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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越来越觉得……抱歉。
“林予。”立春终于松开了拳头,好像如释重负,“其实我隐瞒了一些事实。”
林予下山时觉得轻飘飘的,每一步都有踩空的危险。立春在后面没有脚步声,不知道是落下了,还是在紧紧跟着自己。
他没回头,只想立刻回猫眼书店。想抱抱陶渊明,想看看萧泽在做什么。
玻璃门关着,生意还是那么冷清,萧泽正坐在台后面看一本小说,听见动静也懒得抬头。直到熟悉的脚步声在面前停下,对方隔着台盯着他,他才纡尊降贵似的抬了头。
林予哭丧着脸:“哥,我下班了。”
整天也就三小时工作时间,还有脸说成上班下班。萧泽轻轻点头:“给你留了一架书,去擦干净。”
林予无动于衷:“我不去。”
“我发现你最近有点不知好歹。”
林予捶打桌面:“……我没有,我憋屈!”
“你有什么好憋屈的。”萧泽的语气满是不在乎,低头继续看书,翻页,三两行一眼,偶尔眨一下眼睛。
林予跑到门口挂了“休息”的牌子,又跑回来绕到萧泽的身边。
他用手掌盖住书,然后不请自来张嘴就讲:“哥,你知道吗?在车上的时候你问了立春大哥有没有想过换一条路走,其实他后来回答了,他说他没路可走了。我当时只是替他难过,现在却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萧泽似乎有些预感:“他对你说了什么,是么?”
“嗯。”林予倚靠着台,整个人十分丧气,“他说他是罪有应得。原来调到整治中心以后,他接触各方的人多了,机会也就多了……违法『乱』纪的机会。”
“你直接说吃回扣不就得了。”萧泽打断。
级别高的才叫收受贿赂,级别低的只能叫收回扣。
林予平静地转述:“头一年他始终在拒绝,除了工作,他的心思都在怎么往回调上。但是希望渺茫,后一年他就不费劲申请了,也开始了违规『操』作。”
“他说他很懦弱。”林予抓住萧泽的手臂,“哥,可是他敢干违法的事儿,还敢从那么高的楼上跳下来,他真的懦弱吗?”
萧泽没立即回答,反问道:“你心里现在怎么看他?”
林予犹豫不决,怕看得不对令萧泽觉得自己不成熟。
“我本来特别替他难过,觉得他活得太委屈了。所以当他告诉我他是罪有应得的时候,我应该生气的。”他停顿好久,“可是……我好像没生气。”
萧泽有点想笑:“你不是憋屈么?”
林予点头:“因为他都亲口承认了,我居然还不想相信,我真的感觉他不是做那种事情的人。”
“忽悠蛋。”萧泽抽出被抓着的手臂,“其实我早上就知道了,听刘主任说的,但我没告诉你。比较一下刘主任和立春的说词,大概能知道真实的情况。”
林予急道:“你怎么不告诉我啊!哥,你快告诉我!”
萧泽拿起小说:“把书擦了去。”
“……”林予真是服了,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让他干活儿。他迅速跑书架前开始擦,几乎使出了平生最高的工作效率。
擦完手都没洗,直接蹿回萧泽身旁,瞪着眼睛等着听。
萧泽不紧不慢地说:“刘主任说立春是畏罪『自杀』,收回扣、文件造假、唬弄村民、和合作方私下签协议,好多条。”
林予听懵了:“不会?”
的确不会。
立春胆子很小,只想过稳定的生活,一套单位宿舍,和一份养得起家的薪水就够了。他给自己的评价没错——懦弱。
懦弱又老实,根本没人主动质问,但自己因为别人的帮助而愧疚,主动就坦白了。所以老实到这份上,能指望他干那么多胆大包天的事儿吗?
他吃回扣,『自杀』。正巧赶上工程出事儿,所以他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替死鬼”。
他是罪有应得吗?算是。但绝对罪不至死。而且他犯罪的动机也未必是为了钱。
如果说土勘院的八年,每天都积累一分不快,那在整治中心的两年,他终于把不快加到了爆发的临界点。
萧泽说:“违规是他的爆发方式,但同时他也彻底放弃了。”
林予没懂,萧泽补充:“他梦寐进入一个地方,进去了发现里面其实很烂,但是又没有离开的勇气。然后挣扎到力竭的一天,他爆发了,也放弃了。干脆一起烂,不妨烂个透彻。”
林予一时间消化不完,很多种情绪像『乱』麻一样缠在一起。他低头抵住萧泽的肩膀:“哥,人都是活着,怎么会弄成那样。”
陈风和立春是际遇相似但选择不同的两个人,陈风在意外中离开了,立春也在死亡中得到了解脱。像陈风的人有很多,他们在努力地活着;像立春的人也有很多,困在原地,没勇气逃脱,只是得过且过,忍耐地活着。
各人选择而已,只要不是当事人,似乎就没有指指点点的资格。
萧泽翻过一页:“还憋屈么,我能继续看了么?”
林予知道,这件事儿也该彻底翻篇了。他抬起头:“哥,晚上有流星的话,咱们一起给立春大哥许愿,希望他来生能真的快乐。”
萧泽盯着书:“不行,我要许愿书店生意兴隆。”
林予气死了,他看这店迟早关门大吉!
有的人天生缺根弦儿,睡一觉就什么都忘了。林予早上只眯了俩钟头,折腾完立春的事儿以后,回阁楼睡了个昼夜相连。
再睁眼又是一条无忧无虑的好汉,坐在床边收拾自己的书包,装上风水阵,装上八卦图,再装上笔记本。他步伐轻快地出了门,路上还买了一袋子苹果。
头一回串门,按门铃的时候甚至有点紧张。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到了,林予扒拉扒拉头发,待门一打开立刻笑起来:“立冬大哥!”
“你还挺早,正好我买了油条。”立冬应该也是刚起,“真要看风水啊?我看啊,你就安生玩会儿,再吃顿中午饭就得了。”
林予否定:“那不行,你相信我一下,虽然我算命不太准,但是风水我看得还行。”
房子不算大,但是采光不错,林予捏着根油条参观房间,在阳台上看见了晒太阳的小花『奶』『奶』。立春守在小花『奶』『奶』旁边,被阳光照『射』着,若隐若现。
“『奶』『奶』,热不热啊?”他走过去,“我一路走过来都出汗了。”
小花『奶』『奶』马上回头喊:“小冬,给孩子拿个饮料。”
林予起身:“我自己去!”他走出阳台,回头见立春跟在后面,转身站定小声说道,“立春大哥,你不用觉得抱歉,反正都过去了。”
这一上午又吃又喝,但林予没忘正事儿,仔仔细细地观察了房子的格局,在笔记本上写了好几页。他夸下海口,要是按他的规划摆置没效果,他还管上门售后。
中午一大碗打卤面下肚,想走也走不动。他扶着小花『奶』『奶』回卧室休息,见床上搁着一个大布袋。袋子里都是手工缝制的虎头鞋,得有好几十双。
“『奶』『奶』,这都是你做的吗?”
“以前在老家做的,现在眼睛不行了,想做都做不了。”老太太拿出来一双,布满皱纹的手在上面抚『摸』,“我年轻的时候臭美,正好他们都管我叫一枝花,我干脆就在鞋上绣花。后来谁结婚都找我绣,我表面乐意,其实觉得麻烦死了。”
林予趴在布袋上乐:“『奶』『奶』你真逗,那这些鞋是怎么回事儿?”
“这些啊,做了卖。”小花『奶』『奶』捂着手里那双,“他们哥俩小时候就穿我做的虎头鞋,老了干不动活儿,就做做鞋在街边卖。县城物价低,卖几双就够买菜了,还能打发时间。”
“小冬把我接过来以后卖不出去了,城市的孩子不穿这种,我就自己收着了。”
林予把布袋抱紧:“『奶』『奶』,我帮你卖,买一双可以看手相,买两双看面相。”
小花『奶』『奶』乐得合不拢嘴:“那你不是亏了?你算得那么准,应该涨价了。”
林予跟着乐:“我都给您算错两次啦,给您终身会员价。”
正说得高兴,立冬进来催老太太午睡,林予也准备走了。他走之前想起那条新闻,说:“『奶』『奶』,大哥,晚上十点多到凌晨有流星,可以许愿!”
立冬坐在床边笑:“你都看好风水帮我转运了,还许什么愿啊。”
林予有点不好意思:“你也别太信赖我,我心理压力好大的。”
他背上包走了,门关上,但立春跟着他,把他一直送到了小区门口。他跑远几步,回头见立春还站在原地。
林予没说话,立春也没吭声。
不正常的人和很忧郁的鬼对视了半晌,人先挥了挥手,鬼忍不住笑了笑。
夜里,全国不知道多少人仰着头等流星划过。萧泽搬着藤椅坐在二楼『露』台,叼着烟,抱着猫,等到快十一点彻底失去了耐心。
爱他妈有没有,不看了。
楼上的小阁楼,林予扒着斜窗连呼噜都打起来了。
立冬家的阳台上,小花『奶』『奶』却睁着不清明的眼睛死等。她活这么大岁数还没见过流星呢,说什么也得看看。
“妈,你那眼神又看不清,别费劲了。”立冬明天上班,想早点睡。
“瞧你说的,那么大的星星呲溜掉下来,就是瞎子也能晃见个影儿。”老太太望着天,“愿望我都想好了,让你工作顺利,早点结婚。”
立冬急道:“说出来就不灵了!”
老太太不当回事儿:“心诚则灵。”
立冬说不过只好闭嘴,刚闭上就看见一道流星划过,赶紧扶着老太太上前一步:“妈,呲溜掉下来了!你快看!”
母子俩身后,立春靠墙而立,带着笑,似乎格外满足。
“菩萨……不是,流星。”小花『奶』『奶』把自己都逗乐了,慈眉善目舒展开,“希望小冬工作顺利、身体健康、早点结婚、开开心心。”
立冬抿了抿嘴唇:“妈,那小春呢,直接复制粘贴我的。”
小花『奶』『奶』姿势没变:“也不知道小春现在干吗呢。来,一块儿给他许一个。”
“那你偏心了啊。”立冬说着,双手握住做好了准备。
立春靠着墙缓缓蹲下,隐在阴影里,和黑夜融为了一体。他望着母亲有些佝偻的背影,还有哥哥宽阔的肩膀,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又一颗流星划落了。
小花『奶』『奶』说:“小春,来生,一定要永远快乐。”
猫眼书店里,林予扒着窗子醒了,回卧室的萧泽也重新走到了『露』台上。他们各自望着夜空,庆幸没错过最后一颗流星。
林予喃喃道:“立春大哥。”
萧泽嗓音低沉地念:“陈风。”
第15章 (二)看上去很美()
猫眼书店的生意真的太他妈冷清了; 一天天能把人闲出鸟来。
闲着当然是件惬意无比的事儿; 但是不来钱就不太美妙了。萧泽在研究院工作了这么多年,存款不少; 家底儿也不薄; 本来是不大在意钱财的; 但是他大男子主义。
萧泽这种大男子主义不碍别人的事儿,主要是对自己要求高; 他觉得自己干什么都得成功; 不然面子过不去,好胜心更过不去。
就算开门做生意; 不求客人络绎不绝; 起码也别门可罗雀。
林予早就发现了; 但是怕挨揍就一直没说。他蹲在书架前擦最底下那层,叨咕道:“哥,你也不要不服气,有付出才有回报; 你每天都光顾着自己看书学习; 客人来了爱搭不理; 所以今天这个局面能怪谁呢。”
萧泽低头盯着书页:“怪你呗,看的风水一点都不灵。”
“我太冤枉了!”林予气得用力擦了擦,擦完跑去洗手。他像阵疾风,在屋里蹿来蹿去,最后蹿到萧泽的跟前:“哥,你不会真觉得怪我?”
萧泽总算抬头; 故意说:“不怪你怪谁,还把鬼招来,多晦气。”
林予往沙发扶手上一坐,轻轻靠着萧泽的肩膀:“鬼那是自己来的,哪是我招的。再说了,要不是我提议台换个位置,没准儿生意还不如现在呢。”
他说完就盯着店里的布局观察,想好好地规矩一下。不待他想明白,门口响起道刹车声,透过玻璃窗一瞧,居然停下一辆粉红『色』的跑车。
“我的妈,太『骚』了。”林予刚说完,见车门旋开,萧尧下了车。
他不是很激动,大概是因为和萧尧并没什么交情。推推萧泽的肩膀,通知道:“哥,妖娆哥来了。”
萧尧勾着车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