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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予被一把攥紧了神经,整个人都绷起来,他直挺挺地坐在位子上,不知道要如何回应萧泽这句话。其实萧泽说的话他早就明白,但明白是一回事,能面对是另一回事。
他憋了很久,僵硬的身体一寸寸软化,仿佛一层无形的外壳剥落:“豆豆比我大十岁,今年已经二十八了,如果让我好好照顾他,他会活得久一些的。”
那就有了新的问题,萧泽说:“你想自己照顾他,而林森要靠豆豆来找你拿钱,所以过了他那关就好。”
林森接养豆豆本就是自认倒霉,或者说他图的是林木一家的几间房子,为了那几间房和几亩地才接下豆豆的监护权。至于林予,豆豆好歹是亲生的,而林予是抱养的,所以林森几乎是立刻把林予赶出家门,更不会照顾林予。
可这些年林森尝到了甜头,他没想到林予会为了豆豆一直出钱,所以当林予几年前提出将豆豆接走时,他抛出了条件,要林予出三十万。
林予当时才十四五岁,自己还睡公园呢,三十万对他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所以他只好作罢。可是他一有钱就汇给对方,基本攒不下任何积蓄,凑够三十万接豆豆也就变得遥遥无期。
“本来向大哥给我的金条换成钱够三十万了,可是我联系过小叔,他又改主意了。”林予已经平静下来,只剩下无奈,“这大概就是电视剧里的坏亲戚。”
萧泽每次愤怒值上升到一半都要被逗笑,伸手掐了掐林予的脸蛋儿:“你一直在长大,赚的钱越来越多,给你小叔的钱也就越来越多,一次『性』三十万不划算了。”
后半程阳光太好,林予被晒得犯困,一觉睡到了蔺溪镇,醒来时刚过与县城分界的石墙。他激动地四处望,虽然镇上每间房屋都已经翻新,但他觉得格外亲切。
经过一所学校时,他指着喊道:“哥!你快看,那是我的、我的母校!”
他说完自己先乐了,感觉有点滑稽,便扒着车窗傻笑,絮叨着讲:“其实学校没几个老师,也没什么学生,最有学问的是贺老师,贺老师是城里来支教的,但是没有走,留在了镇上,那时候——”
他还没说完,车忽然减速行驶,萧泽认真地问:“忽悠蛋,咱们不可能看一眼豆豆就走?和你小叔拉锯战更消耗时间,咱们晚上住哪儿?”
林予寻思半晌仍旧未果,支吾道:“……住、住小叔家?”
萧泽匪夷所思道:“他都不让你回来,你还想带个外人住他家?”
林予理直气壮地说:“那你就恐吓他啊,你那么厉害!”
吵了一路,林予最后凭借记忆找到了林森的家,镇上的小部分村民都盖了二层小楼,大部分还盖不起,林森半年在外打工,半年回来种地,而且林予这些年源源不断地汇钱,他还算是条件好的。
二层小楼比较简陋粗糙,院子也破破的,洗干净的吉普车刹停在门口,二者有些格格不入。萧泽衬衫西裤名表,一下车显得跟这里的环境更加格格不入。
林予紧张得直吞口水,其实他两年前回来过,傍晚到达,在门口猫到了半夜才敲门,故意吵醒街坊四邻,林森依旧是老态度,但碍于街坊四邻怨他们扰民,只好让林予进门。
此刻又两年过去,林森想必变本加厉,而且他在村子里熬成了长辈,估计不会在乎其他人的看法。无论如何,林予进入院子里后十分不安,害怕依靠萧泽也不能见到豆豆。
他高声喊了一句:“小叔!我回来了!”
屋里一道中年女声传来:“哪个来啦?”
“阿姨,我是小予!”林予喊完往萧泽身边挪了一步,解释道,“小叔的老婆魏彩虹,也很厉害的……”
“谁啊!”说曹『操』,曹『操』立刻推门而出,魏彩虹穿着红花棉袄,手里抓着捧爪子,她在屋里没听清,一推门一掀帘,见是林予便立刻瞪大了眼睛,“你个外姓人回来干什么?!你小叔又没喊你,走走走!”
林予上前两步:“阿姨,我回来要看豆豆。”
他说的不是“想看”,是“要看”,但无任何气势。魏彩虹将瓜子揣兜里,呸了一口吐出嘴里的瓜子皮,骂道:“你把全家人都克死,赶你滚蛋还有脸回来?!傻子好得很,用不着你看,要是有良心就多寄钱回来!说什么废话扯什么淡!”
林予涨红了脸,见萧泽皱眉便急忙挡住对方,他虽然来的路上装凶,可是真不敢惹对方生气,万一小叔把怒气撒在豆豆身上怎么办?他冒不起那份险。
“阿姨,求求你了,让我看看豆豆,我都快两年没见他了。”他冲到两级台阶下,结果被魏彩虹一巴掌推开。他看看楼上,顾不得那么多了,使劲喊道:“豆豆!豆豆!我回来看你了!”
“豆豆,我回来了!”
这一嗓子不确定豆豆听没听见,反正把昨晚通宵打麻将的林森吵醒了,林森正在二楼卧室补眠,听见动静披着棉袄冲出来,站在楼梯上直接脱下一只布鞋:“老子以为是谁家的野狗叫唤,原来是你这个野种欠揍!”
那只鞋朝林予砸来,萧泽眼疾手快地冲过去把林予拉卡,并抬脚侧踢,将布鞋转移方向砸在了魏彩虹的腿上。
魏彩虹早就注意到萧泽了,她从出生到现在,没离开过这座小镇,更没见过这样的男人,此时被鞋底砸中,说不清是好奇多,还是愤怒多。
林森已经先他一步,奔到楼梯半截处骂:“你还敢带外人回来?!人模狗样还开着车,发达了怎么不见你多往回寄钱?你要不想把傻子也克死,就趁早滚蛋,别再这儿碍眼!”
林予浑身发抖,要不是萧泽揽着他,他可能会一屁股坐地上。其实这对夫妻每年骂的都是这些词儿,但这些就足够了,这些全都是他的痛处。
萧泽头一回遇见如此愚昧的刁民,相比起来,以前考察见到的那些简直是春风化雨,他抬眸看着林森,进院子半天说了第一句自我介绍:“我姓萧,是小予的表哥,这次陪他来就是想看看豆豆,你们有什么条件的话可以提。”
林森鼠目一眯:“表哥?他在城里哪有亲戚?”
萧泽十分淡定:“小予是你们林家抱养的,在城市里这些年有幸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要不是惦记着豆豆,你以为他还会来这个穷山僻壤?”
林森更加惊讶,狐疑道:“放屁,他就是从蔺山后面那个村抱来的,他亲生父母怎么可能在城里找到,一个野种哪有那么好的命。”
“那得问人贩子了,抱养的孩子几经转手是常事,我不信小予是镇上唯一一个抱养的。”萧泽握着林予的肩头,几句野种听得心头冒火,“我们都一家人团聚了,在大城市里衣食无忧,要不是孩子善良,谁还管你家的傻侄子?”
魏彩虹一听有些急,显然是怕丢了林予这个小钱包,林森也沉默数秒,但仍硬气得很:“不管就拉倒!反正傻子也活不了多少年,到时候野地里一埋,谁也别找谁!”
林予哪敢用豆豆赌,立马服了软:“小叔,我不会不管豆豆的,我也愿意孝敬你和阿姨,你让我见见豆豆……”
吉普车吸引了不少人,萧泽和林予吸引了不少人,林森和魏彩虹的叫骂又吸引了不少人,眼下门口和墙头全是围观村民,都在看热闹。
萧泽没了耐心,也没办法打心理战,毕竟人家稍一试探,忽悠蛋这傻子就吓得什么都答应了。他语气充满猜测,问:“见一面而已为什么不行,是不是豆豆根本就没在家里?”
林森毫无惧『色』:“管你们什么事儿!滚!”
这时围观的人里不知道是谁嘟囔了一句:“傻子一年多没见了,死了。”
林予迅猛地从萧泽怀中挣脱,箭步冲到人群前,赤着双目问:“谁说的?!谁说豆豆死了!”他这副疯样子吓着了别人,寻求未果便扭头看向林森。
林森登时一怔,从过去到现在,林予始终卑微无比,端的永远是乞求姿态,还从没『露』出过这般充满恨意的眼神。不待他回神,林予已经奔到了楼梯口,抠着石灰『色』扶手说:“我求你是怕豆豆受屈,要是豆豆有什么事儿你瞒着我,我弄死你!今天我一定要见豆豆!”
他说罢掉头往魏彩虹的方向冲,大力把魏彩虹推开,直接蹿进了正屋,魏彩虹大叫着去拉他,林森也从楼梯上骂骂咧咧地跑下来。
萧泽大步上去拦住这对夫妻,魏彩虹干活多,力气不小,林森是个庄稼汉,又长年累月在外面工地上打工,劲儿也很大,他不欲和这俩人发生肢体冲突,但为了制住对方不可避免地推搡了一番。
林予找遍一楼所有房间都没看见豆豆,从屋里上二楼,二楼也没有豆豆的踪影,而且每个房间都没有豆豆居住的痕迹,可见豆豆已经不在家很久了。
他的整颗心脏竭力跳动着,比以往遇到任何危险都要恐惧,从阳台连接的楼梯上下来,他盯着林森,又问一次:“小叔,豆豆呢?”
林森吭哧喘气不吭声,林予咬牙切齿地说:“活要见人,死了我要见坟!我一定会弄清楚豆豆出了什么事儿,你给我等着,我饶不了你!”
萧泽和林予驾车离去,只给这帮人留下一串尾气,蔺溪镇很小,他们这点动静传播得很快。萧泽开车行至县城,先找了酒店办理住宿,林予像个丧尸似的,眼睛底下都应激多了层黑眼圈。
他垂首坐在床边,大吵大闹之后阵阵无力,萧泽在他身前蹲下,扶着他的膝盖,掌心的温度传递给他,却让他更加无助。
“哥,豆豆是个傻子,他自己能去哪儿啊。”林予尾音发颤,“他胆子很小,很害怕生人,他照顾不了自己。”
萧泽一路上思考了很多,此时不太想隐瞒:“忽悠蛋,如果豆豆真的已经不在了呢?你小叔一直不告诉你,可能只是为了让你汇钱。”
林予双手握拳,眼里迸出光来:“不会的,豆豆如果死了,我以前肯定就梦见了,肯定能感应到。”
他说完屏息一瞬,随后急得抽打面颊:“我现在什么都算不出来了!我什么都控制不了了!”
萧泽抱住林予:“我们不是来了么,既然来了肯定就能搞清楚,如果豆豆丢了,我们就找他,如果他真的已经不在了,你要坚强一点。”
林予竭力止住哭腔:“我怎么坚强……”
“林予,你不是说和我有前世今生吗?”萧泽捧住他的脸,“那你和豆豆肯定也有,这辈子你们受了很多苦,下辈子一起幸福。”
林予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他坐在床边思考萧泽的话,他经历过桩桩件件戏剧『性』的事儿,也从鬼门关走过一遭,看透了很多,领悟了很多,没那么容易崩溃。
他们在酒店休息了不到两个钟头,决定吃点东西然后继续寻找。酒店对面的街上有很多饭馆,也有小超市,他们去买了点水果,然后找了一家看上去比较干净的快餐店。
林予没什么胃口,纯粹补充体力,点完餐默默剥桔子吃。萧泽去门口抽烟,快抽完的时候一个老头走来,便闪开一点让对方进门。
老头经过时抬头看他:“了不得,这大高个!看着得有两米了!”
萧泽笑答:“您老太夸张了,离两米还差十点二厘米。”
老头也不着急进去,盯着萧泽的脸看,说道:“三庭五眼长得不错,眉目倒是锋利了些,不过男人嘛,得有一股气在,才能成大事。鼻梁高直,有血『性』,两颧到脸颊上的虎耳处肌肉紧绷,司空中正饱满开阔,是个敞亮人儿!”
炒面已经上桌,林予刚起身欲喊萧泽吃饭,就听见了老头的判词,他立刻来了精神,洗耳聆听,想看看对方是不是班门弄斧,一时间忘记自己已经丢了本事。
萧泽听得有趣,问:“老爷子,您懂算命?”
“哎,我就研究过看相,算命五大门道,不敢称懂。”老头拍拍脑袋,“不过我看相水平还行,想当年还收过徒弟呢。”
林予从里面出来:“哥,吃饭——”
他看见了老头,话卡在嗓子眼,老头也瞧见了他,难以置信地『揉』了『揉』昏花老眼。林予鼻孔翕动,比见了亲生父母还激动:“师父!”
老头也差不离:“乖徒弟!”
萧泽险些被烟蒂燎了手指,万万没想到,这老神棍竟然就是小神棍的师父,师徒俩一脉相承,都是张嘴就算,活得像一出戏。
闹了半天,这快餐店是老头闺女开的,老头也离开蔺溪镇来到县城很多年了。师徒见面热泪盈眶,林予掺着对方进去,一招手又点了俩菜。
点完问:“师父,这顿饭是不是就不用掏钱了?”
“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