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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景然在听她说这件事之初就猜到了。
他在a市做完一台胃癌手术回到s市,有一段时间没有只言片语的人有一天忽然给他发了长长的一条短信,设置了一个情景,问他这种时候需要怎么做。
他记得,“我让你给孩子送几本故事书,也可以送他喜欢的玩具。”
应如约歪头,往后倚着椅背抿嘴看着他笑:“嗯,我听你的给他送了很多故事书。”
“两天后男孩从监护病房出来,又住回了普通病房。我查房的时候,孩子一点也没有两天前发病时那样暴躁躁动,很正常,捧着故事书笑得特别开心。”
后来,主治医生怀疑孩子可能是神经方面的疾病,替孩子爸爸联系了邻市更加权威的医院,转院离开了。
孩子的爸爸不会用手机,只会简单的打电话,离开前除了手机号码,别的联系方式一个也没有。直到现在,应如约也不知道那个男孩到底怎么样了,又是什么原因,康复了没有。
她只记得那个深夜,那个男人坐在监护病房门前,疲惫微笑的样子。
眉梢,眼角,嘴唇,弯曲的弧度她到现在都记得一清二楚。
“要是以前你问我喜不喜欢孩子,我会说喜欢,毫不犹豫的那种。”应如约抬手,学着他刚才那样摸了摸他的耳朵,声音柔软:“但现在,不能说不喜欢,只是觉得家长不容易,孩子也很辛苦。这样的家庭,这样的遭遇情愿别让我遇到了。”
她害怕孤独,也因为性格敏感的原因,遇事总喜欢多想,想着想着就容易有消极情绪,这种习惯这么多年一直改不掉。
越是简单单纯的人和事,越能引起她内心的触动。
都说医生见惯了生死,早已看遍人情冷暖,其实不是的,生死的确是一线之事,可看淡生死这种事,永远习惯不了。
车停在车库,应如约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下车前,促狭地朝他眨了眨眼,问:“你猜我那个同学最后有没有娶到儿科的女医生?”
温景然下车,把钥匙递给她去开门,他落后她两步的距离,从车库到玄关,很短的一段路,他回答:“没有。”
应如约正换着鞋,被他猜中答案,惊讶地转身看他:“为什么?”
“随便猜的。”
二分之一的正确率,没猜对那就是猜错了。
他对和她无关的人向来没什么审度关怀的耐心。
“他还真的没娶上。”应如约有些可惜:“前段时间他在同学群发了请帖,娶的是家里相亲安排的老师。”
想起什么,应如约鞋也没换,光着脚转身面对他,双手攥住他敞开的外套领口,踮起脚问他:“你没遇到我的话,到了该结婚的年纪,是不是也要随便娶个女人回家了?”
一想到出现这种可能性,应如约就忍不住发酸,莫名其妙就吃了一缸一个完全不存在的女人的醋。
冬天的地板有些凉,她又赤脚站在大理石面上。
温景然低头,目光从她小巧精致的脚踝上扫过,揽着她的腰轻轻提起,让她踩在自己的脚面上,把她脱下的外套随手挂在门口的衣架,才回答:“不会有没遇见你这个假设。”
温景然理性,从不设想如果没有遇见,如果错过这种听着就让人觉得遗憾的事。
只是照实说,太过不解风情,挨一爪子都还是轻的。
这种问题,不能盲目回答。
他沉思几秒,避重就轻道:“不是遇到你,我会孤独终老。”
92()
他站在时光深处92
不是遇到你;我会孤独终老。
应如约攥着他衣领的手一松;转而去环住他的脖颈;难得撒娇地主动偎进他怀里:“不想走了;要抱。”
被要求的人从善如流;脱下外套隔着她的挂在衣架上;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托住她的臀,一路把她抱进厨房。
下午闲赋在家,除了去应老爷子那讨了杯茶喝;就去了一趟超市。
他今晚还有正事要做,不想被处理食材这种琐事绊住时间,在接她下班之前;先把食材清洗处理过;分盘装好,只等下锅。
应如约没穿鞋;被他放在离锅灶最远的流理台上。他的厨房偏欧式;流理台设置的高度正好;她坐在流理台上;看他挽了袖子准备下厨;有些方了:“不需要我帮忙吗?”
她还做好了要贤惠些给他打下手的准备,结果别说没有她的用武之地了;她此时坐在流理台上就跟花瓶一样,关键是还没有观赏价值。
“不用。”挽好袖子的人转身;低头时;鼻尖蹭着她的,在她唇上亲了一口:“你坐着就好。”
“如果实在无聊的话,”他顿了顿,一双眼噙着笑意,不怀好意:“可以直勾勾的盯着我,欣赏还是亵玩,都可以。”
应如约被他噎得一句话都回答不上来,舌尖明明有话滚过,但零零散散的只有几个孤单的词组,根本组不成一句话。
挣扎半晌,她终于放弃,默默的腹诽:“直勾勾盯着就算了为什么还有亵玩这种词!”
她郁闷了好一会,等他开始忙碌起来,她晃着双脚,终于想到一个绝佳的回应。
她当时就应该反问他“亵玩是什么姿势”的,怎么那时候就反应不过来!
她忙着咬舌头懊恼,温景然这边,第一个菜已经下锅。
她嗅着香,目光从他只穿着衬衫露出的白皙的后颈落在他宽阔平整的肩线上。
应如约一直觉得他穿什么衣服都好看,无论是简单又少年的白t,简洁又精英的白衬衫,还是干练帅气的运动服。
每个季节的过渡,从小背心到双排扣的毛呢大衣,就是穿上看着显得有些臃肿的羽绒服,他都能穿出杂志大片的感觉。
好像也不怕冷
但昨晚吹了一会海风却能感冒发烧到需要去医院挂水。
想到发烧,她唇边渐渐漾开的笑意微敛,暗责自己不上心,双手撑在流理台边沿,跳下去。
她刚动,温景然就转头看了过来,那双眼映着厨房里温暖的橘光,眼底有还未收起的柔软,就这么看了她一会,催促:“先去穿鞋。”
“我忘记问”应如约抿了下唇角:“你烧退了吗?”
温景然自己也怔了下,关了火,褪下脚上的拖鞋给她,顺便差使:“菜可以出锅了,帮我盛一下。”
应如约“哦”了声,看他回玄关穿鞋,乖乖地去盛了菜。
等她忙完,穿鞋去的人也回来了,他从应如约身后拥上去,手从她身侧越过,用筷子喂她吃了口刚出锅的菜,商量道:“去书房帮我整理下桌子?”
怕她多想,他很快补充了一句:“或者看会书也好,你在这,我很难集中注意力。”
哦
她懒洋洋的应了一声,赶人也赶得这么让人无法拒绝。
她跻着脚下那双比她大了不少,几乎大到她需要勾着脚趾移动才能不掉的拖鞋转移到客厅,开了电视,盘膝在沙发上坐了一会,有些闷,又仰头去看厨房里的动静。
等电视广告播到第五轮时,晚餐终于做好。
温景然朝她招手后,看她跟被喂食的小狗一样小碎步着跑来,不由失笑:“等久了?”
他弯腰,从酒柜里取了瓶红酒,举杯向她示意:“要不要喝一杯?”
明明问得一本正经,应如约却忍不住想歪,她舔了舔忽然有些干燥的嘴唇,克制地摇摇头:“酒后品德不太好。”
挺有自知之明。
温景然也不勉强,醒过酒后,替自己斟了一浅杯。
酒不喝多,他一向自律。
第一次这么正经的两个人在家用餐,明天忽然又要领证结婚了快得她有些反应不及,又觉得理所当然。
刚才在客厅她还无聊得想抠沙发,这会填了肚子,脑子里反而起了百转千回的心思。控制不住地从中午在停车场遇到他开始回想,回想他说的每句话,每个表情和细节。
想着想着,又觉得害羞。
在一个星期前不,三天前她都想不到明天她就要结婚了。
她咬着筷子,有些迷离的视线撞上他的。
温景然小酌了几口酒,酒意虽不至上头,可多少有些酒态。
他的眼神温润,眼里似有光,目光和她相对时,噙了几分笑,无声地用眼神询问她是否有话要说。
气氛忽然就变得暧昧,应如约直觉温景然今晚有些奇怪,可他的行为举止和平常无异,说不上来有哪里不对。
她咬着筷子摇摇头,微笑:“等会我洗碗。”
温景然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等吃过饭,看她收了碗筷端进厨房,他就倚在厨房门口,目光慵懒地看着她。
像是不经意的,但却一眼不错。
应如约这会终于能体会刚才他把自己赶走的心情了,有道目光就落在身后,哪怕她没有直接和他对视,也忍不住心浮气躁,面红耳赤。
好不容易熬到洗完碗,她洗干净手,冲淋双手时,就听身后脚步声由远及近。转身,还湿漉的手指被他握着握在手心,他的掌心滚烫,从她的手指移到手腕,抽了纸巾替她擦干。
他擦得专注,手指丈量着她的每根手指。
很忽然的,抬眼看她,叫了她一声:“如约。”
应如约抬头,对上他的视线,有些呆愣地“啊”了声。
话音刚落,指尖一凉,她下意识低头看去,仍被他握在手里的无名指上刚被他戴上一个钻戒。
应如约一懵,抬眼寻他的目光。
“找了一晚上的机会。”
“接到你时想哄你自己戴上,但你给我讲了那么长的一个故事,不好打断。”他低低笑了声,手指扶在她侧脸用指腹擦掉她不知何时沾上的水珠。
“在玄关的时候,想把你吻得意乱情迷,趁你不注意的时候套进你手里。”他低头,和她额头相抵:“但你难得撒娇,又没了机会。”
他的声音明明那么轻柔,应如约却听得有些想哭。
她动了动唇,半晌才强自镇定的问:“后来呢?”
“把你放在流理台上时,挽袖子时还在想,要不要把戒指放在口袋里,哄你自己来拿。还有刚才洗碗时,想着能不能让你从水池里捞出戒指来。后来担心这种惊喜容易被冲进下水道,得不偿失,所以作罢。”
他的声音渐渐从清俊转为低沉,像说着情话,一字一顿,都饱含情意。
“酝酿了一晚上,不是没有机会,而是有些害羞。”他难得的示弱,比她无名指上戴的钻戒还要珍贵。
什么害羞
明明是故意想逗她笑。
她咬着唇,到底还是笑出来,仰头蹭了下他的鼻尖,抱怨:“上次求婚是在厨房,这次戴戒指也是”
被埋怨不解风情,温景然失笑,他环顾了下四周,理亏地点头:“是我错了,蜜月补你一个风花雪月。”
他这么直接,应如约反而没了借题发挥的借口,放过又觉得不甘心。咬唇思忖了几秒,抬眼,和他对视:“就什么都不说,把戒指给我戴上了?”
没经过她的同意,更没有什么山盟海誓。
哪有这样的!
他攥紧她戴着钻戒的手,那被他摩挲了几日的钻戒上仍有余温。
他低头,寻到她的唇,亲吻,很浅的一个吻。仿佛只是想借着这个吻,来宣示他的存在感。
“我也会有害怕的情绪,从意识到喜欢你开始,处心积虑地想把你哄过来。在离苍山,连哄带胁迫让你点头开始,心就一直悬着。等到后来你跟我说分手,我反而松了口气,我想最坏的结果也就那样了。”
这些话,他第一次说,估计也是最后一次。
他不擅长剖白自己,但如果她想听,他也愿意。
“我觉得自己足够了解你,有所依凭的人总是无所畏惧。”他又笑起来,指腹从她脸侧游移到她耳垂上,轻轻摩挲:“我做好了对你负责一生的准备,可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告诉你。三言两语说不完,多了又轻浮,什么都不说又太过潦草”
温暖的光线里,他闭起眼,想起当年第一次见到她。
稚气未脱,印象也不深,就记得长得很漂亮,能和往常应老爷子总提起的形象完美重合。
反正,在第一次见到她之前,他就已经认识她了。
他的老师总爱提起他的小孙女。
所以第一次见面时,她的模样和他想象中的“应如约”重合,没有任何违和感,也没有任何的陌生感。
后来,等他体会到孤独,这个时不时出现的女孩,总能恰到好处地带来一些麻烦。
然后哄她,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习惯。
他知道她心底隐秘的敏感和自卑,能读懂她的坚韧和隐忍,仿佛她的出现,就是契合他的,独一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