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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树胡同还有一位叫程梓的姑娘,一并送走。”张并神情淡漠,“跟平顺伯爷说,程梓姑娘到了年纪,该许人家了。”这些年每回去柳树胡同看程濛,她不是诉说程家多么冤枉,就是想把程梓推进自己怀里,渐渐的张并怕去柳树胡同,不想去柳树胡同。
本就自小不在一处,隔膜得很,这样一来,母子情份更是淡极。
程濛自小是国公府娇女,唯我独尊,遇事只考虑自己,从不顾及旁人,便是自己亲生儿子也是一样,从不体恤,只一味需索,更想要主宰,张并在她这里,找来找去也找不到母爱,满心满怀的失望。
张并因为母亲不爱他而痛苦,悠然,则因母亲太爱她而烦恼。
“知道了,娘!”悠然被黄馨唠叨的要发狂,“你都说了八遍了,好了,我记住了,成了亲对夫婿要温柔顺从,成,放心吧,一定顺从。”
你那是做妾的路数好不好,并不适合为人正妻。
要说庶女究竟是不好,为人妻室的路数嫡母不爱教,生母不会,全靠自己摸索了。悠然深觉自己任重而道远。
“还有啊,阿悠”,黄馨脸通红,结结巴巴说道“太太,是不会跟你说了,夫,夫妻之礼”
悠然笑咪咪道“那好办呀。太太不说,娘跟我说说吧。”黄馨期期艾艾,半天说不出一句整话,悠然打个哈欠,“好困。”这两个嫂嫂,好容易逮着个为人师的机会,直把自己训得头昏脑胀方才罢休。
见黄馨还红着脸在想话要怎么说,悠然心生不忍,抱着黄馨哄劝“过几日我要出阁,三日回门后娘就要搬出去照顾小宇,娘别光想我,也想想小宇。小宇多可怜呀,以后娘要多疼爱他才好。”
黄馨想了半天也不知话该怎么说,索性先不想了。听悠然说起孟正宇,黄馨连连点头,“宇哥儿是没人疼,连个干净合身的内衣都没有,我只能偷偷给他做,这孩子真是个可怜的。”
啊?悠然听呆了,有这回事?孟正宇再怎么没人疼没人爱,衣服总不能不够穿吧?孟家没这么穷,各人有各人的份例呀。
“那时候你俩都小,一起玩,我就看见了。可怜见的,外面衣服还体面,里衣又破又不合身。我倒是背里落了几滴眼泪,又偷偷做了里衣,偷偷给他换上。宇哥儿那会儿才两三岁,穿上新衣只会傻傻的笑,搂着我的脖子亲我,我这心里,真是酸酸的。”黄馨忆起往事,还是觉着酸楚。这三太太,虽说不是自己亲生的,也不能这么着,连件衣服都不给孩子穿。吃的也不尽心,每每宇哥儿跟阿悠一起玩回来吃东西,宇哥儿都是狼吞虎咽的。
悠然闻言也明白了。胡氏对孟正宇从不上心,又不许别人插手,弄得孟正宇小时候连个干净合身的里衣都没有,只外面看着还像样子,内里竟是不能看的。
怪不得一提及要选个姨娘去照顾孟正宇,他想都不想便说,“我要黄姨娘。”根本没往他亲生姨娘身上想。原来还有这一番渊源。
“亲娘,都不管么?”悠然觉得匪夷所思。胡氏不说她了,丁姨娘竟由着自己亲生子衣食不周?在一个府里住着,自己亲生儿子不照管?
“亲娘哪有不想管的,”黄馨自己爱女如命,便以为世上人都跟她一样,“怕是你三婶不许她管,你祖母也不许她管,她便不敢管了。”
或许,还因为胡氏厉害,丁姨娘以为过继出去的儿子跟自己再无干系?悠然坏心眼的想着。若丁姨娘知道孟正宇有一天能摆脱胡氏,能独门独户居住,她当初还会不会不管?
仔细想想,自胡氏被送回泰安后,丁姨娘对孟正宇好像真是关心了许多,只是孟正宇当时已经十几岁,又很执拗,心已经暖不回来了。
“娘给小宇做里衣,做了多久?”悠然颇有些好奇。做一回好人容易,长期做好人就难了。
“一直做呀,直到现在。”黄馨不经意说道。“就是咱们外放的时候,也着人送回来。”
活**啊,自己娘亲居然是个活**!悠然崇拜的眼光看得黄馨都害羞了,“那个,你爹虽嘴上不说,心里实是担心宇哥儿的,旁的我帮不上忙,给做件衣服又不费事。”
孟老爹何其幸运,不只钟氏对他死心蹋地,黄馨也一是一心一意为他着想,古代的男人真是幸福。
“男人都是没良心的。”嫣然一脸的轻愁和哀怨。她本是来添妆的,却是坐着坐着,莫名其妙的吐出这么一句。
悠然嘴角抽抽。您可真敢说,“男人都是没良心的”,旁人听到耳中,不知以为您有多少个男人呢,要不怎么敢说“都是”。只有自己丈夫一个,就别开口闭口“男人都是如何如何”了,切勿以偏概全。
悠然端着茶杯装傻。嫣然见她不接话茬,眼波流转,轻轻笑道“听说五妹夫是圣上器重的,存心攀附的人家可是不少,听说程家女孩想许他为妾?”
悠然脸色顿时变得难看。嫣然见了心中愉悦,微笑着说了几句闲话,高高兴兴走了。唉,自己虽说不顺,悠然也不顺呢。
莫利在旁小心翼翼说道“姑娘,程家是有这个意思,我家侯爷可没答应,已命人将程家姑娘送回广宁了。”
悠然调皮的笑笑,指着嫣然离去的方向,“我骗她的。要不她不肯走呀。”
做出一副受伤的样子,嫣然便满足了,很快离去;比跟她费口舌省事多了。
莫利“扑哧”一声笑了,“真真的姑娘兴致越发好了。”
嫣然这样的姐妹,远不如水冰心、张憇这样的好朋友。水冰心、张憇上门时,都是只有关切,只有浓浓的友情,深深的祝福。她们两个,一个曾对张并有意,一个曾希望悠然嫁给张令嘉,但此时她们只会一心为悠然高兴,期盼悠然能幸福。
就连欣然这素日娇纵的嫡幼女,也是客气又亲热的送上幅西洋项链,“知道五姐姐喜欢舶来品,特意给五姐姐留的。”连欣然都比嫣然会做人了。
婚期一天天临近。
钟氏将一个小册子交给悠然,含笑道“自己看看吧。”便走了。留下悠然瞅着小册子上的春宫图发呆:还是官宦人家呢,这图也太粗糙了吧?也不弄副精致好看的。
季筠和钟炜一个推一个,涨红着脸进来,吞吞吐吐道“阿悠,要不嫂子们来给你讲讲吧。”只给这么一副图,阿悠小孩子家家的若是看不懂,新婚之夜闹了笑话,可不好。
“我有个表妹,新婚夜看见男人的身体,吓昏过去了。”季筠汗都快下来了,困难的说道。
季筠和钟炜一个比一个局促紧张,悠然倒是气定神闲,“嫂子们那儿有没有精致些的画?若有就拿过来吧,这副太粗糙了,一点儿不细腻。”什么都看不清楚呀。
季筠和钟炜望望悠然,再望望悠然,一起落荒而逃。
过了一会儿钟炜通红着一张脸,悄悄过来,塞给悠然一副图,“没人的时候偷偷看看。”再想说点别的,却是实在难以启齿,憋了半天,蹦出一句“阿悠别怕,做女人都有这么一天的。”
说完就捂着脸跑了。
季筠也是不放心,专门从娘家请了个嬷嬷过来,“这嬷嬷是在宫里服侍过的”,经验很多?“让她好好跟妹妹说说。”
悠然眼睛发亮。这下好了,将来有什么,都可以往这嬷嬷身上推!
细细听嬷嬷讲完,礼数周到的将人送走,悠然松了口气。
什么大事呀,一个个紧张的。“会有些疼,不过别怕,没有女人会因为这个抱怨的。”
二月初七晚上,悠然左边是孟赉,右边是黄馨,依偎在爹娘怀中,悠然半天半天不愿起来。黄馨哭湿了手中的帕子,孟赉声音沙哑着说道“悠儿,成了亲便是大人了,事事皆需留心。”悠然含泪点头。孟老爹突然发狠道“若是那小子敢欺负你,你便回家告诉爹,爹去教训他!”
孟老爹这愤恨的情绪一直延续到次日。次日看见穿着大红喜服跪在他面前磕头的张并,孟老爹还是板着脸。
不明内情的人看在眼中,还以为张并是抢婚。
悠然一大早就被拉了起来,先是沐浴更衣,然后全福夫人孟夫人给画了浓浓的新娘妆,悠然任凭身边的人随意折腾,只偷偷问过莫陶一句“能去厨房弄点吃不的?”
莫陶跑到厨房,厨娘喜滋滋的叫“莫陶姑娘,我正煮着寿面呢。今儿是五姑娘的好日子,还是五姑娘的生辰,老爷早吩咐了要让五姑娘吃了寿面呢。”
莫陶兴冲冲端了寿面回来,孟夫人却笑道“这热腾腾的面吃了要出汗的,妆都花了。”
“是我家姑娘的生辰呢。”莫陶嘟囔道。总不能让姑娘饿肚子吧。
孟夫人只让悠然喝了几口莲子粥,取个好兆头,悠然望着热气腾腾的寿面流口水,到底还是命人挑了几根面过来吃了。
“迎亲的队伍到了!”
“嘻嘻,外面正为难新郎官呢。”
“五姑爷好厉害,这么快进来了,在前厅拜见老爷呢。”
悠然只觉屋里开始忙乱起来,自己被一再审视妆容后,盖上了大红盖头。
得,这之后就做木偶吧。
悠然被孟夫人引着到了前厅,和张并一起向孟赉、钟氏夫妇叩头拜别。耳边听到孟赉和钟氏分别说了骈四骊六一番训诫的话,孟赉的声音很是温文尔雅,波澜不惊,只是到了张并、悠然将要起身时,孟赉冲动握住悠然的手,哽咽道“女儿,你以后,定要好好的。”
悠然用力点头,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张并俯身叩头,郑重道“岳父大人放心,我们,定会好好的。”
由孟正宣背着上了轿子,悠然松了口气。可以歇歇了。在平衡的八抬大轿中歇了半个时辰,接下来到了平北侯府,一片暄嚣喜庆声中昏昏沉沉由人引着拜了堂,终于送入洞房了。
可以安静会儿了吧。悠然期待着。这一整日的功夫,真是累坏了呀。
第83章()
坐在喜床上,盖头被掀开的那一刻,悠然虽是低头做娇羞状,却有种终于又重见天日的感觉,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眼前一片光亮。一个高大的身影笼罩着自己,凝视着自己,随后在自己身旁坐了下来。
悠然心跳加快,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正对上张并含着笑意的眼眸,“对不住,洞房冷清了些。”张并轻声说。本该是热热闹闹的洞房才是。
悠然由衷的微笑,低声说“我喜欢。”真的,要那么多本家做什么,这么安安静静的多好。这份宁静和安谧,比什么都难得。
二人含笑对视间,喜娘抿着嘴笑笑,将无数花生红枣撒了过来,悠然轻“咦”了一声,打在身上有一点点痛呢,张并一手把她揽在怀里,一手将撒来的吉祥果物接了满手,顺手撒在床上。喜娘乐了,更是大把大把的撒了过来。
屋子里的丫头,有平北侯府的,有悠然带过来的,都捂着嘴笑。更有大胆的互相使眼色,“看看,侯爷多知道护媳妇。连个花生红枣打到身上都心疼。”
莫陶傻笑着在一旁看,眼泪忽然掉了下来。姑娘是个看得开的,却有一个秋天,对着发黄掉落的树叶发感概“真心对一个人,就是哪怕一片树叶落到他身上,也会心痛啊。”当时莫陶只想翻白眼,觉得姑娘犯酸,今日看看,是真有这样的事么,是真有这样的情么。
喜娘兴致上来了,果物越撒越快,张并伸臂相接也越来越快,煞是好看,一屋子丫头侍女先是抿嘴笑,后笑出声,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欢快,直把悠然笑得伏在张并怀中不肯抬头。
喜娘笑吟吟道“侯爷好身手!”不折腾果物了,改折腾生饺子。端着盘生饺子凑过来,喂到悠然嘴边,悠然轻轻咬了一小口,轻轻回答喜娘,“生。”
浅蓝近白底官窑酒杯上刻着只白色大雁,寓意夫妻情义忠贞不渝,两只酒杯由一条红绳系着,“喝了合卺酒,从此后合二为一,甘苦与共”,喜娘的吉祥话语间,张并和悠然红着脸互相凑近,饮尽杯中酒。
“新郎官该出去待客了。”圆圆脸、长相颇为喜庆的喜娘,性情爽利,这会儿笑嘻嘻的轰人,“外面一大群来客呢,侯爷可要好好招呼呢。”
张并好脾气的笑笑,道“我这便出去。”在悠然耳边低声说“累么?你先睡会儿,我兴许要晚些回。”外面一帮人嗷嗷叫着要灌酒,不把这帮人喝趴下是回不来的。
悠然点点头,张并被喜娘拉着,依依不舍的出去,临出门交待喜娘什么,喜娘面有迟疑,“这,不合规矩。”张并淡淡道“这是我的家,我就是规矩。”喜娘何等有眼色,忙道“那是自然。”张并笑笑,到前厅待客了。
喜娘轰新郎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