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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路可退-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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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一整天的暴晒,即使天黑了,阁楼里也依然闷热无比。林予把斜面的窗户推开,让凉风往里灌,他探出头去,发现窗户外面就是小洋楼的最高处——一片屋顶。

    林予踩着飘窗矮榻就爬了出去,他紧贴着屋顶的墙面移动,然后找好位置躺倒,两手枕在脑袋下,吹着夏日夜风,看着满天繁星。

    他有点美,清清嗓子:“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

    喵呜一声,把陶渊明招来了。

    “雷隐隐,雾蒙蒙,日下对天中。风高秋月白,雨霁晚霞红。”

    老白和小黑也来了。

    “牛女二星河左右,参商两曜斗西东。河对汉,绿对红,雨伯对雷公。”

    加菲也出现在了窗台上,估计萧名远和孟小慧紧随其后。

    林予享受得闭上了双眼,任微风抚『摸』他的脸颊,结果微风有变大风的趋势,抚『摸』也变成了抽耳刮子。“过天星似箭,吐魂月如弓,驿旅客逢梅子雨……”这他妈不是梅子雨,是雷阵雨!

    天上哪还有星星,黑云覆盖着黑夜,道道闪电劈下,声声惊雷乍起,豆大的雨点铺天盖地,天塌了个子高的先牺牲,雨砸下来屋顶先殉命。

    狂风大作,林予急忙往窗口移动,眼看移到窗边了,他已经浑身湿透!电闪雷鸣间夹杂着雨声,深灰的屋顶不断有雨水滑落。

    “我靠!”

    “跐溜”一下!林予滑了一跤,在跌下屋顶的瞬间,他死死地扒住了窗沿!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萧泽抽了块『毛』巾擦头发,隐约听见楼上有人在叫唤。他推开淋浴间的玻璃门,站在洗手台前刷牙,好像叫声还在继续。

    林予高声呼救:“哥!救命啊!”

    “表哥!亲哥!救命啊萧大哥!”

    萧泽漱完口还没穿衣服,只在腰间围着条浴巾,他狐疑地打开浴室门,终于听清了林予的叫喊。不止是叫喊,还有六只猫狂躁的喵呜声,更裹挟着风雨雷电的怒吼。

    萧泽快步奔上阁楼,只见窗户大开,六只猫在飘窗和窗台上急得吱哇『乱』叫,大雨不断打进来,林予的嗓子已经接近沙哑。

    他大步上前抓住林予的手腕,然后用尽全力拉拽对方。林予的皮肤湿滑冰凉,被他死死地扣着,手腕上迅速生了圈红痕。

    好歹是救上来了。

    林予死里逃生,腿脚发软地跌坐在地上,他抱着萧泽的大腿,分不清脸上全是雨水,还是夹杂了泪水。

    “哥哥……”他在浴巾上蹭蹭,“我叫你那么多声你才来,我怕死了……”

    萧泽怒极:“你他妈爬房顶上干什么!”

    林予被吼得一愣,委委屈屈地说:“我看星星……”

    萧泽接着骂:“你他妈一个瞎子看星星?!”

    “世界那么大,我想瞎看看……”林予还没说完就被踹到了一边,不凑巧的是他刚才一直抓着浴巾,现在浴巾还在手里攥着,但是萧泽已经……一/丝/不/挂了。

    我靠,还挺雄伟。

    萧泽面不改『色』,反正这东西是瞎子,什么也看不到。

    林予已经莫名害了臊,他倒在地上,目光在萧泽雄伟的那处盘旋,有感而发:“……鹤舞楼头,玉笛弄残仙子月,凤翔台上,紫萧吹断美人风。”

    这人的根线,不会是在那玩意儿上吧。

    可真叫人脸红。

第4章 红拂夜奔() 
林予浑身透湿,感觉连澡都不用洗了,阁楼里地方狭小,打进来的雨把床褥也沾湿了。他骨碌起来把浴巾还给萧泽,然后滴答着水珠傻站着,一副知错就改的模样。

    萧泽瞄了一眼单人床,没好气地说道:“去二楼睡,再他妈折腾把你扔出去。”

    林予立即笑了:“谢谢哥!”

    要不说福祸相依,二楼好几间空房,他随便找了一间都比小阁楼好太多。拿上干净的衣服进浴室洗澡,冲水还没觉得什么,打泡沫的时候才觉出针扎般的痛楚来。

    萧泽的心脏都不好使了,听见林予的哀叫就破门而入,水汽氤氲的浴室里见对方只套着条短裤,正拿着手里的背心擦胳膊。

    林予吓了一跳:“哥?怎么了?”

    “你叫唤什么?”

    “我胳膊破了。”林予抬起手臂,内侧的皮肤被擦破了好几块,赤/『裸』/『裸』的『露』着粉『色』的肉,应该是扒着窗沿时弄伤的。

    萧泽找了瓶碘伏给他,不耐道:“自己抹,再『乱』吼『乱』叫就滚出去。”

    折腾了一通,林予躺上床时带着劫后余生的放松,不过有些可惜,下午好不容易增进了一点亲密度,全被他搞砸了。

    哎,管他呢,随机应变,随遇而安吧。

    林予翻身抱住软乎的被子,准备美美地睡一觉。三五秒后倏地鲤鱼打挺坐起来,忍不住质疑,假设他算不出来萧泽的命数,是因为萧泽实在命硬。

    那今晚发生的事,是不是萧泽克他呢?

    太倒霉了吧,他长这么大没遇见桃花,先碰到天煞孤星了。

    天煞孤星还没睡,正在书房写研究论文。他热爱地质研究工作,并为此不断学习,虽然工作中杂七杂八的腌臜很令他倒胃口。

    忙到三更半夜,关闭所有页面后『露』出了屏幕桌面,是他们一号考察队某年在宿松拍的合照。当时大雪封山,考察任务受阻,整队人无所事事驻扎休息,无聊下便拍了这张照片。

    上面的笑容明晃晃的,不知道的以为他们是在旅游。

    时过境迁,有的人转化验科,有的人干脆辞职,还有的人彻底离开了。

    显示屏黑掉,电脑已经关机,萧泽却看着屏幕没有动弹。他曾把梦想和热血洒在高山之上,岛屿之间。曾为一个研究结果不眠不休几个日夜,曾满身伤口却像戴了荣誉最高的勋章。

    以后就要告别那种生活,悠闲自在地做个书店老板吗?

    似乎断舍离也不是这种断法。

    思考未果,窗外的风雨都停了。萧泽『揉』『揉』眉心,起身回了卧室。

    前一夜那场雷阵雨给城市喂饱了水分,后半程毫无留恋地走了,把清晨的主场依然留给太阳。雨过天晴明媚非常,每个睡醒的人拉开窗帘,都忍不住深呼吸迎接一下阳光。

    萧泽习惯早上慢跑,他找了跟细绳绑在自己的手腕上,然后把另一头绑在了林予的手腕上。林予睡眼惺忪,不用算命的早晨还想睡个囫囵觉呢。

    他懒懒的:“哥,我好困啊。”

    萧泽当然看得出来,他本就是要折磨忽悠蛋,困就对了。抻抻绳子,装得像个慈父:“走,跑到下一个街口给你买煎饼果子。”

    林予『乱』发轻颤,跟在萧泽后面慢跑:“我得加俩脆片,我还长个呢。”

    没有导盲棍,也没有人搀扶,全凭着一根细绳牵引,萧泽回头看了一眼,见林予垂眸跟着,似乎没有什么不安。

    他问:“害怕么?”

    “啊?”林予反应了几秒,然后摇了摇头,“哥哥,我相信你。”

    萧泽转回去继续跑:“那我们稍微加速,锻炼锻炼心肺功能。”

    林予没有决定权,只有服从的命。他加速跟上,呼吸也急促了一些,清新的空气钻入呼吸道,把四肢百骸都抚『摸』了一遍。

    他彻底醒了,也有了精神,握紧拳头决定好好跑一跑。

    说时迟那时快,萧泽突然偏转闪开了!

    『操』他妈!水桶粗的百年老树!

    林予惨叫一声,直直地撞上了树,树皮粗糙刮破了他的脑门儿和鼻梁,他还啃了满嘴的树渣子!惯『性』不小,天旋地转和剧烈疼痛后才发觉自己坐在了地上,昨晚的雨水还没干透,把他的屁股都弄湿了。

    萧泽靠着树抻抻细绳:“小弟弟,行骗不是那么容易的,后悔了吗?”

    林予流着两道鼻血,感觉眨么眼就要唱一出《窦娥冤》,他胡『乱』擦擦,鲜血糊得下巴上都是,本就无神的眼睛彻底黯淡下去,像两颗没生气的桂圆核。

    那样子太委屈了。

    萧泽没那么多恻隐之心可动,但他瞧着忽悠蛋有种打不死捶不烂的小强气质,又抻抻绳子:“沉默是金还是无话可辩?”

    林予骨碌起来:“骗子除了骗钱还能骗什么,等我骗你钱的时候再揍我也不迟。”

    萧泽回道:“骗吃骗喝也算啊。”

    “……可我还给你干活了!”林予气得眼红脸热,“给你钱你又不要——”

    “——我『操』!不好!”

    委委屈屈的一句话还没说完,后半句忽然转了调子,萧泽皱眉于对方的一惊一乍,不料林予抓着细绳猛拽,似乎连吃『奶』的力气都使上了。

    萧泽被拽得靠近一步,低头几乎挨住林予流血的鼻尖。

    林予急切地解释:“哥!这是不是路口?!有危险发生!”

    话音刚落,西边拐过来一辆疾驰的轿车,如同酒醉发了疯一般,路这面驰骋的摩托躲闪不及,在不足两秒的时间里被撞击得飞离地面。

    当事人已经摔落在地,摩托车偏离而降砸到了那棵百年老树上,轮胎还在飞速地运转着,火星明灭照亮了地上的水洼。

    一步之遥,要不是萧泽被拽开,后果不堪设想。

    林予捂着耳朵,鼻尖抵着萧泽的肩膀,已经忘却了疼痛,反而能感知到扣着后脑勺的手掌,在递给他阵阵温热。

    周围渐渐聚满了人,萧泽在震撼中回神,难以置信地问:“你怎么知道?”

    林予仰起头,挂着干涸的鼻血,小声说:“我算的,你别不相信我了。”

    萧泽的心跳还未平复,他擦掉林予脸上的血迹,弄了满手的血污。林予乖乖站着不动,肚子咕噜叫了一声,虽然在周遭吵闹的人群外不太明显。

    他撇撇嘴:“哥,还去不去摊煎饼呀。”

    萧泽终于平静:“去,我给你买。”

    煎饼果子要趁热吃,不然里面的脆片就闷软了,一路上林予吸引了无数道目光,行人纷纷错愕又好奇地贡献着回头率。

    脑门儿淤青,鼻尖破皮,下半张脸更精彩,血迹斑驳凝固在皮肤上,胸前还沾了几滴。林予边走边啃煎饼,薄软的饼皮,酥得掉渣的脆片,咸甜适中的面酱,就冲这口煎饼,他也要死赖着不走了。

    萧泽被他紧紧挽着手臂,渐渐摩擦生出了一层汗水,忍不住抗议:“松开吧,男男授受不亲。”

    林予现在以救命恩人自居:“那不行,万一你又使坏呢?那么多树,要撞一起撞。”

    他刚才排队等煎饼的时候琢磨透了,之前主打苦肉计,但是这哥们儿貌似软的不吃,可他又没法来硬的。经过车祸那场意外就不一样了,他等于救了对方一命,要是萧泽有良心的话,暂时应该不会再收拾他了。

    可他又不确定,这人有良心吗?

    萧泽还不知道林予心里的小算盘呼啦呼啦响,他任其挽着手臂回了猫眼书店,然后什么都没说,直接上楼找『药』箱去了。

    林予还坐在那张单人沙发上,他把最后一口煎饼咽进腹中,满足地打了个嗝,靠着椅背回味,『摸』着肚皮留恋。老白和小黑如同左右护法,在两侧的扶手上卧着,也是浑身慵懒。

    萧泽拎着『药』箱过来,手里还拿着湿『毛』巾,说:“把伤口擦擦。”

    林予坐直伸手,不料萧泽无视了他的动作,在他跟前坐下后直接把热『毛』巾捂到了他脸上。动作很轻,好像怕他会疼。

    昨晚只扔瓶碘伏给他,现在要亲自给他弄了。

    看来还是比较有良心。

    林予安生受着,谁不愿意被人伺候啊。他微微仰着头,装瞎的便利条件使他能明目张胆地盯着对方看。萧泽用热『毛』巾把他脸上的血污一点点擦干净,擦到伤口处甚至还吝啬地吹了一下。

    “哥,明天还想吃煎饼。”林予的目光飘在萧泽的脸上,忍不住道,“你鼻梁好高啊,我的都被撞低了。”

    擦拭在下巴上的『毛』巾顿住,萧泽盯着他:“你怎么知道我鼻梁高?”

    老白和小黑还是慵懒姿态,但林予已经瞬间炸了『毛』,他紧张得绷紧身体,多那一句嘴给自己挖了个坑!百密一疏!

    “我、我挽你胳膊了呀。”他抬手『摸』索到萧泽的手腕,紧紧握住,“人的经脉交错相连,还有那么多根骨头,我『摸』一处就能推断出来,你鼻梁很高,眼睛也不小,不过眼型偏长,我的属于偏圆。”

    萧泽说:“你那像两颗杏。”

    林予把话头拐到了自己身上,算是躲过一劫,他不『露』声『色』地松了口气,然后被萧泽往鼻尖和脑门儿上贴了创可贴。

    萧泽看着他领口的血迹:“上楼换件衣服,这件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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