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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抬起头来！”汉子指着对方喝道。
那个推车工像是受到惊吓般瑟缩，缓缓从『乱』发中抬起脸，工头见状不耐烦的上前，一手将对方的头发褥起来，抬眼一看，霍！吓的他一个手抖，猛的将人掼地上。
那张脸斜眼歪嘴，如同七零八落的散装物品重新组合一般，难看至极，真不知道这人的脸是怎么长成这样的，叫人看一眼都刺眼睛。
“快过去快过去！”工头连忙挥手，“真是出来吓人的。”
直到那人走了老远，工头才将那口气给缓回来。这年头，连检查个人都要受到惊吓，这鬼里鬼气的地方，也不知上头究竟要干些什么。
那歪脸斜眼的人在转过数道溶洞通道，直到再无人看到他的背影后方才将佝偻的背脊挺直，他伸手『摸』了『摸』五官扭曲的脸，叹息，“又被弄坏了一次，我这伪装可禁不起这么多的折腾啊。”
正是陆玖。
将小推车往旁边一放，他看着去领饭菜的工人，微微蹙眉。这里漆黑一片，也不知道哪里是出口，而且看情况这里的工人也是出不去的，他逃走后对方如果一直找不到，那这里的搜查势必会更加严格，再装作推车的人既走不了多远也不能去探查更多的东西，他得换个法子。
陆玖去领了两个大白馒头，捏了捏，将馒头塞怀里，继续去推车。
这个山体分数层，最底层用来清理废弃的尸体，再往上，却是制作大量的“顾长情”的地方，陆玖推着车去接尸体，沿途只见漆黑的通道，腥热的风从中灌涌而出，内里有人的哀嚎，一声声绝望嘶哑。
眼角余光只见一具具的惨白人体被安装在狭小的笼子里，脸上缠着布帛，拼命挣扎。另有黑袍人来来往往，时而以刀割肉，时而放置蛊虫，惨烈至极。若不是实施暴行的人都是修士，陆玖险些以为自己来到了魔窟。
如今修士还有人做这等伤天害理之事，也不怕天道报应，不得好死。
推车上被重新放置一具冰冻人体，陆玖转头望去，只见另有一方通道，却是将另外一两具人体送进一个通道，机括运转，将其吊上去。
“看什么？羡慕？想不想尝尝被蛊虫咬骨的滋味？”一黑袍人瞥了眼陆玖，被他那张脸吓了一跳，“你这张脸……啧啧啧，不过就算是被虫子咬了，你这副尊容也没什么用，还是快些将这些废品拖出去吧。”
随既搬了个冰块上车，这次是个被毁容的少年，倒没那些虫子，只是脸上被划的七零八落，皮肉衔接不上，一张脸算是作废了。
陆玖唯唯诺诺的点头，又看了一眼运上溶洞上层的人体，在心中暗自计较一番，便推着尸体往外走，而后借着运至个漆黑的角落，将冰撬开，把其中的人自水中拖出来。猛烈的喘息响起，陆玖一手捂住他的嘴，“不要说话。”
对方一僵，却是安安静静，不再说话。
“想活着逃出去吗？”
对方点点头。
陆玖手指『摸』上自己的脸，指尖凝出灵力，化作一把刀刃，猛的往自己脸上一划。汩汩的血流淌出，陆玖脸上却无半分表情，而随着血流的流失，陆玖脸上却平白的多了层干瘪扭曲的膜，他静静的伸手将其揭下，皮肉的撕拉声让少年浑身一抖。
“怕什么，不就一张面具吗？”陆玖啧声，将那干瘪下来的面具糊在了少年脸上，面具一贴上人脸便紧紧粘贴，如同被烫伤后凝结的疤痕。
“听着，想活着出去，就听我的。”
陆玖瞥了眼少年，却见对方骤然睁大双眼，呼吸急促，“你……你……”
“嘘——”陆玖一指点在少年唇上，目光深幽，冲他笑了笑，“都说了，别说话。”
“沈……沈掌教，你说师傅和初七他们会在这里吗？”柳望抓着沈故一缕头发，看着他在溶洞间来回移动，心惊胆战。
“初七身上被我留了引子，他就在这附近，我感受的到。”沈故数步翻身，脚尖在溶洞壁上轻踏一步，整个人便飞起来，轻盈无声的翻至一处石柱背后的阴影中，将整个身型隐藏，他俯身往下看去，只见密密麻麻的人群来往，而在顶层，灯火朦胧，隐隐有觥筹交错声。
沈故盯着那处火光，紧紧握拳，周身杀意交错。
“你师傅他狡猾的很，现下指不定已经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对他完全不用担心。”沈故如同一道影子，无声无息的落入一层溶洞中开辟的孔洞中，“等我们将这出恶心的地方给毁了，再慢慢找你师傅便是。”
柳望抬头看了看这空洞山体，被沈故口中森然的杀意激的浑身发凉。他还记得整个修真界流传的，沈故是一杀神，曾经砍瓜切菜，隔着一座山把山体连带着山背后的敌人全部砍了的故事。
看沈故如今的模样，怎么都像是……要一剑把这山窟窿都给劈了。
到那时他那貌似不太厉害的师傅……怕不是要被连带着砍成两截儿？
想到陆玖躺地上叫他徒弟的模样，柳望吓的一个哆嗦。这样，貌似不太行啊。
红烛帷幔，香薰缠绕，一张桌子，面对面坐了两人。
陆玖盯着面前的少年，对方也盯着他，两两相望，像是在照镜子。房间里的蜡烛无声的燃烧，陆玖眨眼，少年亦眨眼，“你……你叫什么名字？”
第42章 四十二 说书人（四十二）（）
同下层凄惨的状况相比，上层的环境要好上许多倍。此处为顾长情的赝品聚集地，骤然赝品里混入真品自然是完美的让人无可挑剔，简单检查过一遍就直接将他给送到这上层，套上件衣服安置在这房间里。
陆玖拽了拽身上衣物，只觉得轻薄透细，手指都抠一把都能撕拉出道口子来，还是个翠绿『色』，成功将他裹成只葱杆子。他方才同那毁容的少年配合将自己打包混进了赝品集中地，只看能不能查到什么东西。
千辛万苦做出这么多的人，其中耗费的心力和财力定然不菲，绝对不会是单纯放出去当宠物的，肯定还有别的作用，就是不知这是哪个门派在搞鬼。陆玖起身在房间内转了转，房门紧锁，窗户也只是个摆设，一拉开窗子只能看见黑漆漆的山体。地底就是地底，没有光，就算是伪装出了奢华富丽的模样，可依旧是个不见天日的阴暗地角，拿不上台面。
面前的少年安静又略带呆滞的坐着，肩胛羸弱，像是一折便要碎裂，周身苍白通透到可怜。
骤然听陆玖开口，他像是吓了一大跳，瑟缩一把，眼睫低垂，像是不堪重负的脆弱模样，半晌，他方才开口道，“我不知。”
不知……陆玖扬眉，倒是没有再问些别的东西。
房间安静的很，待得角落里一炉香料都燃尽，方才有人开了大门。陆玖抬头一看，只见一敷粉涂脂的俊俏男人手里拿了把小扇子，兰花指一勾，冲陆玖抛了个媚眼。
陆玖背后汗『毛』一竖，这模样怎么比『妓』/院的老鸨还叫人恶心。
青年扔进来两套朱红的衫子让他们套上，陆玖手一提，唇角抽搐，这衣服薄如蝉翼，也就是一层薄纱，穿上同不穿也没什么分别。
陆玖硬着头皮将衣服换上，一时只想将这处地方的幕后主使脑袋给拧下来。这什么恶趣味，怎么偏偏就瞧上他了，沈故的脸与顾长情的相比也没太大差距啊，他是生的倾国倾城还是貌若天仙？随便拉出个姑娘都比他要抢手好吗？当这世上谁都是断袖？
顾不得陆玖脑内风暴，那青年手一扬便招来两个高大的汉子将他们半推半带的领出房门。
青年在前面摇摇曳曳的走着，身姿如扶柳，这种娇柔做作的女态让陆玖下意识的抗拒。却见那青年在走了几步后骤然一个转身，冲他们笑了笑，说道：“你们几个倒是今儿个倒是享福，遇上点名要雏儿的贵客，一会儿好好伺候着，不然……”那青年男人冲陆玖他们丢了个略有深意的眼神，捂嘴轻笑，“好不容易从地狱里爬出来了，可别又回去了。”
陆玖唯唯诺诺的点头。却被那青年借机『摸』了把脸，“多听点话，若是有人瞧上了，可不就可以从这里出去了，到时候荣华富贵，自然有的你们享受。”
陆玖和另外一个少年被人拎小鸡一样提到一间房间前，“去吧，记得千万要听话。”
融融暖意拂面，扑面而来的甜香让陆玖眯眼，一扇小屏风隔在他们面前，陆玖同那少年被一同安置在屏风后面，跪坐在地，却听得屏风后有人带着谄媚的声音幽幽响起，“公子，这两个可是拔尖儿的货『色』，您要是挑中了哪个，可得好好保管，万不能让别人瞧见，免得招惹是非。”
那人轻轻嗯了一声，陆玖便看见一道修长的身影投到屏风上，不知为何，他眼皮一跳。
哗啦一声，屏风被一把拉开，一点玄『色』袍角缓缓靠近，衣衫纹路紧密细致，随着对方的前行晃出点点细碎反光。
“瓜娃子，你完了，你爹要是知道你光逛这种地方怕不是要打死你。”陆玖唇角抽抽。
“都抬起头来。”熟悉的低沉嗓音传来，陆玖默默抬头，容忱那张晚娘脸径直撞进他眼里，在心底哀嚎一声，陆玖面不改『色』的冲容忱行了一礼。
人生在世，倒霉成他这个样子的，普天之下估计也没几个了。容忱站在他面前，目光下移，在陆玖两人身上扫视一眼，“都留下。”
陆玖：“……”
容忱倒真的像是来寻欢作乐的，一撩衣摆，往椅子上一靠，手指冲陆玖身侧的少年勾了勾，“你，过来。”
房门悄无声息的关上，陆玖跪在门口，看着他身侧的少年哆哆嗦嗦的上前，在靠近容忱时被对方一把拉进怀里，两只修长的手指抬起他的下巴，静静打量。
“你叫什么名字？”容忱缓缓开口。
少年颤抖的厉害，他乖巧的摇头，“我没有名字。”
容忱如同打量货物一般将少年的脸翻来覆去的看，还伸手探了探他的经脉，可惜是个比普通人还要羸弱的花架子，也只有这张脸，同记忆中的那个人一模一样，却全然没有对方应有的那种张扬傲气。
一个廉价的替代品。
容忱将少年放开，起身，瞥了一眼仍旧跪在地上的陆玖，冲他们挥了挥手，“都下去。”
少年一抖，手脚并用的从容忱身侧爬回来，一身冷汗。
容忱瞥了一眼狼狈的少年，心中失落，他被人带来此处，本以为会有什么惊喜，却不想也不过是几个仿制品，只有皮相，哪里有那人半分风骨。
这些人瞧着非但不让他开心，反而让他更加难受。人死了，什么都没有了，就算是有再多的话想说也没人听的到了。可怜顾长情也许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容忱嗤笑一声，拿了杯子给自己倒水，垂眸间却见茶水面上一道人影一闪而过。
容忱一凛，下意识的抛出茶杯往后一扔，瓷杯碎裂，茶水哗啦一声散在空中，他还没来得及将身体转过脖子上便被按上了片碎瓷片，锐利的豁口指着他的动脉险些拉出一道血痕。一切不过一瞬，等到他被制住时，空中的茶水才洒在地上。
“你……”容忱蹙眉。
第43章 四十三说书人（四十三）（）
沈故轻巧的落在地面，明晃晃的灯火有些刺眼，他看着狭长的走廊，默默将肩上扒着的柳望取下来，一步步往深处走去。
他向来有失魂症，很多时候容易失去记忆做一些不理智的事情。那夜在天枢楼他忽然清醒，却见自己姿势不雅的睡在床上，一侧的杯子精满脸惊恐，拉着他的衣服便道初七被人掳走了。
初七他知道，是个非常脆弱的赝品，他很早就在初七身上埋了引子，不怕他跑多远，只是这只杯子精他像是第一次见到。
不知道自己失魂症期间又干了什么事，沈故禀着查案为先的想法跑去找陆玖，却发现，陆玖同样不见，并在他床上发现一根涂的绿油油的翎羽，他家那只蠢凤凰也一并失踪了。
柳望一直强调自己是陆玖徒弟，死活要跟着，沈故便随手将杯子给提着，而后一路跟踪到此处。
这作坊的规模很大，但却丝毫没透『露』出背后势力是谁，若是魔界……不，魔界不可能将地盘修在修真界境内，若是修士……手段毒辣，当诛。
沈故敛眉，看着长廊，默默潜入，打量片刻，随手推开房门一扇，入内蹲点。此处人员多且杂，不能随便砍了，容易多生事端。
虽然他想砍人的没办法，但也只能忍着。不过是些占了师傅脸的赝品罢了，他不气，一点也不气。
沈故默默调息。
陆玖手压容忱，脚踩少年，那两人皆被他制住，不敢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