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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路可退-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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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闹了半天,这快餐店是老头闺女开的,老头也离开蔺溪镇来到县城很多年了。师徒见面热泪盈眶,林予掺着对方进去,一招手又点了俩菜。

    点完问:“师父,这顿饭是不是就不用掏钱了?”

    “嘿,你这臭孩子,多少年不见,一见就占我便宜。”老头精神矍铄,大手一挥朝闺女喊道,“来瓶白酒,我和高徒喝两杯。”

    林予讪讪地说:“不高,离两米还差得远呢。”

    老头握住他的手:“小予,你不用妄、妄什么来着?”

    萧泽提醒:“妄自菲薄。”

    “哎!对,妄自菲薄。”老头赞赏地看了眼萧泽,尽情显摆,“我这徒弟是个能人,他什么都能算,而且奇准无比,我当初就是提点了几句,他都无师自通了。”

    林予心头发酸:“师父,我已经什么都算不出来了。”

    他把之前出的意外讲给老头听,把老头弄得哭天抢地,平静过后,老头搂着他拍背,说:“乖徒弟,慧极必伤,没了那些本事也好,其实师父那时候都是随便讲的,哪有什么真本事。况且何必非求神力,这世上最快乐的就是做个难得糊涂的普通人。”

    萧泽钦佩地看着老头,说:“老爷子,您是个有大智慧的人。”

    老头很受用,但还装谦虚:“什么大智慧,我就是个大腹便便的老东西,不过这说明我们家饭馆东西好吃。今天你们俩敞开了吃,就当吃自助!”

    酒足饭饱即将分别,老头不舍地问:“乖徒弟,不去师父家里坐坐?”

    林予遗憾地说:“不了,有机会再去,我要尽快到找豆豆。”

    “豆豆?就是你那个傻子哥哥?”老头回忆了半天,急忙叫来闺女确认,“林家那个大儿子是不是前年在咱们门口晕倒那个?叫豆豆?”

    林予一听急忙问:“师父,你见过豆豆?!”

    老头的闺女讲道:“前年过年的时候他晕倒在门口,穿得破破烂烂的,我以为是乞丐就让他进来暖了暖,给他弄了点饭。我爸看他眼熟,给他把脸一洗认出是蔺溪镇的那个傻子。”

    每年春节,林森陪魏彩虹走亲戚时都把豆豆绑起来,前年豆豆感冒,一直在床上卧病休息,林森就没动绳子,于是豆豆偷跑了出去。

    他朝着有人的地方走,带着病走了两天才到县城,其实他根本不认识哪跟哪,最后撑不住昏倒在店门口。

    “我们联系了你小叔,但是豆豆不跟他走。”老头说,“豆豆跟发了疯似的,冲到马路上想跑,我看你小叔也不想养他,后来……”

    林予心尖发颤:“后来怎么了?”

    老头叹息一声:“他把豆豆送到县里的精神病院了,估计之后再没管过,村里的人一年多没见过豆豆,肯定猜测跑了或者死了。”

    而林森不肯说豆豆在哪儿,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豆豆是否还活着。

    “这种地方的精神病院,哪管什么治疗,就跟监狱没区别,闹就打一针,比养牲口还不如。”老头的闺女面『露』不忍,“你是他们家抱养的,可村里这种不是正规领养,什么保证都没有,只要林森这个亲戚不承认,你就什么都不是,那就没资格管你大哥。”

    林予噙着泪:“他不管,还不让我管吗?”

    无非是拿捏着他能得到钱。

    既然得知了豆豆的下落,林予和萧泽没再耽搁,立刻开车前往县里的精神病院。他们从没去过那种地方,不知道老头嘴里的形容有否夸张,而当他们看见精神病院的大门时,阴森的灰墙带着雨水冲刷的斑驳痕迹,仿佛真如透着霉味儿的监狱。

    林予做不到自欺欺人地往好处想,他下车走到门前,双膝发软险些跪倒。

    他们掏了点钱,总算能进去探视,被带领到住院楼的一间见面室后,等了许久豆豆都没出来。林予紧张到极点,坐立难安地在屋内踱步,后来一名护士从门口经过,他急忙跑出去拦下对方,询问道:“护士,这里是不是有一个叫林获的病人?”

    护士说:“那么多人我哪儿记得住。”

    “那我们什么时候能见到他?我要给他办出院手续。”林予没想到对方态度如此,一时有些无措,“护士,拜托你让我们见他一面。”

    护士不为所动:“现在换班没人看着,都打针睡了,两个小时后。”

    林予还欲恳求,但被萧泽拉住,等那名护士离开后,萧泽说:“现在不是正点,她们提前下班,但下一班人还没来,直接给病人们打针,病人一睡就不用人照看。”

    林予喘不上气:“我要带豆豆走。”

    “你不要急,我们肯定会带豆豆走。”萧泽顺着林予的后背,“两小时后确认豆豆在这里的话,我们立刻给他办出院手续,需要家属确认的话就回去找你小叔,跟他谈判。”

    林予讷讷道:“他肯定会敲诈一笔。”

    萧泽说:“那就给他,实在不行我会找律师,这个世界不是无法无天的,你也不会永远被欺负的。”

    林予的一颗心安定下来,和萧泽待在简陋的见面室里等候,两个钟头本就漫长,焦急等待的话则更加难熬。最后一分钟结束时,他像经历了三灾八难一样疲惫。

    门忽然开了,一位戴口罩的中年男人站在外面,客气地说:“我是这儿的清洁工,刚刚听见你们问林获,你们是他的家人吗?”

    林予回应:“我是他弟弟,你认识他?”

    男人点点头:“我打扫病房时会见他,他身体不太好,恐怕你们要去病房那边看他才行。”

    林予和萧泽在对方的带领下前往病房,路上遇见一位医生,医生便让男人走了,亲自带他们去。萧泽负责和医生沟通交涉,林予眼神发直,已经无暇与人讲话。

    “他已经快三十了,送来之前就营养不良,还贫血,喜欢自言自语,但是记不住什么东西。”医生说。

    终于走到了病房外,小小的一间,令人窒息。

    医生将门打开,林予脚步踉跄,走到门口时扶住了门框,病房内蓝『色』的窗帘很脏了,病床上的被子也又塌又硬。

    他一直要找的豆豆靠坐在床头,皮包骨似的,才二十八岁已经有了几丝白发。

    林予一步一步挪到床尾,轻声喊道:“豆豆?”

    林获抬起空洞的双眼,聚焦在他的脸上,一片『迷』茫。林予继续走近,坐在床边又喊了一次:“豆豆,我来接你了。”

    林获望着他,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眼泪掉在有些脏的棉被上,洇湿成一小块,林予伸出手掌,哽咽着问:“下课去跳绳吗?”

    林获下意识出声:“豆豆。”

    林予已经泣不成声:“夜里去河边看萤火虫吗?”

第71章 寄居者() 
萧泽对于豆豆的想象全部来自于林予的讲述; 他以为豆豆是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 高高大大的傻男人,但今天终于见到; 发觉对方与他的想象相去甚远。

    林获虚弱地靠坐在床上; 目测一米七五左右; 和林予差不多高,他的身体和面颊都因消瘦透而出骨头的形状; 本就苍白的肌肤更是毫无血『色』; 两眼空洞无光,但睫『毛』根根分明; 又黑又长。

    他只说了“豆豆”和“小予”; 声音如同在山野飘浮的炊烟; 极容易散尽,散得连一丝影子都瞧不见。而当他说完,嘴唇仍然呈微张状态,『露』着一点门齿; 看上去十分憨笨。

    医生不让他们探视太久; 毕竟他们不是病人的家属; 林予粘在床边不肯走,萧泽便拉着医生在走廊里拖延时间,问东问西又塞红包,才勉强多争取了一刻钟。

    “豆豆,我会带你离开这儿的。”林予握着林获的手,那只手的手背上生着一片冻疮; 他的热泪掉在上面,哽咽道,“很疼,我知道这种滋味儿。”

    镇上的井水极冷,林予从小就负责洗他和林获的衣服鞋袜,因此每年冬天都会长冻疮。他一直把林获照顾得很好,可眼下林获困在这里,穿着单薄的病号服没人帮忙添衣,冻伤了也没人心疼。

    林获没再说别的话,但在林予的絮叨中给了些许反应。他注视着林予,目光由空洞变得平静,黑亮的瞳仁终于有了一点生气。

    时间到了,林予抬手拂了拂林获半长的头发,承诺道:“豆豆,你再忍耐一下,我很快就会来接你走的。”

    他从床边起身,后退两步转身走出病房,病房门关闭的那一刻,他抱住萧泽嚎啕痛哭起来。“哥……”他挂着眼泪鼻涕,满脸通红地抽着气,“我要带他走,我一定要带他走……”

    萧泽抚着他的后背:“好,我们带他走,这句话不是安慰,是保证。”

    这所精神病院里有很多被家人抛弃的病人,他们日日囚禁于此,情绪崩溃时被注入一支安定,走出病房就能看见太阳,可看见有什么用?他们的世界没有亮起来的那一天。

    林获拥有一个林予,而大部分疯子只有余下不算长的寿命。

    萧泽和林予直接开车回蔺溪镇,他们一刻都没有耽搁,准备立刻找林森协商。进入镇口时,萧泽说:“忽悠蛋,如果你小叔要钱,咱们就给他钱。”

    林予惶惶不安地攥着安全带,实际上他每次要见林森前都很恐慌,所幸的是吉普车没开到林森家门口,而是在十几米之外停下,有一段缓冲的时间。

    萧泽熄火拔钥匙,分析道:“我来捋一遍,当初你爸妈死后留下你和豆豆,林森是你爸的亲弟弟,是你们最近的亲戚,他为了你们家的几间屋和几亩地才接收豆豆,然后将你赶走。”

    林予点点头:“我当时还小,也不会种地,没办法养活豆豆,所以即使小叔不会将豆豆照顾得很好,但起码能让豆豆有饭吃,有衣服穿。”

    “然后你外出漂泊赚钱,把大头都寄回来,让林森觉得又有便宜可占。”萧泽说,“他知道拥有豆豆的监护权就能一直从你那儿拿钱,所以讲来讲去他都是要钱,这次咱们就跟他一次『性』付清。”

    林予认真听着,问:“哥,会闹到打官司那步吗?”

    萧泽说:“最好协商解决,不是怕事儿,是因为打官司耗时太久,我知道你不想让豆豆继续在精神病院待着,所以咱们尽快把他接出来。”

    林予望着萧泽,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最后呢喃一句谢谢,又被萧泽弹了下脑门儿。萧泽故意问:“到时候你跟豆豆介绍我的时候,要怎么说?”

    林予酝酿半天:“……就说我在城里傍大款了。”

    萧泽把脸一黑:“我看你那脑子比豆豆也健康不到哪儿去。”

    两个人下车朝林森家走去,本来并排,但林予的步子渐渐快了,距离越近,他就越急。平静的心情又卷起海啸,豆豆被绑在家里、晕倒在街头、困于病房的模样浮现在眼前,他止步在院门口,一拳拳砸在大铁门上,用力喊林森的名字。

    林森和魏彩虹从屋里冲出来,隔着门破口大骂。林予血压飙升,被愤怒壮了壮胆,回骂道:“我已经去看过豆豆了!你有本事把镇上的乡亲都叫来看看,看看你怎么对待自己的亲侄子!你对不起我爸妈!”

    大门上生着层铁锈,林森从里面将门拉开时冒出嘎吱一声,他『露』出狰狞的面目,又企图掐林予的痛处:“你这个野种有脸提我大哥大嫂?!还不都是叫你给克死的!你这个丧门星有什么脸回来跟我闹!”

    林予怒极,才不管对方说了什么,见门打开便往里冲,他抓着林森的肩膀,倾身用脑袋使劲顶,恨不得长出两只犄角来。魏彩虹见状冲上来阻挡,可萧泽力量更大,挤进院子后直接一脚踹上了门。

    铁门发出一声巨响,像是痛苦的呻『吟』,林森本就是粗人一个,又浑蛋不讲理,转身就去墙角拿铁锹,魏彩虹更是泼辣,也四下寻找工具。

    萧泽刚欲把林予护在身后,谁料林予如同拧了发条,扑棱着就蹿向了林森,他薅衣领的手居然抓了空。

    “干什么?你又想打我?”林予一双圆眼睛瞪到了极限,眼白甚至都有些骇人,而透黑的瞳孔因愤怒颤动着,牵连到喉管胸腔,连吼声都带着波动。

    他抬眸看看墙头上围观的群众,铿锵有力地说:“我今天就和你好好算算账!”

    他看明白了,以往他别无选择又顾虑太多,然而委屈未必能求得成全,豆豆的现状就是最好的例子。恶人自有恶人磨,左右要来个了断,那他今天就来当一次恶人,为豆豆出气也好,为自己伸冤也罢,林森别想再为所欲为。

    萧泽好整以暇地揣起裤兜观看,他倒是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得见林予发飙,但转念一琢磨,这冲冠一怒为的是豆豆,当初命悬一线喊的也是豆豆。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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