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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娥皇一走,春娘便气的手都在颤抖,咬牙道:“女君看到没?她临去前说的那话,分明是在向女君衅事!”
小乔恍若未闻,只问:“老夫人那边,还是没有回信吗?”
大半个月前,那时苏娥皇刚来晋阳入住驿舍,魏劭还没回的时候,小乔便给徐夫人去了一封信,交给贾偲,叮嘱他务必派信靠的人以加急送到徐夫人的手里。
如今算着脚程,应该也快有回信了。
春娘一愣:“婢这去寻贾将军,再问个讯。”
……
三天之后,春娘急匆匆地寻到小乔,交给她一封她已经等了些时候的回信。
小乔让春娘和侍女们都出去,自己慢慢地拆开信筒,倒出了封于信筒里的帛书。
她拆开帛书,看完之后,出神了片刻,慢慢地吐出了一口气。
……
魏劭起头偷了几日的空闲,这两天,随着公孙羊等人陆续回归晋阳,他又忙碌了起来。今日一早便去了驻于城外的营寨,此时天黑方回来。
小乔服侍魏劭脱衣,魏劭要抱她,被她躲开了,随口似地道:“我这几日也没打发人去驿舍探望,不知道苏氏的病况如何了。夫君可有去探望?”
魏劭干咳了一声,道:“你也知道我这几日又忙的不可开交,何来的空?等这边事情加紧处置完毕,我带你回渔阳。祖母也半年未见,趁这机会,该回一趟了。至于苏氏,等她痊愈,我自会派人送她走的。”
小乔看他一眼,一笑:“水预备好了,夫君可去沐浴了。”说罢转身。
魏劭看她背影,疾步追了上去,从后一把抱住,状极亲昵:“一天没见你了。和我一起洗。”
小乔懒洋洋地道:“我洗过了。白天有些乏,我先去躺躺。”
魏劭便抱她上了床,亲吻她,见她也无多大的反应。有些没趣。停下来道:“我先前已经跟你说过了,她遭幸逊觊觎,威逼之下去往洛阳,也是无奈,我才叫她折返。她当时本也主动说次日便回中山国的。不料出了如此意外。且再让她休养几日,等好了,送她上路便是。你何以总是不肯释怀?”
小乔眼睛闭着,道:“我只说乏了,又没说别的什么。夫君和她有故交,夫君自己安排便是。我信夫君。”
魏劭盯着她:“你恼了?”
小乔依旧闭目:“没有。”
“你恼了。”
“没有!”
“你分明是恼了!”
小乔慢慢地睁开眼睛,对上了正俯在上方看着自己的魏劭的双眸:“夫君认定我要恼,我若不恼,倒是我的不对了。”
魏劭原本眉头已经皱了起来,凝视她片刻,渐渐又松开,忽然道:“蛮蛮,苏氏如今想依靠我,我并非无知无觉。去年祖母寿日,她曾托人给我转了信,当时我并未收下。那时我刚娶你不久,你我关系冷淡,我都无意再与她多有牵扯,何况如今?”
小乔一怔。
“她对我说的那些,是真是假,并无干系,我无意去深究。我知她如今没了丈夫,这般屡次接近于我,应也是想寻个倚靠罢了。倘若我没有娶你,念在少年时候的情分,我或许也会纳了她。但如今我却娶了你。既有你,我又知你最爱拈酸吃醋,我岂会再和她纠缠不清徒增烦扰?今日这般的处置,全是念在年少时候的相处情分罢了,并无别意。你且再忍忍,等她再养几天的病,能上路了,我立刻派人送她回中山国。”
小乔和他四目相接,眸光对望。
她嘟了嘟嘴,轻声道:“我才不是拈酸吃醋的人呢!”
“好,好,是为夫冤枉你了,蛮蛮最大方了。”魏劭笑,勾了下她的鼻头,“还乏不乏了?”
小乔咬了咬唇:“还乏。”
魏劭朝她凑去:“那就让为夫替你消乏。”
小乔躲开,说道:“夫君,我有一事,之前未向你提及过。因今日收到了祖母的一封信,祖母说了些去年她险些遇害的事,我便想了起来。就是不知道该不该说。”
魏劭的脸埋在了她的脖颈下,正亲吻她刚出浴的一片冰肌玉肤,立刻停了下来,抬起头:“何事?”
“去年祖母出事之前,有人曾看到苏信和那位李姓乡侯夫人在一起过。”
小乔望着魏劭,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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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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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阳驿舍。
苏娥皇在这间雅屋之内,住了已经大半个月多了。
虽是养病,但衣、食、出、行,无一不精美。不过一个临时的住所,竟也舍的拿成卷的齐郡丝绸糊了四面墙壁。
看的驿丞咋舌不已。及至数日之前,又听闻苏氏不但与魏家沾亲,且早年似与魏劭有过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旧事,驿丞更是高看,侍奉也加倍殷勤。
得知昨日苏氏抱怨房里用的烛火昏暗,且黑烟熏着眼睛,因库里无精蜡,驿丞今日特意购了送上。
新换的精烛烛火明亮,不带瑕疵,九支齐齐插于铜枝烛台之上,点亮之后,照的房里亮若白昼。
苏娥皇沐浴后被婢女相扶而出,内里一抹朱红兜衣,肩披了件绣云气凤舞的曳地长衣,透过薄若蝉翼的衣料,隐约能见酥胸前的一抹雪痕。
她坐在了梳妆镜前,贴靠到镜面,细细地看着自己额头的那块伤痕。
伤口不深,疤痕也顺利脱去了,露出一片小指甲盖大小的粉红新肉。再过些天,想必应当就能恢复了。
苏娥皇以玉棒挑了一点膏药,仔细抹在额头伤痕之上,小指涂匀。
“夫人貌美过人,幸而那日磕的不重。否则若是落下了疤痕,岂非抱憾?”
近旁一个苏家老媪奉承。
苏娥皇注视着镜中的那张容颜。
正当花信美期,浴后新妆,便自己看,也觉娇艳动人。
“苏信呢?”
她忽然想了起来。傍晚起便没有看到他了。
“不知晓。”
老媪应。暗地却疑心他去了风月之所。
苏娥皇也作如是猜想。两道娥眉微微皱了起来。
这个侄儿,原本以为能有所用。不想第一次带他去渔阳,鹿骊大会上就给自己丢了一个脸。到了如今,看着也无大长进,反要自己时时在旁提点。
这些时日停留在此,苏娥皇叮嘱过他,叫他勿外出,免得无端生出是非。
他应了。不想前些日,被苏娥皇撞到,他竟和她身边一个婢女私下宿奸。
一个婢女而已,卑贱若泥。他若开口要,她自会给他。
让苏娥皇感到恼怒的,是他竟瞒着自己勾搭。
魏家朱夫人的身边,藏了被自己所用的姜媪。
所以苏娥皇极是忌讳自己身边近身服侍的人里,也有如此瞒着自己行事的人。
她当时厉叱苏信,逼他杀了那个胆敢背着自己与他私通的婢女。
苏信起先还不舍,在她逼迫之下,才刺死婢女。
次日只说昨夜得暴病死了,送出城外埋在了乱葬岗。
苏信终于安分了。没想到才这几天的功夫,他就又偷溜出去厮混。
“等他回来,叫他立刻来见我!”
镜中苏娥皇的眼眸之中,透出了怒意。
老媪应了。
……
戌末,苏信依旧未归。
这有些非同寻常了。
苏信一向畏惧自己,就算真的出去厮混,料他也不敢这时候还不回来。
苏娥皇心里一开始的因为侄儿的无能和再次背她行事而生出的愤怒渐渐消去。
取而代之的,是不安的感觉。
她出神了片刻,忽一阵心惊肉跳,隐隐有一丝不祥的预兆。仿佛出了什么凶事似的。
苏娥皇对这种凶兆之感,并不陌生。
上一次她有类似的感觉,还是多年之前,她的丈夫刘利的兄长宣帝暴病而死的时候。
那时,曾是她离自己人生梦想最近的一个时刻了。但随着刘哀、幸逊这些人相继登场,最后宗室里七岁的刘同被推上了帝位。她那个原本最有希望继承帝位的丈夫,却在天亮后遭到软禁,从此生活在了监视之中。
在那个等待天亮的漫长无比的夜晚里,苏娥皇体味到的,就是如同此刻这般的心惊肉跳,若有凶事将到。
她痛恨这样的感觉。
她渐渐变得坐立不安了起来。从榻上站了起来,在房中来回地走了几圈。
能会出什么事呢?她心想。仲麟果然一改那日傍晚来见她时候的决绝,被她试了出来,他对她依旧念着旧情,怀有怜悯。
只要男人对女人怀有怜悯,那就是个好消息。
这让她愈发坚定了要继续留在他身边的念头。
但是此刻的这种不安之感,让她变得焦虑了起来。
苏娥皇忍不住仔细地再次梳理自己从前做过的一些事。最后确定,她确实没有留下任何能被人捉住把柄的马脚。
所有和那件失败了的阴谋有关的不能留的人,都已经死去了。
即便徐夫人最后怀疑到了她的头上,苏娥皇也笃定,没有能令她翻不了身的凭据。
只要没有凭据,他们就不能拿她如何。
苏娥皇渐渐地又定下了心神。
她重新坐回到了镜前,忽然想到了侄儿苏信。
她出神地盯着镜中的那张脸。看到镜中女人的一双眼睛之中,慢慢地露出一丝带了尖利的阴沉之色。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之声。
这脚步声来的突兀而沉重,可以听得出来,一个男人正在朝自己的屋子快步而来,足下仿佛踏着汹涌的怒波,一声一声,撞击动了苏娥皇的耳鼓。
苏娥皇方平复了不久的心跳再次加快,神色一变,猛地从梳妆镜前站了起来,飞快朝门口走去。
她还没走到,那扇门便被人从外一把推开。
魏劭来了。
苏娥皇的脚步定住了。
魏劭的面庞僵的已经扭曲,双眸里是山雨欲来的怒潮。他一脚便跨了进来,苏娥皇这才看清,他的一只手中,拖进来自己那个已经失踪了一个晚上的侄儿。
苏信像只死狗一般地,被魏劭丢在了苏娥皇的脚下。
苏娥皇低头,看到苏信满身的血污,如同刚从屠宰场出来。他倒在地上,虫子般扭曲身体,挣扎着试图朝苏娥皇伸过来那只满是血污的手。
“……全是她指使我的……”
断断续续的破碎声音从他断了牙的嘴里发了出来,几乎辨不出是他的声了。
“饶了我……”
他昏死了过去。
苏娥皇双眸猛地睁到了最大,脸孔骤然白的没了半分血色。
“汝贱婢,诛心至此,安敢谋害吾祖母?”魏劭咬牙切齿。
从未见过狂怒这般如同雄狮的魏劭,苏娥皇惊恐地看着他,牙齿打颤,一步步地后退,后退,直到后背抵在了那堵糊了精美花纹丝绸的墙面之上:“二郎,我实不懂你所言为何意?我怎会谋害外姑祖母?苏信他到底和你说了什么?我不知……”
“贱婢!再唤我一声二郎试试?”魏劭咆哮,脸色铁青,状极可怖。
苏娥皇倏地停下。
“你的侄儿,他方才招了!你和姜媪私通,从乡侯夫人那里拿来蛇毒,叫姜媪伺机毒杀我的祖母,嫁祸我的母亲,你再杀了乡侯夫人……”
魏劭一字一字,说道。
……
最起初,小乔对他说,苏信曾和乡侯夫人往来,她疑心去年祖母险些中毒一事,或许和苏氏有关的时候,魏劭的第一反应,是难以置信。
尽管确实如他对小乔说的那样,他如今早已经放下了少年时候的那段青涩往事,苏氏如今也变得和他记忆中的那个他曾唤为“阿姐”的少女几乎重合不起来了。
但在他的心底里,对于曾陪伴他渡过了十二岁那年生命中的最灰暗的日子的少女,始终还是留有一段温暖而美好的朦胧印记。
他实在难以相信,他记忆中的那样一个温柔少女,如今会做出这样的事。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他甚至觉得,是不是他如今的妻,为了将他少年时代的故人影子从他心里彻底驱逐出去,而在捕风捉影。
直到他又看了祖母的那封信。
当时他整个人惊呆了。
反应过来后,他就被一种彻底给愚弄和欺骗了的震惊以及愤怒之感给深深地攫住。
他不再怀疑了!
竟然是苏氏,差一点就害死了他这一辈子最为敬重,也是最为挚爱的祖母!
他岂能容!
……
房里一阵短暂死寂,苏娥皇忽地悲鸣:“仲麟!你千万莫相信苏信的话!这个丧尽天良猪狗不如的东西!我本好意提携,不想他恨我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