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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像以前无数次一样,像铁链一样锁着我,下巴抵在我额头上:“江别忆,对不起。”
我们的心跳缠在一起,当我抬起头的时候,我们的呼吸也交缠在一起,那么亲密,那么亲密。
“江别忆,对不起。”
当他第二次这么说的时候,我掀了掀眼皮:“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我没觉得你对不起我。”
这句话本来是膈应他的,谁知道他轻抚着我的背:“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要照顾好自己,还有孩子。有什么困难,别憋在心里,一定要找郑怀远帮忙。虽然我不喜欢他,但是他对你好是真的,所以我勉为其难接受。”
我闭着眼,可有可无哼哼:“你这是在交代遗言?”
他不置可否,继续道:“以后记得每天多喝水多吃水果,还有绿色蔬菜,你一直缺乏维生素,有时还低血糖。跟我在一起,是我没照顾好你。以后你要学会照顾自己,医院那边我打过招呼了,等你孩子大了,随时可以回去上班。要是工资不够”
我再也听不下去:“你烦不烦,郑怀远又不是养不起我。”
我翻个身远离他,过了一会儿又被他拽回去,又被他的下巴抵着额头:“你跟郑怀远的关系抱歉,小江,都是我的错。”
我本是打算好好睡个午觉的,谁知道这厮在这里聒噪,让我没办法集中精力睡觉。
如今他还一再说对不起抱歉的,我气不打一处来,一拳打在他胸口:“既然你这么急于承认错误,那就全算你的错好了。你放心,我和孩子都会好好的,我们一家三口,都会好好的。”
他愣愣地看着我,就在我以为他是不是要把我掀下床的时候,他点点头:“嗯,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我真想说放心你大爷,我跟郑怀远什么关系别人不清楚,你他妈的还不清楚吗?
他是我小外公,他是我小外公,混蛋,你不清楚吗?
心里憋着气,根本睡不着,过了一会儿我找借口:“你出去,你在这里我睡不着。”
“瞎说,以前你都是我要我抱着才睡得着。”
我趁热打铁:“你也说了那是以前,现在我们离婚了,没有一丝半点的关系了。现在我要郑怀远抱着才睡得着,你能和他比吗?”
这句话其实挺伤人的,但是我就是控制不住说出口了,谁让他让我不痛快的。
盖聂漆黑的眼眸盯着我,像是要看穿我的灵魂,那是一种直抵人心的眼神,我莫名有些害怕。
就算害怕,也要端着:“你出不出去,你不出去我出去。”
以前好几次我逼他,他总是咬牙切齿的说“很好,很好,江别忆,你翅膀硬了”之类的话,可是这一次,他点点头,说了句“你好好休息,我去外面抽烟”,然后就出去了。
屋子里恢复了安静,除了我的心跳声,我什么都听不见。
过了很久很久,我把头埋进被子里,眼泪无声流下来。
我是哭得睡着的,醒过来就看见郑怀远坐在床边,正在看我,看来是看了好久。
我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做梦,惊喜地抱住他:“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
鼻子一酸,后面的话没说出来。
他轻轻抱着我:“以为什么,以为我不要你了?傻瓜,我怎么敢不要你,郑家那几个老家伙还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再说了,抛开他们不说,我也舍不得不要你啊,你是谁?嗯,你是我的小外孙女,来来来,叫一句小外公听听。”
他明显是拿我打趣,我玩心大起,去挠他的痒痒。
他没有防备,就那么华丽丽从床上掉了下去。
过了两天郑怀远带我去大理。说是要带我环洱海,当晚我们就住在洱海边,晚上的时候听着海浪的声音入睡,真的是美极了。
郑怀远不知道从哪里弄了辆敞篷车,带着我去环洱海,还买了很多很多零食,又给我买了一身白族姑娘穿的衣服,把我打扮成“花姑娘”。
路上我突然想起来,好几天没看见盖聂在我面前晃了,我还真有点不习惯。
就连我的包包,也是那天之后的第二天,他让人送到我住的酒店给我。
不过他不出现也好,一出现我们就会吵架,太累了。
在大理玩了好几天,我缠着郑怀远带我去丽江和香格里拉,他被我缠得没办法了,只好答应。
快要睡觉的时候,接到郑南风电话,兜头就问我:“江别忆,你他妈还有没有良心?他要死了,他要死了,你知不知道?”
我赤脚去敲郑怀远的门,他在洗澡,给我开门的时候头发上还有泡沫,浑身湿漉漉的,看起来像个帅气的水鬼。
“我要回昆明,现在立刻马上。”
他瞥了瞥我手里攥紧的手机,并未多问什么,只是让开身子让我进去,这才道:“稍等,我打电话问问还有没有机票。”
每一分钟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过了很多个世纪,郑怀远很遗憾告诉我:“没有机票,最早也得等凌晨。你要是真的赶时间。我联系一下,咱们开车去。”
他的速度很快,还不到一个小时,我们已经出发在前往昆明的路上。
我一直很焦急,总是催他快一点快一点。
他很有耐心,一边加速,一边安抚我。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问我,为什么要赶回昆明去。
中途郑怀远非要带我去服务站吃点东西,为着孩子考虑,我并没有拒绝,总要吃饱了才有力气,才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云南昼夜温差极大,虽然吃了东西有了热量,我还是冻得瑟瑟发抖,缩在角落里。
还好郑怀远很有先见之明,从丽江出来的时候他就准备了小毛毯,又把他的大衣给我盖上,要我睡一觉。
本来他的车速一直挺快,但是到半路就下雨了,为了安全起见,我们不得不慢下来。
我根本睡不着,没话找话跟他聊天,一会儿问他为什么不找女朋友,一会儿问他到底去不去郑氏上班,一会儿又问他为什么跟郑龙关系那么僵。
他选择性回答我第一个:“看见你跟盖四这样,我哪还敢结婚,还不得累死?我觉得单身挺好的,无牵无挂。”
我嗯了一声:“那你不觉得寂寞么?”
“内心强大的人,从不觉得寂寞,因为他心里装着整个宇宙啊。”
我忍不住笑起来:“整个宇宙,你以为你是宙斯啊?”
许是真的太累,又或许是雨声助眠,我很快睡过去。
我是被郑怀远喊醒的,睁开眼一看,已经到了昆明,到了盖聂住的那家酒店。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怎么来这里了,不是应该去医院么?”
他耸耸肩:“我问过南风了,两个小时前,盖聂刚出院。你,要上去吗?”
我点点头:“去看看吧,要是他没事了,咱们立马就走。”
他心疼地看我几眼:“你气色不太好,我给你准备了早餐,吃点再去,也不急在这一会儿,可别饿着肚子里那位。”
我没想到时间那么赶的情况下,他还能帮我准备那么丰富的早餐,我有点想哭,轻轻抱住他:“谢谢你,郑怀远。”
他揉了揉我的脑门:“傻丫头,跟我说什么谢。快吃,吃完我陪你去。”
就在我们吃早餐的时候,我根本没注意到,一辆车子停在酒店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下车来,一边打电话一边进了酒店。
吃了一点我就不想吃了,催着郑怀远赶快走。
出了电梯我有点紧张,盖聂哮喘病复发,用郑南风的话讲就是差点没熬过去,这都是因我而起,我应该说点什么呢?
是说“好久不见”,还是说“我很担心你”?
是说“对不起我错了”,还是说“我想留在你身边照顾你”?
我设想了很多很多种可能,盖聂打开门看见是我,很激动抱住我,然后是一个缠绵热吻,然后我们再也不分开?
嗯,这个最好。
只是,我设想的那些美好,都没有机会实现,全都变成了我的一厢情愿痴人说梦。
因为,就在他住的房间门口,我看到了那一幕。
盖聂穿着浴袍,擦着头发,问站在门口的女人:“你怎么来了?”
女人哭起来:“聂,对不起,对不起,我很担心你,我不能没有你。你别赶我走,好吗?我爱你,我爱你”
他止住擦头发的动作:“谁陪你来的?”
女人扑进他怀里,寻找到他的唇,呢喃着:“聂,我爱你。我爱你没有你我会死的,求你了,求你,爱我”
他一开始没有反应,过了几秒钟,当她把手伸进他浴袍里面的时候,他突然着了魔似的,把她摁在墙边,唇就压了下去。
虚掩的门渐渐关上,郑怀远拽着我要冲过去。
我抱住他的腰,眼泪什么时候流出来的都不知道:“别去,郑怀远,求你,别把我最后的尊严踩在脚下。”
房间地板上全是纸巾,郑怀远一边递给我一边叹气。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可是我现在不想说话,我只想哭。
我只想。把这一生的眼泪全部流尽。
“郑怀远,你到底知不知道盖聂为什么要跟我离婚?他诬陷我们俩有那种关系,但是他很清楚的啊,我们之间只是有血缘关系而已,到底怎么了,哪个环节错了?”
他看了看我,摇头道:“我也不清楚,你是在怀疑什么吗?”
“我也说不上,反正就觉得哪里不对劲。虽然我跟盖聂认识时间不长,但是我很确定,他不是在外面胡来的人,更不可能会喜欢巩音殊,更不会诬陷我跟你有那种关系。他明明很清楚,孩子就是他的。可是他现在,完全就是颠倒黑白不分是非。而且你看,他一边跟我离婚,说着什么孩子跟他没关系的话,另一边又阴魂不散出现在我面前,你不觉得一点不合理吗?”
他讥诮一笑:“有什么不合理的,他对你余情未了呗。但是在你和赤羽门之间,他选择了他认为更重要的,这还不够明显么?你知不知道,赤羽门一年的收入是多少?”
我无力闭眼:“反正我就是觉得他有事瞒着我,我觉得我觉得”
“你觉得他还爱你对吗?小江,我该怎么说你呢可能我没经历过轰轰烈烈的感情,所以我觉得好奇怪。我认为一对离了婚的夫妻,哪怕以前如何深爱对方,哪怕曾经山盟海誓,离了婚,就该离开彼此的世界。这样的纠葛不清,于彼此来说,都是枷锁。这样捆绑着,如何开始新生活?”
我看着他:“你是觉得我错了么?”
“感情没有对错,只是一种选择而已。换言之,当感情和利益有冲突的时候,总要有人成为牺牲者。只是很不幸,你恰好成为牺牲者而已。如果你觉得你还爱着他,当初就不该答应离婚,而应该去争取,去破镜重圆。可是既然你答应离婚,那就代表你想开了可是你现在又这样,我真的有点不懂。真正的爱情,难道不是看着对方幸福就k吗?”
我咬着下唇,把他说的话慢慢过滤一遍:“你说得对,当初是我轻易放弃了这段婚姻的。我有洁癖,尤其是精神上,从去立春看见他跟那些个姑娘那样的时候,我就已经觉得他不干净了。刚才再看到那一幕,我更是觉得恶心,就算再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就算他还爱我。愿意跟我复婚,我心里也是有疙瘩的。”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拉过被子蒙住头:“不知道,给我点时间,我需要时间。”
“好,我不逼你。”
只是我没想到,郑怀远愿意给我时间,别人未必愿意给我时间。
机场,我喝着果汁在一边等郑怀远去换登机牌,不期然就看见盖聂和巩音殊走过来。
她小鸟依人地窝在他怀里,两个人说着什么,他低头亲了亲她的头发,她踮起脚尖跟他吻了一下。
他好像觉得不满足蜻蜓点水,也不管人来人往的,抱着她就是一通法式热吻。
人群中爆发出口哨声欢呼声,郑怀远自然也看见了,他小跑过来,牵起我的手:“遇到熟人,咱们走特殊通道。”
我低下头,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拳头攥得多紧,自己的心跳有多快。
郑怀远高大的身躯站在我面前,挡住了那一对热情拥吻的男女。
我低下头,轻声问:“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
他有点生气:“你瞎说什么?江别忆我警告你,你要是再这么自怨自艾下去,我可不管你了,你自生自灭去。”
我靠在他怀里:“郑怀远,我就是哭一会儿,真的,哭一会儿就好了。”
我就是哭一会儿,然后就彻底跟过去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