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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有人坐到他旁边,手上拿着与他一样的粥块。
谢怀尘下意识笑道:“怎么,想来抢……”
话没说完,他看见了莲献清绝淡漠的脸。
“你……”谢怀尘一惊,“你怎么在这?”
再看四周,时空仿佛又被凝固,岚姨在瞪眼,孩童们在分粥,帐篷里冷风直嗖。
“汝以为,他们是正是邪?”
谢怀尘没想到佛子就为了来问这个:“自然是正。”
莲献一指他手腕的伤:“此伤代表杀意。”
谢怀尘摇摇头,又啃了一口粥块:“但我没死,他们仍然心有慈悲,这就是正。”
莲献淡淡道:“慈悲是有限的。”
谢怀尘:“什么意思?”
莲献拂衣起身,将那粥块扔在谢怀尘脚下:“慈悲就如粥块,若人人有份,即使大小不一也难生杀孽;可若人人皆无,惟汝独有……慈悲可还有用?”
谢怀尘突生警惕:“什么东西会人人皆无,唯我独有?”
莲献微微一笑,闭口不答。
“喂,你说清楚!”
然而佛子很快消失在空气中,属于北域的寒风和孩子们的喧嚣渐渐回笼。谢怀尘惊诧地看着时空再次解封,惊叹于佛子深不可测的修为。
“呜呜……哇……”这时,突然有孩童大哭起来,指着谢怀尘脚下的粥块,“呜呜,掉了,我的掉了……”
岚姨连忙过去哄。可孩童不依不饶,一直喊饿,最后猛地冲到谢怀尘面前,一把抢过他吃剩的粥块。
“……”谢怀尘猝不及防被抢,手上还被抓了一道血印子。
而抢粥的孩子毫不犹豫埋头就往外冲,一边跑一边狼吞虎咽,生怕谢怀尘追上来打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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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怀尘就这样在无岐营地待了几天。
期间彭山主过来道歉,搂着谢怀尘的肩一副哥俩好。谢怀尘其实不想理对方,但他惦记着佛子临走前意味深长的比喻,心里总感觉要出事,所以嘱咐了几句最近多加小心。
彭山主大笑:“好,就喜欢你这样的兄弟,面冷心热。”
结果第二天就出事了。
出事时谢怀尘在打坐。自从柳家一事,他就下决心从今以后努力修炼。毕竟如果自己当时修为足够,也许能很快划破虚空阻止阎罗的杀戮,而这些悔恨如今就化作动力支撑着他。
彭奇匆匆进帐,带进一室寒冽。谢怀尘奇怪对方今日为何如此严肃,不过下一瞬他自己也变得严肃起来。
“亦兄弟,营中遭瘟了。”
无岐山的游民以牧羊为主,居住地每三四个月一换。瘟疫他们也遭遇过,但这次不单牛羊遭瘟,连人也齐齐病倒。彭奇的眉眼皱成小山,本来今年北域严寒加重,食物就不多,如今还遇到瘟疫……
谢怀尘出帐,只见遍地躺着病人。孩童是最先染瘟的,起先众人都没当回事,只当普通风寒,后来范围渐渐扩大,老人孩童或是成年男女都有了染病迹象,这时众人才意识到遭瘟。病者身体腐烂,口舌生疮,痛苦不堪。普通治病的法子竟是百试无一用。
“咳咳……”
几天后,彭奇也病倒遭难。谢怀尘跟着还未染病的岚姨忙前忙后,烧水、焚烧瘟物、照顾病者……他最见不得那些孩童喊疼,小萝卜们只要疼了就喊着要『摸』亦尘哥哥的脸。谢怀尘不顾传染把脸给他们『摸』,那群小手就趁机吃豆腐。
亦尘哥哥最漂亮了,是北域最漂亮的人!
小萝卜们嗷嗷直喊。
谢怀尘只能选择微笑。
瘟疫可解()
可即使牺牲美『色』也换不来病情好转; 不少人情况危重; 营地里一时间多了不少棺材。
从瘟疫传染到有人死亡; 短短不过七天。这场瘟疫来势汹汹,谢怀尘十分怀疑是佛子做下的手脚。他偷偷用灵力医治过生病的孩童; 然而灵力入体就如泥牛入海毫无作用; 他又试着使用普世神光,结果神光一出,病情反而更重; 也不知佛子到底在瘟疫上下了何种禁制。
总之半月过后,无岐山脉一带瘟疫蔓延; 死伤无数; 营地里几无幸免。游民们终日惶惶不安; 最后只能请出山中隐居的大巫来解难。
北域地处严寒; 小宗小派大多不愿在此生根。所以游民信仰宗门者少,信仰散修游巫者多,无岐山的大巫就是这里世代供奉的香火。
“天降大难于无岐,还请大巫指示明路。”
彭奇拖着病躯,带着数百游民来到无岐山谷。一路上游民们将草灰洒遍来路; 大巫的洞门口跪了乌压压一片。
谢怀尘左手提一高萝卜头; 右手提一矮萝卜头; 脖子上骑一病恹恹小萝卜,跟着众人来到大巫洞门。
矮萝卜拉拉谢怀尘的手臂; 示意他弯腰:“亦尘哥哥; 大人们在干嘛呀?”
谢怀尘:“嘘; 彭山主正在请大巫。”
脖子上的小萝卜咬他耳朵:“大巫是做什么的?”
谢怀尘:“大巫就是信仰,可以带来希望。”
高萝卜头跟着点头:“对,我爹说了大巫是神仙,什么都知道的。”
其实谢怀尘不知道大巫是干嘛的,但他觉得对方八成是个江湖骗子。无岐山的瘟疫连普世神光都无法医治,凡人怎么能解决?但此举总归有用,大巫一句话,也许能为游民们带来希望,给他们振作的动力。
众人七请八拜,又是念巫辞又是跳巫舞,最后终于把大巫请出洞门。青石做的洞门缓缓打开,众人欣喜不已。头戴羽冠,身穿无数彩绳祭服的大巫从山中走出,山风悠悠,大巫的脸格外白净。
谢怀尘本来对大巫不感兴趣,门开时也只随意扫了一眼。但当大巫真正走出来,他先是一愣,接着『露』出震惊的眼神,抱着萝卜头们的手不自觉收紧。
“亦尘哥哥?”萝卜头们发现了谢怀尘的异常。
谢怀尘却是脑中陡然绷紧了弦,因为这大巫不是别人,正是莲献佛子。
莲献佛子的皮肤如江南美人一样细腻白净,神『色』也是温和的,并不会给人疏离之感,而他大巫的身份也让游民们更加感到亲切与敬慕。
其实按理北域人不可能长得这样清秀,但游民们都没意识到不妥,看莲献的眼神就好像他真是他们世代虔诚的大巫一样。
彭奇赶紧跪地,双手伏拜,向大巫一五一十述说无岐的困境。
“汝等之祸,可解。”莲献缓缓说出结论。
彭奇小心翼翼地追问:“请问大巫,如何解?”
众人翘首以盼,都等着大巫告诉他们神旨,惟有谢怀尘紧紧盯着莲献的脸,心中不好的预感达到顶峰。
莲献:“瘟疫之源起于北方,遭瘟之人亦是北人。诸位可寻一南人,此人不受瘟疫侵扰,血肉皆有免疫之能,但饮其血,便可痊愈。”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谢怀尘亦是睁大了眼。
无岐山脉中,如今只有谢怀尘来自南域,而且也只有他一直接触病者却毫无病状。之前众人还以为他是年轻力盛,现在经由莲献挑拨,众人了悟了。原来谢怀尘是唯一拥有瘟疫抗体的人,只要喝了他的血就能和他一样免疫瘟疫。
一时间,众人望向谢怀尘的目光变得隐晦起来。
谢怀尘本就是外人,如今族群遭难,饮其血便可得救,怎么想都是放弃他比较划算。有人向彭奇暗暗使了个眼『色』,大有让他做决定的意思。
谢怀尘却听不下去了,一把放下身上的萝卜头们。
“他在说谎。”
众人齐齐朝他看去,复杂的目光直将他戳成筛子。
有人厉喝:“放肆!大巫乃天降神子,不容你这个外人污蔑!”
谢怀尘一指莲献:“你们才是要看清楚,他不是你们的大巫,他想害我。”
这时彭奇猛地起身,对着谢怀尘开口就是骂:“兔崽子,谁准你用手指大巫的?懂不懂规矩?不懂规矩就给我滚出无岐山,别让老子看见你!”
谢怀尘却是不服:“他胡说八道!我从未听过饮血能治瘟疫,你们要求也应该求真正的医者,而不是信这个骗子。”
大巫在游民心中的地位神圣不可侵犯,此言让某些人愤怒起来,也让某些人抓住了把柄。
“拿下他!”平日跟在彭奇身边的副队突然站了起来,方才也是他跟彭奇使的眼『色』,“此人不敬大巫,把他关起来!”
闻言,一部分巡兵听令上前,就要绑了谢怀尘,大部分游民却是沉默。瘟疫爆发的时日,谢怀尘跟着岚姨跑前跑后地照顾病患,众人也是有目共睹,况且孩童们都喜爱谢怀尘,他们这些做爹娘的自然也不好意思翻脸。
巡兵们将谢怀尘围住,脖子上的小萝卜头顿时哭起来:“呜呜……你们不准抓亦尘哥哥……”
这一哭,其他孩童们也跟着哭:“对……呜呜不准抓……”
矮萝卜头死抓着谢怀尘的衣袖不撒手,高萝卜头挡在谢怀尘身前气势汹汹。
谢怀尘心里一软,结果下一秒巡兵尖亮的漠刀就从后面划过来。
卧槽!谢怀尘一惊,没想到真有巡兵敢动手。动手的巡兵也是个染了瘟疫的,伤口已经腐烂到脚底了,估『摸』再过几日就可以闭眼见巫神。他光脚不怕穿鞋,所以哪怕孩子们挡在前头,他也要冒险一试。
彭奇面『色』一变,就要呵斥那名巡兵,谢怀尘却动作更快,一把将孩童拉至身后,徒手挡住漠刀。对方眼中划过一抹疯狂,不管不顾继续朝孩童劈去,谢怀尘怒气顿生,一掌打中对方再一脚将人踹出老远。
居然对小萝卜头下手,疯了!谢怀尘愤愤地想。
然而紧接着他就觉手背一痛,竟是被对方划破了手。鲜血一滴滴落下,脖子上的小萝卜头吓得哭道:“亦……尘哥哥受伤了!”
小矮子赶紧撕下破布给谢怀尘包扎。
谢怀尘无所谓地笑:“没事没事……”
结果小矮子却呆在原地不动了。
彭奇见孩子们无恙,松了口气,翻眼就要骂那个动手的巡兵,结果耳边传来一声小小的惊呼:“呀!”
这声惊呼引来萝卜头们的围观,孩子们凑头看去,原来谢怀尘的血沾在了矮萝卜头手上,那小手脏兮兮其中还有腐烂的伤口,可伤口一遇血,居然开始缓缓愈合?!
“啊……”
“呀!”
惊呼声此起彼伏,矮萝卜头看了看自己愈合的伤口,再看一眼亦尘哥哥,眼神充满了惊奇。
谢怀尘也被这一现象愣住了。他下意识去看莲献,却见淡然高远的大巫唇边勾起一抹莫名的微笑。
“愈合了!他的血有用!”近处的游民也看见了,这一奇景就如点燃的爆竹,瞬间在人群里沸腾。
“真的,我女儿的伤口一遇到他的血就好了!”
“大巫说的是真的。”
“巫神保佑,巫神圣明!”
“抓了他!抓了他!”
原本犹疑的不安的游民,此刻看谢怀尘的眼神通通变了味。没有事实根据之前,他们心里还有诸多良知牵扯,可一旦生的希望摆在面前,染瘟的游民们顿时头脑一热。喜悦,震惊,贪婪,当然也有愧疚不安和犹豫。一些游民仍然不愿上前,但大部分人见谢怀尘此刻就如饿鬼见到生肉。瘟疫已蔓延一个多月,无岐山脉死者过百,病重者更多。谢怀尘的血就如一束光。
小萝卜头们也意识到什么,看谢怀尘的目光都带着犹疑。
谢怀尘握紧小萝卜的手,耳边又传来莲献佛子扰人的声音。
“慈悲是有限的,更多的是私欲。”
“你将死于私欲。”
游民们蜂拥而至,他们都是凡人谢怀尘根本不敢使用剑意或者符术。随随便便一道符便能要了他们的命,而他们此时却要谢怀尘的命。
漠刀,木刺,甚至是尖尖的指甲,牙齿……不少游民借着抓谢怀尘的借口妄图从他身上获取救命的血。小萝卜头们被父母扯出人群,场面一时混『乱』,谢怀尘在众人的推挤下很快全身都有小伤。
“亦尘哥哥……大哥哥呜呜呜……”有孩子在旁边哭。
谢怀尘被或疯狂或借机生『乱』的游民弄得狼狈不堪,他支起一道符意屏障指望拦住众人,结果莲献佛子轻轻一拂袖,那屏障就破了。游民呼啦又涌了过来,手臂一痛,谢怀尘偏头看去,竟是一个小萝卜头在咬他。
谢怀尘一震,这个小萝卜头他知道,染病比较早,平日喊疼最凶的是她,粘着要抱抱的也是她。小萝卜头见谢怀尘望过来,瑟缩地收起牙齿,还给他一个愧疚不安的眼神,那样子就如一个行凶被抓的狼崽子。
刹那间,谢怀尘只觉有些荒谬。
游民们有错吗?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