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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就如同是迈入新世界的前奏,所有人都为自己举杯践行。
那种笼罩在所有人头顶的忧伤不舍,浓重得就像是冬日晨起时弥漫全城的雾霭,遮天蔽日,不见曙光。
十八岁是个让人很期待的年龄。
成年,独立。
如约他们的庆祝方式是打破所有曾经在校园里不能做的事。
他们组团去网吧上网开黑,一群个子冒尖如竹笋一样的男生在网吧里肆无忌惮的爆粗开玩笑。
他们去酒店开包厢,点了几箱啤酒,互相庆祝。
夜幕落下,狂欢却不止。
从酒店转场到ktv,啤酒一箱箱地往包房里送,所有人在这一天似乎无所顾忌。或是发泄失意落寞,或是庆祝如愿以偿,或是惆怅失意,千百种姿态。
如约是头一次那么放纵。
良好的家教和应老爷子耳提面命的严格要求下,她从未来过这种场合,更不可能像今天那样能拿着酒瓶,踩着沙发和甄真真划拳喝酒。
她知道自己已经有些醉了,可酒精让她的神经异常兴奋,她几乎有些无法自控。
跑调的音乐,让人头晕的光影,各个角落里慷慨激昂的叫嚷声。
这些全是激发她体内叛逆因子活跃的养分。
甄真真醉得脑子都不太够用,划拳又老是输,玩了没几把就开始耍赖不玩。搂着如约的肩膀,倚着她的肩头傻笑着,像个胡萝卜。
她要去警校了,在这个漫长的假期以后。
可想着想着,她嘴一撇,又眼泪汪汪地搂住如约大哭不止:“如约你跟我一起去警校当警察吧,去那么远的a市当什么医学生,我听说医学生的专业书又厚又难吃,你整本书啃完都背不出来。”
如约嗤笑了一声,拧了拧她的鼻尖:“你有你要做的事,我也有啊。怎么可能会永远在一起?”
甄真真用额头磨蹭她,撒娇,嘴里不知道嘀咕着什么,咬字模糊得根本听不清。
变故就发生在那个时候。
就站在屏幕前拼酒的副班长忽然站不稳地晃了两下,旁边围观的人还来不及伸手去扶,只见前一秒还异常亢奋的人一头栽倒在地。
他倒下时,手臂从玻璃桌台上掠过,噼里啪啦地扫落一地的啤酒瓶。
正逢谁嚷着切歌,坐在点歌台边上的女孩随手切了歌,满室的寂静里,酒瓶碎了一地的清脆声就像是一颗爆炸的炸弹,把所有人都炸懵了。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所有人的视线都凝固在了屏幕前,那幽蓝色的光影下,躺在地上已陷入昏迷的人脸色泛着诡异的光。
一秒
二秒
三秒
五秒后,终于有人反应过来,把目光投向了正坐在沙发正中央的应如约。
那眼里,恐惧,不安,无措,就像是毒蛇吐出的信子,那凉意都喷薄到了如约的脸上。
她突然觉得包房里的冷意打得太足,她狠狠打了一个冷颤,大脑还一片空白的时候,她已经下意识地站起,走到了副班长的身旁。
应老爷子教她的急救方法,基础病情判断和处理方式她通通都忘得一干二净,什么也记不起来。
她蹲在副班长的面前,恐慌得手脚冰凉,半晌才回过神,大叫:“打120急救。”
那年s大附属医院还是旧址,离这家ktv距离很近。
急救电话打了没多久,救护车就已经到达了ktv的楼下。
在ktv主管丧气倒霉的脸色里,大家手忙脚乱地随医护人员把副班长送上急救车,如约和甄真真随急救车走,剩余的人全部打的跟上。
于是,一群人,紧跟着急救车乌压压地涌进了医院里,就堵在急诊室的门口。
也是那个时候,如约坐在光明敞亮的走廊里,后知后觉地吓出了一身冷汗。紧接着,根本不受控制地发着抖,红着眼眶,一副马上要哭出来却强忍住的可怜模样。
她不敢给应老爷子打电话,生怕被训骂,那种从骨子里漫出来的恐惧几乎要把她拖进池底,无法呼吸。
就在她六神无主的时候,不远处的电梯“叮”的一声轻鸣。
有些老旧的电梯门打开,温景然站在电梯里,蹙眉看着她。
如约发懵的脑袋迟钝得无法运转,傻乎乎地看着他几步走近,站在了灯光明亮处。
他穿着干干净净的白大褂,风姿俊朗,和这一处或蹲或站一团狼狈的角落鲜明得像是光明和黑暗。
他随手把手里的文件递给护士站的护士,低声和护士交代了几句,信步走到了她面前。
就像是上天安排给她的救世主,就这么翩然而至。
42()
他站在时光深处42
他的身后;那名年轻的女护士正偏了头往这边看。
不知是觉得如约看上去有些眼熟;还是好奇温景然和这个在长廊上坐了有一会的女孩是什么关系;时不时就把目光扫过来。
应如约强自镇定地站起来。
走廊里炽白的灯光被他挺拔的身形尽数遮挡;他逆着光;脸部轮廓在光影的勾勒下如同细心捏塑的雕塑;每一笔线条都浑然天成;完美无缺。
被吓傻了的甄真真怔怔地盯着温医生看了好几眼,比如约先回过神来,擦了把脸;紧跟着站起来。
她站得笔直,双手交叠着垂放在腹部,微低了头;十足标准的认错姿态;怯怯地叫了他一声:“温医生。”
温景然的视线从甄真真身上潦草的滑过,轻“嗯”了声算作回应。
应如约不敢先开口;咬着有些干燥的下唇;低头无意识地用指甲抠着虎口;那一处柔嫩的皮肤被她的指甲一下一下划拉出鲜红的印记。
他的表情渐渐凝重;目光越过如约看向她身后不远处的急诊室;好半晌才问:“发生什么事了?”
他不问还好,应如约还能紧紧地绷住心底那根弦;故作胸有成竹。
他一开口,那声音仿佛能击溃她建设了许久的心理防备;那高高筑在心里的城池一砖一瓦纷纷被瓦解。埋在心里不断酝酿发酵着的恐惧和无助溃堤;从破洞处一涌而出。
鼻尖猛然涌上了酸意,逼得她眼眶一阵发烫,几欲哭出来。
她用力抿紧唇,指甲深深地扣进掌心,这才借着痛意勉强把这阵泪意憋了回去。
眼眶里蓄着随时会掉下来的眼泪,如约不敢眨眼,更不敢跟他对视,怕他看出破绽,悄悄呼吸了几口,缓了缓,才小声回答:“我同学、我同学他酒精中毒在抢救”
应如约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渐渐颤抖的声线险些又逼出了她的泪意,她深吸了一口气,顿了一会才敢接着说道:“我、我们今晚毕业聚会,同学一不小心喝多了,突然就昏迷过去”
随着描述,她眼前又浮现副班长忽然倒地的场景,满地玻璃瓶被撞到,磕碎的声音仍在耳边。
后面的话,即使她此刻再怎么努力压抑克制自己的情绪也无法正常地说下去。
被酒精麻痹的神经敏感又脆弱,寻常的情绪在酒精的作用下就像是被放在放大镜底下无限放大,骤然压在她的心口,碾得应如约措手不及无力招架。
随即,他抬起手,温厚的手掌落在她的头顶用力地揉了几下。
如约憋了快半个世纪的眼泪到底没能抵住这一波攻势,她用力地用袖子揉搓了一把眼睛,努力往回咽掉抽噎声时,那原本落在她头顶安慰她的手转而捏住她的下巴,轻轻一抬。
如他所料的,他看到了一双即使含着泪也还在努力遮掩的眼睛。
他俯下身,微微靠近后轻轻地闻了闻她身上的酒味,忍不住蹙眉,认真地问她:“还知道我是谁吗?”
怎么会不知道
应如约在看见他出现的那刻起,那悬着的心顿时就落回了原地。几乎是有些盲目的相信,有他在什么事都能够解决。
她点头,犹豫了几秒,翳合着嘴唇,有些艰难地念他的名字:“温温景然。”
说完,应如约莫名有些害臊。发烫的耳根瞬间像是被火燎了一般,血液上涌,她耳垂上的神经一下一下,跳跃得频繁又有力。
还认得就行。
温景然松开手,转身看向以她为中心醉得歪七扭八仍努力撑着几线清醒的她的同学,几分思量后,问她:“酒精中毒的那位同学,你跟家长联系过了没有?”
应如约摇头,又很快点头:“我不敢是护士刚才联系的。”
想了想,似乎还有什么要说的,她晃了晃反应迟钝的脑袋,自言自语地嘀咕:“副班长的妈妈很凶,可凶了。”
副班长考试没考到全级前十,回家准会挨揍。就连揍人,她都不吝遮掩下,经常打的副班长身上浑身青紫,道道细枝红痕。
也只有那个时候,如约才会有一丝庆幸,即使向欣不怎么关心她也没有关系起码她不会遭受这样的对待。
看出她这会的神智已经不是很清醒了,温景然抬腕看了眼时间,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回去:“坐这休息会,我等会送你回去。”
话落,他看了眼如约身旁还傻愣愣站着的甄真真,交代:“帮忙看着点。”
甄真真“哦”了声,就真的格外认真地盯着如约一直看一直看一直看
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
应如约丝毫没空留意甄真真在做什么,她力竭往后靠在长廊的休息椅上,在有些朦胧的视野里,看他替她安排好所有的同学,替她办好了所有手续,又替她收拾好了这堆烂摊子。
副班长的妈妈惊慌失措又气又怒地杀到急诊室时,门口只有如约仍坐在休息椅上,就连甄真真都在刚才一并被温景然叫了出租车送走。
所幸,副班长酒精中毒只是轻微症状,短暂的昏迷后在医护人员把他送进急诊室时他的意识就已经清醒了过来,补液后已经转到了病房里。
一切尘埃落定,已近凌晨。
温景然换了衣服,送她回家。
她一身的酒味,后劲蹿起,她连路都有些走不稳,被他牵着穿过马路走过天桥时。
她站在天桥最中央,居高临下地看着路面已逐渐零星的车辆,无理取闹地抱住栏杆不愿意松手。
她不想回家。
本就说好了是狂欢夜,不醉不归。他们还约好搭凌晨最早那趟地铁去一号线的终点站看日出
许是看出她的意图,温景然无力的妥协:“我很困了,你要是不想回家就在我那住一晚。”话落,即使是对着喝醉后的应如约,他也耐心的解释了一句:“有客房,可以让你将就睡一晚。”
应如约和他对视三秒:“成交。”
温景然的公寓离s市市中心不远,是s市那几年新建的一批楼层,四周环绕着商业区,交通便利,环境也还不错。
即使离s大附属医院的旧址,也不过只有一条街的距离。
应如约只知道他年纪轻轻就在s市有了自己的房产,但还从未来过。头一次来,又是这深更半夜
不过,却丝毫没有影响她对这套极富设计感的公寓的新鲜感。
温景然去厨房给她泡蜂蜜茶的功夫,再找到她时,她正蜷缩在他主卧浴室的浴缸里。
没有放水,倒是撒了不少花瓣。
花瓣?
温景然蹙眉,一时想不起来他的房间里怎么会有花瓣,等端着茶杯往回走,才发现是客厅里摆设用的几支假花被她拆得只剩下光着的绿杆
他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强忍住把她从顶楼扔下去的冲动,重新返回浴室。
应如约已经从浴缸里爬了出来,正动作笨拙地开了窗台的锁扣,往外推开窗。
温景然陡然见到这一幕,心跳都要被她吓得骤停,手中散发着清甜的蜂蜜茶被他随手搁在电视柜上,他几步上前,手臂从她腰腹间穿过,毫不客气地半搂着她的腰身把她从窗台上抱下来,扔在了床上。
应如约晕了一会,有些涣散的目光盯着他看了片刻,乖乖地闭上眼。
温景然在原地看了她片刻,听着她呼吸渐缓,似乎是睡着了,这才敢离开。去次卧的浴室里洗了个澡,准备休息。
临睡前,温景然有些不放心,又回去看了眼。
卧室的灯不知何时关了,窗帘紧闭,房间里暗得伸手不见五指。唯有他开门时,从客厅里透进来几缕暖橘色的灯光,把门口已经空了的酒瓶照得瓶身发亮。
要命。
温景然从地上捡起空酒瓶,就着昏暗的光线辨认了一下酒种。
应如约被光线刺得眯起眼,她抬手挡住光,抬脚踢上卧室的房门。
沉闷的关门声里,她撑着地板坐起,嗅着温景然沐浴后的清香,色胆包天地把他反压在了门后。
她用力不知轻重,整个人扑过去,陷进他怀中时,也把他撞向了房门。
温景然的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