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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怀尘:“……”说话有必要这么直接吗?
两人夺了菩提叶,再将那修者捆好,便齐齐翻出窗外。佛塔上聚集了不少觊觎的阴尸,两人却早有准备,一前一后跃上塔顶。细看,塔顶之间居然连有金线。邵月悠悠踩上金线,随后双膝一弯,竟是直接坐在了金线之上。头顶碧落,身悬浮空。
谢怀尘自是做不到师兄这般“走钢丝”。只能抱紧三引剑,像大海中抱着一支浮木,小心翼翼站在金线上。脚下是成千上万的阴尸,可这些爬行生物够不到悬空的二人。
谢怀尘:“这群阴尸果然上不来。”
邵月:“别偷懒,先看前方佛塔是否有人。”
原来自邵月发现阴尸平衡『性』不足后,便在佛塔顶刹之间连上金线,两人就踩着金线往前走。本来他们想直接御剑飞行,哪知秘境有限制不让飞,只能用现在的法子。此法既不招惹阴尸也不浪费菩提叶,路途中还能寻找弱者抢夺资源。当然他们并不知道每座佛塔里是否有人,是否存在大能。一切靠猜,遇到危险直接破窗而逃。
谢怀尘朝前望去:“师兄,第一莲瓣好像离这不远了。”
闻言,邵月神识扩散,果然发现第一莲瓣的入口离这只有五座佛塔的距离。
“那就歇一会儿。”邵月将水寒剑平放于膝。三引给了谢怀尘,所以谢怀尘的水寒剑归于他手。“第一莲瓣想必更加凶险,我们还是迟些为妙。”
**
谢怀尘和邵月一路还算有惊无险,另一边,梅晋卿和沈略却是双双入境心魔。
心魔境每个人都有,谢怀尘和开了挂的邵月在一起,所以破境特别快,打劫的时候经常能遇到还没从心魔境里苏醒的修者。别人还在心魔里苦苦挣扎,他俩已经抢了一麻袋菩提叶。
但梅晋卿显然并不好运。剑眉紧蹙,气息混『乱』,是为心魔入侵之兆。
而这次的心魔正是当年逃出离天境之后的情景。
彼时天『色』昏暗,秘境外是一片荒野。两个还未及冠的『毛』头小子刚刚从秘境里九死一生,如今却拖着一身伤面面相觑。
梅晋卿是忌惮沈略的,因为他记得莲献佛子是要夺舍,如今自己安然无恙,那么肯定是沈略被夺舍了。所以他盯沈略盯的紧,想把人五花大绑带回宗门。可此地无人接应,自己也没力气御剑,只能就近找一处城镇用传送阵回去。
但茫茫荒野,分不清方向更看不到人烟,这路到底要怎么走?
沈略从地上拔了一株草根,随手一抛。草根落地,指着一个方向。
“这边,沿这边走。”
梅晋卿被这种敷衍的决定震惊了:“你确定?”
对方认真地点头:“确定。”
于是两人的交流就从这一根极不靠谱的草根开始。
天命之体名不虚传,随便扔一根草也能走对路。梅晋卿扣着嫌犯,大摇大摆进城。香喷喷的肉包,干净的衣裳,还有富丽皇堂的修真客栈,梅晋卿咽了下口水。
然后他们在城里遇到第二个麻烦——没钱。
没钱意味着没吃没喝没住,更重要的是没法使用传送阵。毕竟传送阵是稀缺资源,价格高的离谱,两个小『毛』孩说自己是天衍内门弟子,谁信?咱还是天衍宗主呢。
梅晋卿瞅着自己皱巴巴的衣服以及损毁的钱袋,幽幽叹气。
沈略双手被绑,蹲在一旁:“我们可以打工,方才我见客栈那有招工的……”
梅晋卿一拉绳索:“别废话,跟我走。”
沈略被绳索拉得一趔趄。
两人说到底也是修士,哪怕还未及冠,也比凡人更有资本。六域中大大小小的城池数不胜数,城池外的牧野荒林也多是妖兽的栖息地。只要猎回几头妖兽,那灵石也是唾手可得。
梅晋卿是这么想的,想法很美好。
但可惜两人都是第一次猎妖兽,去的也是外围。外围的小妖兽个个长得软萌可爱,圆滚滚的小身板紧绷,湿漉漉的大眼睛既紧张又无辜地看着他们,然后威胁地叫一声。
“嗷呜~”
这一叫,梅晋卿拿剑的手都抖了抖:“沈……沈略,咱们是不是有点过分啊?”
沈略在旁边点头:“我看它一个人待在这,可能是『迷』路了。”
于是两人带着小妖兽一路搜寻,最后把小妖兽送回了窝。小妖兽的父母感激地吱吱直叫,送了两人一箩筐的野果。于是两人当天吃着野果靠着野树,凑合过了一夜。
此事过后,梅晋卿深感无能,灰溜溜带着沈略回城。城里人来人往,偶尔有人扔一枚铜板到两人跟前,都被沈略恭敬还了回去。
沈略:“谢谢,我们不是乞丐。”
梅晋卿:“瞧不起人是吧?你看我像乞丐吗!”
路过之人默默啐了句“穷讲究”,尔后离开。
梅晋卿就着屋檐漏下的雨水洗了把脸:“不行,咱必须得回去,没钱就走回去!”
沈略思忖着:“也许……还有个办法。”
“啥?”
“要不你先把绳索解开?”
一张草席,一根竹竿,竿上挂一白布,上书“未卜先知,神仙再世”八字。
字是梅晋卿写的,草席和竹竿是梅晋卿找的,白布是从沈略身上撕的,梅晋卿将绳索一解,转而捆在沈略脚上。
“安分点,不准解,你就坐在这摆摊。”绳索是灵索,可以压制修为,梅晋卿离开秘境前啥也没带,就只记得拿这条灵索把罪魁祸首绑了。罪魁祸首也十分听话,根本不带挣扎。于是一个监视,一个算命,业务开张。
然后——
算命摊子摆了一天,毫无收入。
两天,毫无收入。
三天,没动静。
第四天,摊子被人掀了……
摊子被掀时梅晋卿正好买饭归来,见此气冲冲地长剑一横,无比帅气地甩了个剑花。众人一见梅晋卿有两下子,顿时不敢再动作。
梅晋卿:“干嘛?居然敢掀我摊子?!”
肇事者也气冲冲指着沈略:“掀的就是你摊子,啊小兔崽子,怎么说话的!”
梅晋卿眼皮直跳,沈略一脸懵『逼』。对方将事情说过一遭,梅晋卿默默咽下一口血。
原来沈略算卦与别人不太一样。人家算命先生都挑吉利话讲,沈略不掺半点水,句句是灾。人家只说命相祸福,沈略连谁家娘子偷情谁家汉子偷米都算的一清二楚。别人说你有血光之灾,我有一如意符可辟,沈略说你爹明天就要死了。
对方战战兢兢:“那……那怎么办?”
沈略:“生死由命,没得治,请回罢。”
那还算个鬼!说我爹要死还不给解决方案,这不找堵吗?
肇事者一边哭一边骂:“他咒我爹!去他妈的,敢咒我爹!”
梅晋卿心道沈略这小子说话也不会委婉点,开口就说你爹要死,这谁受得了。于是好说歹说把人劝了回去,但摊子也摆不成了。
看着肇事者痛哭流涕的背影,梅晋卿和沈略蹲在街边巷口。
“你个榆木脑袋,就不能骗骗他说你爹长命百岁寿比南山?我保证他哗哗地给你银子。”梅晋卿感慨道。
“他爹正在用人参续命,明早就会过身。卜卦是我的道,我不能说谎。”
闻言,梅晋卿惊讶地看向身边人:“道?你还有道?”一个夺舍的妖怪,居然跟他妄论道意。
沈略却显得很郑重:“虽然很多事不记得,但我知道自己道属观星。星辰万象,只要能窥天道一分,死不足惜。”明明是文弱的书生气,说这话时却自有一番风骨,让人想起上古时期前赴后继的殉道先人。
梅晋卿看他那认真样,实在是无法将这人与妖魔对等,或者说相处的半个月,沈略一直都像个好人。这样一个有同情心、一心求道的人会是夺舍的妖魔?他不信。
于是他默默将绑着的灵索解开了。
对方以惊奇的目光看来。
“看什么看,你就是我小弟,给你解绑是为了让你伺候我。”梅晋卿大方地躺下,“从明日起你干活,我数钱,明白没有?”
两人就以这样的方式和解。在凉风习习的晚夏,石砖的小巷边,借一方屋檐,并肩躺在一起,一混就是数月。直到后来宗门找到他们,将他们带回,梅晋卿也一直把沈略当同甘共苦过的兄弟。
往日记忆一幕幕回放,心魔知道主人最在乎什么,特意把沈略的字字句句说给梅晋卿听。一个书生,心善、执拗、从不说谎、满心只有大道……这样一个人却和当年魔窟里的莲献佛子重合在一起。
是魔是佛?
梅晋卿当年回天衍宗之后,丝毫不提莲献佛子之事,也不说沈略夺舍的疑点。他怕自己被怀疑,更怕好友被当做妖魔处死,于是编了一个谎言,空口白牙讲述离天之变。而自己却悄悄带沈略来无根之境,指望这座由莲献佛子建造的佛门圣地,可以救了他好友一命。
心魔问:如今你知道沈略是莲献佛子,是造成离天之变的魔首,你还信他么?
梅晋卿看看沈略,再看看莲座上的佛子。
他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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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根水无根魔()
梅晋卿被心魔所摄,呆立于佛塔不自知。他旁边站着沈略; 这个相貌平平的书生此时也眉目紧蹙; 通身气息不稳,一股被压抑的力量似乎喷薄欲发。
佛塔内华光一闪; 一把梨木折扇出现; 折扇的主人轻摇扇面; 缓缓走向呆立的二人。沈略似有所觉,星眸睁开,正看见来者弯起一双狐狸眼。
“恭迎佛子重临六域; 我等早已等候多时。”来者躬身作礼,一派世家风范。
沈略刚从心魔境挣脱; 见此疑『惑』道:“你是?”
“在下柳厌青; 代昭尊大人前来恭迎佛子。”
听闻“昭尊”二字,沈略识海中一阵翻涌:“释昭尊……”
“是了,昭尊大人与您的情谊,您可还记得?”
沈略『揉』着额角; 面『露』挣扎。
柳厌青摇扇含笑:“不记得不打紧; 在下可以提醒您,您大可想想北域、封魔……”
**
千年前,魔物从北域涌出,入侵六域。界主为了封印魔物,布下天道圣纹; 将整个北域冰封。然而界主死后; 圣纹黯淡; 魔物蠢蠢欲动。莲献佛子心系苍生,以自身精血绘下佛文,代界主加固封魔阵。
天云苍苍,冰原上寒风四起。数万僧人在昆仑山脚下『吟』诵经文,浩『荡』的佛光将北域笼罩。
而昆仑之巅,正有一人拈指禅坐,座下血纹蔓延,源源不断的精血从指间滴落。此僧身披白袍,佛冠也是白『色』,拈诀的手也苍白如纸,惟有颈间一串佛珠是褐『色』,最中央一颗流金宝珠。
佛子每念一句佛语,阵纹便亮一分。万魔哀嚎,旁边守阵的法僧忍不住战栗。
“界主死了,北域尊主也死了,魔物这么厉害,我们怎么办……”
“静心!这不是还有佛子。佛子圣法神通,定有办法。”
“啊,你看,魔……魔来了!”
话音未落,只见一股混沌魔气挟着天威汹汹而来,昆仑山上乌云密布,如一团化不开的浓墨。
佛子抬眸,眸中似有星辰万象:“终于来了,吾恭候已久。”
阵纹忽地佛光大亮,中心位与四方位交相呼应,封魔阵被运转到最大极限。数不清的佛文如佛海,将那团魔气包围。魔气乃是北域万魔所化,目的是为了阻止冰封。它们呼啸着朝封魔阵的中心扑来,莲献佛子眸光一凝。
佛串被抛至半空,拈花的手夹住那颗金『色』鎏珠,用力一碾。金『色』佛珠瞬间粉碎,苍茫的气息从中涌出,一本天书虚影出现在面前。佛子手握天书,结印飞快,天书刷啦翻至一页,耀眼的金光将汹涌而来的魔物全部吞噬。
“佛子!!”
众僧只见万魔向佛子奔涌而来,刹那间,天地动『荡』,白衣身影湮没在魔云之中。
有僧人红了眼,不顾一切朝阵法中央扑去,然而却被一股柔和的力道弹开。众僧一惊,这才发现佛子仍然端坐原地,只是周围魔气环绕,贪婪地要吞噬那抹白衣。
“今日吾以身饲魔,与魔同封北域。诸位退下罢,待七七四十九日后,封魔阵成,六域可保千年安定。”沉静淡雅的声音传遍北域,佛子念了一句佛谒,便阖掌闭目再不言语。
众僧震惊,没想到佛子居然以身饲魔。再观封魔阵心,里面魔气翻涌却始终不得离开阵纹之内,佛子居然是把自己与万魔同封在一起。
“佛子啊,老僧对不住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