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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俞菱心越发难过,又主动提道:“祖母,不然您就让我帮您分担些家务罢?其实我想学看账目和整理商铺的事情已经很久了。”
俞老太太抚了抚俞菱心的手:“菱丫头果然是长大了。真懂事。你若是想学着看账本,回头叫温嬷嬷将你自己的嫁妆单子与账本拿过去教你。听说你上回还去玲珑阁的铺子里看了看,就先从那边看起罢。有些事情也是该与你说说了。”
俞菱心知道祖母是想提起当初在父母和离的时候给她单独划拨的那一笔丰厚嫁妆,她虽然的确有开始打理的打算,但此刻更关心的还是老太太的身体。
俞老太太看着她担心的神情,又慈爱地笑笑:“家里的中馈,祖母也就是看几个月,回头等你太太那边想明白了,总是要还回去的。祖母也不能活个一百年,总把持着这个家啊。”
俞菱心听这话心里却更难受,直接拉起了祖母的手:“谁说您不能的,老太太您一定要长命百岁的。不过家务什么的不要太操心,府里也没多少事,丢给下头的人就是。我自己的莲意居我能打理好。”
“恩,祖母相信,我们菱丫头最能干了。”俞老太太笑着又宽慰了俞菱心几句只管安心等等,祖孙二人说了半晌的话,俞菱心知道俞老太太在这个时候总还是得劳累一阵子,也只能温言絮絮叮嘱祖母不要太过劳神操心,随后才回了自己的莲意居。
转日一早,温嬷嬷就送来了整整半箱子的厚账册,又给俞菱心一一解释,哪一本是房屋田地,哪一本是家具物品,哪一本是首饰衣料等等。
温嬷嬷讲的很细,也很慢,半日里只说了个简略的大概,主要是怕并没有理账经验的俞菱心看不懂。
俞菱心也只能装作不大懂,尽量控制着让自己是初学、只是学得很快的模样。其实她上辈子料理文安侯府的资财产业,经手的资财何止百万,眼前这些账册本章并算不了什么。
与此同时,莲意居的院子里其实也开始渐渐的折腾起来,因为温嬷嬷过来传话说要让俞菱心自己打点院子的意思,最重要其实就是调换人手。
之前多年里这位大姑娘都是软弱好性儿,待下人自然是一味的宽和,再加上苏氏那隐隐约约的心思,院子里虽然算不得乌烟瘴气,却也免不了有些怠惰惫懒、偷奸耍滑的事情。
前几天俞菱心忽然发作了彩霞,虽然叫众人都惊了一回,但之后瞧着大姑娘还是那副柔和省事的模样,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但这次温嬷嬷不但说大姑娘要自己理院子,还明确提出了应该要调换人手,总共加起来其实就那么五六个大小丫鬟的莲意居居然也热闹起来,几乎是除了甘露之外人人都有些惴惴不安,纷纷明着暗着给甘露甚至甘草和霜叶那边递话,想要保住伺候大姑娘的这个机会。
俞菱心自然不愿意理会这样的小事,她如今身边有了霜叶和甘露甘草这几个可靠的也就够了,至于再下一层以及院子里的丫鬟去留,只要拔了那种暗中给苏氏通消息的也就是了。当下只是吩咐霜叶和甘露去查一查,然后将名字给了温嬷嬷那边,回头再另补人进来。
不知是否因着这次太太苏氏“被养病”,又打发掉了两个苏氏的陪房嬷嬷和一个陪嫁的管事,而使得俞府上下的仆妇家人都紧张非常,俞菱心这次吩咐的事情实行起来竟然是特别的迅速。
她头一日晚上叫甘露送去了替换的名单,转日的下午管事娘子俞福家的就亲自带了几个小丫头过来莲意居给俞菱心过目:“大姑娘,这都是咱们府上惯用的人牙子送来的,还请大姑娘您亲自选两个好的补进来?”
俞菱心正看了半日的账册有些累,闻言就随口应了。
走到院中一眼扫过去,六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站了一排,都是一水崭新的蓝布衣裳,头梳双鬟。
“婶子办事真是利落。”俞菱心又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的脖颈,随口笑说了一句,就一一从这些小丫头的脸上看过去,目光扫到最后一个,刚刚放松了些的脖子就又有些微僵了——这个丫头怎么看着那么眼熟?
俞福家的顺着俞菱心的眼光也看过去,连忙陪笑道:“大姑娘是看中了这个?您果然好眼光,这是这回的丫头里手最巧的,虽然年纪小,但还算乖顺,也会打络子。”又叫那丫头,“白果,快给大姑娘见礼。”
“大姑娘好。”这个叫白果的小丫头规规矩矩地福了福,叫了一声。
俞菱心这次终于想起来了,什么白果,这不是上辈子荀澈身边的那个药婢银杏吗!
风将起()
俞菱心还记得;上辈子她嫁进文安侯府之前最重要的预备;不是什么针线女红上的预备;也没有舅姑亲眷的见面礼;仅有的那些亲戚往来之间的添妆送礼几乎全是药材。
而与文安侯府关系密切的晋国公府明家;更是直接送了一个药婢过来讲解有关荀澈那时候的病情;以及各样饮食用药的规律与禁忌。
银杏;也就是此时的白果,正是当时过来给俞菱心讲解的人,也是后来三年中她接触最多的人之一。后来荀澈病故;银杏因为深通药理,医术高超,就被召进了宫中伺候;据说很得太后的喜欢。
这样的一个丫头;此时出现在俞家?
俞菱心连想都不用想,也能知道这机缘是从何而来。
但她这样的片刻沉吟;俞福家的就有些紧张了:“大姑娘;可是不喜欢这个丫头?那另外几个也是好的;您再看看?”
“没有。”俞菱心唇角微扬;笑意有几分复杂;但语气还是温和的;“这丫头挺好,留下吧。甘露,给婶子拿些散钱吃茶。”
打赏的红封早就准备好的;俞福家的忙赔笑接了;触手一捏竟是块银锞子,脸上的笑就更热络了十倍,又说了半车的奉承话才带着剩下的小丫头们去了。
白果仍旧规规矩矩地站着,并不抬头观望,显然是十分沉稳的。霜叶与甘露看着倒是觉得这小丫头很懂规矩,还暗道大姑娘眼力过人,挑的真不错。
俞菱心则是无奈的很,从做事的角度而言,她还是很了解荀澈的。
不论他这三番五次的在她身边有所动作,到底是出于前世里那若有若无的情意,又或者只是记得她曾经的悉心照料而投桃报李,总之他既然定了心思要出手,她是拦不住的。
今日就算不留下白果,过两天也定然有别的幺蛾子。
既然如此,还是顺水推舟来的省事。
随后几日证明,她的这个想头是对的。
白果的确十分省事,跟着甘露学规矩学杂事都十分乖巧本分,言语很少,做事又勤勉轻快。在莲意居里作为最末的一等的丫鬟伺候了几日,事事都妥当的很,不止与其他的丫鬟相处没有问题,甘露和霜叶也都觉得白果很是老实可靠。
俞菱心听了没说什么,内心只是哭笑不得。荀澈管理下属向来都很有一套,若真是他送进来的人,那定然是十分稳当的。
不过她眼前更在意的,还是家里的事情。
自从苏氏名义上“被养病”,家里的气氛就很是不省心。
首先是苏氏的两个亲生子女,如今将要十二岁的二姑娘俞芸心和年方七岁的二少爷俞正桦。
俞芸心素来喜爱诗词歌赋的诗书,自小在亲戚之间也有些小才女的名声,在祖母与父亲跟前又撒娇得宠,一直事事顺心。
这些日子里俞菱心这边虽有许多折腾,但其实与俞芸心没有什么直接相干,苏氏更是特特的冷眼旁观,所以姐妹之间全无往来,俞芸心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突然之间,父亲回京的头一日,素来健康的母亲苏氏居然就病了?还病到了需要静养、要与孩子分开的地步。至于每日里常常见到的那些苏氏的陪房嬷嬷和丫鬟,也忽然就不见了,七岁的俞正桦只是吓的眼泪汪汪,俞芸心却是并不相信的。
然而无论她如何追问父亲与祖母,得到的答案仍旧是模糊不清,只说是母亲生病,下人犯错云云,叫她好生在东篱居跟着祖母就是。
俞芸心又哪里肯,头一两天还只能等等,到了第三日上就开始跟俞老太太哭哭啼啼,折腾个不住。
另一方面从长辈那边说,俞老太太年近六旬还要如此操劳家事,父亲俞伯晟心里也很难受。只是他一个公务繁忙的大男人,也无法整日亲自过问家里的中馈杂务,儿女起居等事。
而且与苏氏十多年夫妻,平素也算得和睦,乍然得知苏氏竟然对俞菱心有这样的心思,俞伯晟除了愤怒之外也有深深的失望与疲惫。
苏氏被养病之后,俞伯晟自然是不回正房歇息了,只是也没有在姨娘通房处太过盘桓,反倒大半日子都在书房独居。刚好衙门里也是百般繁忙,俞伯晟早出晚归之间,简直内外交攻,整日都是脸色铁青,吓得身边服侍的人也是战战兢兢。
总体而言,此时此刻的俞家上下,除了在青阳书院读书的俞正杉,以及莲意居中的俞菱心之外,没有一个人过的消停顺心。
俞菱心看得分明,也知道这样的局面怕是还要再持续一段时间,忧心之余便叫霜叶每日都去大厨房走一趟,虽然没有正式接过来有关家中饮食采买之类的事情,但也查问一圈老太太和父亲,还有弟弟妹妹那边的饮食,是不是安排合适等等。
几日之后,俞菱心便听说,旁人倒还好,只是父亲俞伯晟那边近来常常晚归,又在书房之中熬夜很晚,叫了宵夜点心也不过稍稍吃用一些。侍妾吕氏和通房红杏都去送过些汤水饮食,但很快就被父亲打发出门,也没有在苏氏不在的时候得了什么便宜。
初时俞菱心以为这是因着父亲过于惦记着被养病的苏氏,后来想想又不太对。因为父亲与继母苏氏这些年来虽然相处和睦,却也不是当真如何情深意切的恩爱无双,只看府里还有姨娘吕氏和黄氏,再通房红杏与绿柳就知道了。
尤其刚刚在冀州工程之事的整月劳碌,父亲应当还是十分疲惫的。这样的情形下仍旧每日晚归又很晚休息,还是应该着落在衙门公务的压力上头。
若当真如此,俞菱心就更担心了。
上辈子她被母亲齐氏强行带到江州之后,父亲自然是写了好几封书信、也曾经打发过人到江州,试着接她回京的。
但那些种种尝试到了天旭十五年就停了,并不是因为一再被撒泼耍赖的齐氏阻止而放弃,更主要的原因是皇子们的夺嫡之争到了天旭十五年就已经激烈非常,连俞伯晟在工部的职任都风雨飘摇,俞家也是前程难料。
因而那个时候俞伯晟一方面是难以分心,一方面多少也有些盼着俞菱心在京城之外或许还能保全平安。
所以俞菱心此番重生回魂,除了要留在京中重续与祖母和父亲的天伦亲缘,最重要的挂心之事就是要帮助父亲,以及整个家族在这场即将到来的风云翻转中得以保全。
虽然她模糊记得,前世里父亲的仕途是从天旭十五年,也就是一两年之后才开始有了变故,但既然她与荀澈都是重生再世的人,谁知道还有没有旁人。
以及,这朝政局势的翻转,又会有什么新的变化。
退一万步,就算没有旁人,荀澈也绝对不会没有动作的。
松针银杏()
想到这些;俞菱心就有些坐不住。又过了几日;听说俞伯晟回府早些;她就带着亲自下厨做的点心与补汤;到书房去见父亲。
俞伯晟见到俞菱心;面上还是缓和了几分的。待听说女儿亲自下厨;脸上也有些笑意:“菱儿果然长大了;手这样巧。你这几日可都还顺心?还有没有什么短缺的?”
俞菱心看着这几日之中父亲就有些清减,不由心疼道:“有老太太和爹爹做主,我自是一切都好的;爹爹不必担心。只是我听下人说,您这些日子衙门里特别忙,回府之后饮食吃用反倒比平时少了;这样岂不是要熬坏了身体。”
提到衙门;俞伯晟便不自觉地又皱了眉:“也没什么,最近忙些而已。再过几日;不;再过半个月大约就好了。“
“可是皇上又想兴建修缮什么?”俞菱心如今对朝廷格局与宫中利害关系可能比父亲还要更敏感些;直接顺势又问道;“是后宫么?”
俞伯晟十分诧异:“这样的事情你如何会知道?”
俞菱心对此已经有了腹稿;随口道:“上次去昌德伯府给舅母拜寿;偶然间听那边的长辈们闲谈时大约听了几句。爹爹既然是工部长史,想来这些营造之事会与您相关了。“
俞伯晟颔首道:“确实有这么个事情,但也不是当务之急。如今正乱着的;其实是今年年中的考评之事。”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跟女儿解释道,”考评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