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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里不分昼夜,幻芜只能靠那些人送吃食的次数来算日子。
这是第七日还是第八日了?幻芜皱眉,要是那些人并不是按时送饭的怎么办?
幻芜抿了抿唇,她跟长绝都是妖身,并不需要一日三餐来维持生命,平日里吃东西,不过是为了解解馋,或者是让自己活得像个凡人一样罢了。她看了一眼在另一头闭目打坐的长绝,他这几日脸色好了些,也能自己走动了,不过看他面上的忧色,兴许是法力并未恢复?
幻芜没有问过他,她知道长绝已经很不安了,不想再给他压力。
他俩都不敢碰这些饭食,她倒还好,只是长绝刚从凡人转化为妖,不吃饭会不会不习惯?
感到自己心下这份担忧,幻芜突然疑惑了,她竟然在为别人不吃饭会不会习惯这种事而感到担忧?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对长绝是上心的,无论是出于对他母亲的一份责任心,还是因他是洛昭之子的身份,对师父而言就非同一般,可是她却未曾想过自己竟然在这种时候挂心的还是这样的小事。她自嘲一笑,莫不是自己真的成了老妈子了?
这种时候倒不如担心自己来得实际一些,快到十五了这窅娘究竟要关他们到什么时候?
幻芜还在发愁,就听见地窖地门被人打开了,突然有光照下来,幻芜不自觉地眯了眯眼。
就见窅娘施施然走了下来,于冠在一旁搀扶着她,幻芜看着这两人,默默地把他们跟后宫里的娘娘和太监大总管做了一番对比。
窅娘一头墨发盘成青螺髻,鬓发微卷垂在脸侧,衬得那精致妆点的容颜冶丽如妖,一身水红色浅交领曳地长裙,玉色的宽大束腰紧紧地箍着腰身,越发显得纤腰如柳不盈一握,胸前饱满似要涨出。
幻芜看着,心里感叹,都是一样的脸,偏长在窅娘那里就总是能让人感到惊艳,倘若自己也做这样的打扮,是不是也能有如此风情?那师父也会多看自己一眼吧
心中刚冒出这样的想法,幻芜就无奈地摇了摇头,都这个时候了,还能想这种事,也不知道自己是心太大呢,还是自己的心越来越不由自主。
不过幻芜看看窅娘,再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忍不住叹了口气,心内愤愤:只有脸像有什么意思,身材根本不像啊!
见幻芜一会儿摇头叹息,一会儿又自顾自不满的,除了没有自主意识的于冠,剩下的两人全都愣愣地看着自己,就连窅娘准备好的下马威也噎在喉中,当下无人说话,场面又冷又尴尬。
好在幻芜并没有太沉溺在自己的小世界,见两道目光全部灼灼地打在自己身上,窅娘精致的妆容也略微发僵,幻芜咳了一声,说道:“你怎么还是这张脸?”
地牢内幽幽的烛火晃了晃,似有一道冷风吹过。窅娘的面色更僵了。
不知道幻芜这句无心之问(?)是不是打到了窅娘什么痛处,她面色不善地瞪了自己一眼,似是略感疲惫地深吸了一口气,才又妩媚笑道:“奴生来爱美,每每对镜理妆之时,见到镜中好颜色都会感叹一番,实在是不舍得换了去。”
幻芜看着她,忍不住感慨这瞬息变脸的功夫真厉害。
见幻芜不接话,一旁的长绝更是看都不看自己,窅娘心内不满,却也只能生生忍下一口气,装作环顾四周的样子,慢慢踱步到二人中间。
“此间粗鄙,真是委屈二位了。”
“你抓我们想必不是为了就这么关着吧。”长绝倏尔看向她,目光清冷。
“郎君见笑了,奴家如此大费周章,自然不能白白抓了二位来这受委屈。”窅娘一步一笑,直朝长绝走来,“不过再两三日,二位就可以离开此处了。”
只说离开这里,却不是放了他们,看来是十五那日?幻芜听了窅娘之语,心里暗暗着急,面上却是坦然。
一旁的长绝见窅娘朝自己走来,微微皱了眉头,别开了脸。
窅娘见他如此,心下了然,装模作样地叹道:“郎君为何如此不喜,莫不是奴家这张脸不好看?”窅娘蹲下身来,身子也越发往长绝那边倾,“还是太好看了,你不敢看?长绝?”
长绝再怎么镇定,毕竟也不过是个少年,为了避开窅娘,本来都已经贴上墙的身子因为这句话,这个称呼,突然一僵,似有什么正在脑内炸开,本想脱口而出的话也说不出了,只怔怔的出神。
“别碰他。”
幻芜的声音突然响起,虽然是和往常一样漫不经心的语调,在长绝听来,却犹如冬日的一汪冷泉,直直朝他泼来。
回过神来才发现面前的窅娘手执一物,正是那夜戳中自己的小银刀。
长绝一惊,想再挡已是来不及,只怪自己大意。
窅娘却停住了,站起身来,转头看向幻芜,两只手把玩着银刀,笑道:“我就要碰他,梦医大人能奈我何?”
“我是不能拿你如何,但拿我自己还是可以的。”话毕一只尖利的发钗已在手中,“你想要的应该不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或者是一枚死气沉沉的内丹吧。”
窅娘笑容一僵,直直地看着幻芜,幻芜也直直地迎视向她。
“梦医就是梦医,对奴的需求了如指掌,不错你死了,对我而言就没有用了,只有活着的内丹,才能助我功成。”窅娘恢复了常色,转头看了一眼面色警惕的长绝,面露几分意犹未尽的神色:“罢了,既然梦医大人如此紧张你,伤了你,只怕我也要伤心呢。”
言罢窅娘收起银刀,缓缓走出地牢,心道不过两日,料二人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何况一直收人摆布,确实也不是什么好受的滋味。
第二十一章地宫()
待窅娘离开,地牢重回黑暗,只余烛光幽幽。
幻芜长舒一口气,才觉得紧绷的身体已然发软,靠着墙壁,缓缓坐下。
一边的长绝从幻芜拿起发钗的那一刻就从坐姿变成了半跪半起的姿势,心里想着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幻芜伤了自己,脑内却是冒出了很多片段,像是过往的没一瞬都在眼前走了一个来回。
直到此刻,他的身体仍然是僵硬的,就连指尖也在微微的颤抖。
他直直的看着幻芜,就连窅娘走了都像没发觉,好似身边的一切都不存在。
幻芜见他一直盯着自己,那眼神似喜似悲,竟让她不能直视,她抿了抿唇,转过头去。
长绝见她如此,只觉得胸口一阵发紧,他张了张嘴,过了片刻才发出声音:“对不起,是我太大意了,让你为我如此”
“无碍。”幻芜打断他,“那窅娘就是利用利用人的情绪起伏罢了。”
过了好久,幻芜都没有再说话,直到长绝都以为她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又听见她的声音传来,低低的像是喃喃自语一般:“你不必挂在心上,保你也就是保我自己,我一个人是逃不出去的,何况,我答应了你母亲会好好照顾你,自然不能让你出事”话音未落,幻芜却住了口,好似不想再多言,也不需要长绝的回答一般,直接背过身子,不再看他。
长绝微微垂了眼,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几分黯然失落,但片刻后又抬起眼来,目光平静地看向幻芜的背影,声音却是轻柔得出奇,好似再大一些声音就会把眼前的人吹散一般说道:“我也不会让你出事的。”
幻芜闭着眼,并没有回头,也不知她听没听到这叹息一般的话语。
壁灯上的烛光忽明忽灭,跳跃了几番终究是灭了,只留一缕轻烟融入黑暗。
又过了两日,牢门重新打开,有人鱼贯而入,先是带走了其他牢房里的人,待人都走光了,才下来四人,正是那夜的四个黑衣人,带走了幻芜和长绝。
长绝经过调息,已是恢复了气力,也恢复了大半灵力,怕窅娘故技重施,只得装作无力被人押着走。
可幻芜却是真的不对劲,他早就发现了,自那日窅娘离开后,幻芜就全身发寒,哪怕是自己用灵力替她驱寒也没用,还是幻芜制止了他,只说是自己寒气过剩。
今天是十五,想到以前在谷中每到十五幻芜就会消失两日,长绝就越发的担心。
幻芜身边也有两个黑衣人,只是这两人却并没有直接碰她的身体,而是用法力控制住她。
幻芜暗自惊疑,莫不是他们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体奇特?
知道梦医之术的人还是妖都不少,可是知道今日不能触碰她的身体,对她这么了解的人,到底是谁?
俩人被押着走了许久,却没有出秋风堂,而是转身入了另一个地洞,兜兜转转一直在地道里行走。
地道不算宽,且十分幽暗,要想逃跑,估计得会个遁地术之类的,是以押送的人也松了手,只在前后将两人围在中间,将前后堵得死死的。
长绝如往日一样落后一步跟在幻芜身后,看着她脚下有些趔趄,就想伸手去扶她,未料到幻芜直接一躲,直接撞在石壁上。
长绝伸出的手就僵在那里,暗自捞了一片虚无,心里更是惶然。
幻芜靠在石壁上看了他一眼,表情如常,往常娇嫩的身体却好像没有痛感一般,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你现在最好不要碰我,衣服也不行。”
长绝看她说得认真,虽想问问原因,但碍于边上有人,就没有问出口。
那四个人好像也并不在意他们,只要他们不逃便也不动,也不催促他们,只是围着两人。
幻芜用手撑着石壁,重新站好,就见刚刚她靠过的石壁已然结了一层细细的冰晶,寒气逼人。
长绝看了,暗自吃了一惊,大概也明白了缘由,只是不知为何她的身体会突然变得如此冰寒。
地道又黑又长,可长绝却突然不觉得时间有多难捱,也不觉得自己是在被人押送着走的,他甚至看不清前面人的身影,只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的阵阵寒气,可他就是觉得心安。
约莫走了一个时辰,他们才离开地道,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方山体凿空的地宫。
想必他们是通过地道直接走到了镇郊的山里了。
地宫硕大,差不多是秋风堂正厅大殿的三倍。圆形的洞顶和四周都挂满了油灯火把,映照得整个大厅灯火通明。
也不知那许多的油灯里燃得是什么油,被热气一熏,发出阵阵恶臭。
长绝留心看了一圈,除了他们在的这个口,整个地宫四周还有好多地道,也不知道哪个是死路哪个是活路。
地宫中间是一个巨大的血池,里面的血液像有活气一般暗自翻涌,像是因着这四周聚集的鲜活人气而激动叫嚣。
血池前是一个两人高的大鼎,鼎炉周身黝黑,跟那血池一样,也不知道吸了多少邪气。
窅娘身着艳红长裙独坐高台之上,长发高高挽在头顶,忽略那越发尖细的嘴巴鼻子,当真是美人如花隔云端。
窅娘看见他们二人来了,冲他们露出一个自以为热情妩媚的笑容,要不是此刻幻芜因着寒气遍布周身,肯定会捂着胸口道一声:“好汉饶命!”
窅娘缓步走下高台,露出红裙下一双笔直修长的大腿,一条细长的尾巴在身后摇摆,显露出她此刻兴奋的心情。
饶是幻芜一个女子,也忍不住盯着那双大腿咽了咽口水。她回头看了长绝一眼,只见他身体紧绷,眼睛虽然一直盯着窅娘,但满眼尽是戒备的神色。
幻芜忍不住感慨,到底年纪小还是定力佳啊,倒显得自己像一个脑满肠肥的色员外似的。
窅娘觉得自己好像特别没有存在感,努力压下涌出不止一次的无力感,迫切寻回自己主角加主场光环:“贵客莅临寒舍,殊奴招待不周了,怕二位还要多等几个时辰,不如先在此处小坐一下,一观好戏如何?”
幻芜无暇理会她,自顾找个石凳,却也无法跪坐了,只能伸直了腿,直接坐在上面。不过一会儿,石凳就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你要做什么?”长绝立在幻芜身侧,倒是先问出了口。
窅娘冲他一笑,一张鼠相毕露的脸看得幻芜瑟瑟发抖,好似更冷了一些。
窅娘也不说什么,转身看向殿内其他人,一双鼠目炸出红光。幻芜长绝倒不觉得有异,只是殿中那些早就中了幻术的人,已然如木人一般一个一个往血池那边走。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长绝发现那些人就是和他们一起关在地牢中的人,还有秋风堂的弟子也在其中,领头的就是那个副堂主,此时说他是个活人不如说他是个死尸,也不知又被那窅娘吸纳了多少阳气。
“你既是火光鼠,若能勤加修炼,自是比一般妖兽更易得道成仙,为何要用此邪道?你不知道用血池炼血精有违天道吗?”一直没有说话的幻芜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