为她知道,眼下谢正卿定已落入这个以她为饵的圈套之中。
终于走到那片山玉米地,苏妁停下来在地里开始翻弄。张小哥与坏三儿也将担床放下,帮着她翻地。
不消半柱香的功夫,三人便从地里翻找出那袋金锭子,然后仔细揣进刀疤脸的怀里,又将他从高处推落!
刀疤脸沿着来时的路滚落,头和四肢不时的磕碰在石头与树干上。待跌落数十丈之后,终是停在了一堆碎石中间。
苏妁三人也沿着这条路下山,在看到刀疤脸后,苏妁吓的驻下了步子,坏三儿却急着上前去确认伤势真不真切,足不足以骗过他师傅。
其中这一路皆为粗砺的碎石子铺就,便是不碰在大石头上也足以挫磨的面目全非,眼见刀疤脸已浑身是血,坏三儿放心的笑笑。
“得嘞!这伤可够逼真的。任我师傅是火眼金睛,这回也不得不相信这货是自己摔死的!”
趁坏三儿上前验证成果之机,苏妁悄声与张小哥道了几句心中盘算。张小哥了然一切后,点头表示愿尽全力配合。
于公,他们张家虽只是小小驿使,却也是世代吃的官家饭,既然扯进了这场设计当朝首辅的局里,他总得心向正义。
于私,苏妁这姑娘一见便讨人心喜,他打心底里愿意助她一臂之力。更何况她刚刚又救了他,若不然他极有可能被人利用完就杀之灭口。
既取得了张小哥的全心配合,苏妁便与他又随着坏三儿回了驿站,然后各自回屋睡觉,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
天亮之际,他们三人均装嗜睡,直至听到白胡子在院子大呼大叫,三人才迷迷糊糊的出屋。
“出何事了师傅?”坏三儿伸着个懒腰,懒洋洋的问道。
白胡子没顾上答他,而是急着想去苏妁的屋里看看人还在否。先前他起床便见院子里无人值守,又见刀疤脸的房门敞开着,人却不知去了哪里,顿觉出了乱子。
不等白胡子推门儿,便见那木门儿从里面被拽开了,苏妁打着哈欠一脸倦容的倚在门框上,懵懵懂懂的看着他。
见苏妁还在,白胡子安了心,这才给徒弟抱怨道:“刀疤脸那货又不知跑去哪儿了!”
坏三儿一听立马谨慎起来,“师傅,昨晚咱们可是说好今日一早就上山取金子的!那货爱财如命,怎么可能这关键时候没了踪影?”
白胡子也觉纳闷,苏妁则适时插言道:“遭了,昨晚我埋金子时就总觉得有双眼睛盯着,该不会是藏匿地点被他偷看了去?”
白胡子立马看向坏三儿,坏三儿也心忧的瞪眼:“昨晚他说我俩一人守一条道儿,让我别跟着他!难不成他又暗自折了回去,想独吞那金子?”
“立马上山去看!”说罢,白胡子就急匆匆的拽着苏妁往外去。
苏妁倒也乖巧,被小老头儿拽着胳膊一路上了山,主动交待那藏金子地方,然后四人一同去了那一小片儿玉米地里。
“遭了,昨晚我就是埋在这儿的!”指着地上那被挖的很深的一个洞,苏妁说道。
白胡子气的牙根儿都磨出了动静,愤愤的瞪着那个洞,好半天消不下气儿。正在这时,坏三儿又从一旁喊道:“师傅,您看这!”
原来是坏三儿在另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