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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洗白手札-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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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自个儿的婚姻大事更为要紧,可不能随随便便嫁了。

    苏虞作羞涩支吾状,正欲开口之时,忽被人打断——

    “皇祖母不知,京城里公认未来的英国公世子妃正是眼前的小娘子呢。”

第40章 山居秋暝() 
兴庆宫内。

    秦汜话落;张太后颇有兴致地坐直了:“哦?”

    苏虞赶紧澄清:“玩笑之言,作不得数。”

    她可不想和卫霄再有半分瓜葛。

    杀千刀的秦汜凭什么给她戴“英国公世子妃”的帽子?

    苏虞暗暗给秦汜又记了一笔账;想着总有一日能清算回来。

    秦汜坐在一旁,正悠闲地吃着茶,瞧这形势;自那青花瓷的茶盖下闷出一阵轻佻的笑声来。

    张太后瞪了他一眼,训斥道:“成日里不着调;成何体统!”

    秦汜散漫地吃着茶;毫无反省之意地认错:“儿臣知错。”

    张太后转头安抚苏虞:“甭理他,你若真有心仪之人,直言便是,我给你做主。”

    苏虞微低着头;顺水推舟:“三娘委实还不曾有心悦之人;劳太后费心了,往后三娘出嫁一定记得太后挂念的这份恩情。”

    她顿了下,又接着解释道:“至于晋王爷提起的英国公世子,三娘自小与他一同长大,孩提时混熟了的,有几分儿时作伴的情谊,但到底是要各自成家的,自三娘及笄后便不怎么来往了。”

    她这话说得颇有几分委屈的意思,张太后听了又瞪了秦汜一眼。

    秦汜不以为然。

    苏虞气闷之余;忽觉背后一凉。

    他随口就是一句“京城公认的英国公世子妃”。

    可其实她同卫霄;也不过是苏、卫两家自家眼皮子底下青梅竹马长大的;再不然就是同苏、卫两家交好的世家略知一二。外人看来其实不过只是苏、卫两家交情好,小辈们总是玩在一处罢了。

    当年似乎只是卫家长辈戏言,把苏家三娘预定下来给卫小世子做媳妇儿。近些年来都长大了,这话也都没怎么再提起过。何况卫夫人见天儿地盘算着给她儿子寻个有家世、品行样貌俱佳的世子妃,可没正眼瞧过她呢。

    她和卫霄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苏虞想着,几乎已经肯定了一个事实:秦汜暗地里查过她。

    也是了。不查才奇怪。除开她刺破了他的脖子,那张她故意送过去的写着“姝”字的纸,更加耐人寻味。

    “姝”之一字,可是他生母徐妃的闺名。

    苏虞那晚回府左想右想,秦汜身后诸多秘密,布置良多,除了意在荣登大宝,觊觎太子的储君之位,似乎也就只有生母徐妃惨死的这一心结了。

    她好歹浸淫深宫十几载,当年一事的隐情她多少还是知道一些。把这作为底牌,料秦汜不敢轻举妄动。

    秦汜在查她,这也算是证实了她的猜测,他远比表现出来的要在意徐妃的死。

    她也不怕他查,查来查去只怕也查不出什么,真要查出什么也不至于隐而不发。只是这被人窥探而毫无所察的感觉委实糟心。

    苏虞思绪万千之时,那头被晾了些许时辰的郑月笙突然有了动静。

    郑月笙搁下画笔。

    张太后问:“画完了?”

    郑月笙低头看着她面前的画作,纠结半晌,竟不知如何回太后的话,苦恼道:“算是画完了,可我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思索良久,却又想不出到底少了什么。九娘愚钝,烦请太后帮忙瞧瞧。”

    苏虞心里暗笑。这让不通文墨的张太后瞧能瞧出个什么,这不是为难她老人家吗?

    果然,张太后皱起了眉。

    这时,秦汜搁下茶杯,救了场:“孙儿自认对丹青有几分见解,容我代皇祖母瞧上一瞧。”

    张太后自然欢喜应下。

    苏虞在一旁坐着瞧热闹,和太后有一搭没一搭地话着家常。

    秦汜起身走向郑月笙。

    他也明白,今儿太后唤他进宫,本就有郑九娘作画,让他从旁指导的意思。只是他没当回儿事儿,郑月笙偶有问他,他也只是言笑晏晏地敷衍几句。

    此刻,他低头正经地看了看郑月笙所作之画。

    她画的是山居秋暝图。连绵起伏的山,苍翠遒劲的松,笔触细腻,倒也算得上佳作。

    至于缺少的

    秦汜气定神闲道:“山居秋暝之中除了空山新雨、松间明月,还有石上清泉、莲间渔舟。”

    郑月笙耐着性子。

    前几次她问他,他都只道些浅显无用之语,她着实对他“善丹青”有所怀疑。

    秦汜继续道:“此画之‘静’无可挑剔,唯缺了‘动’,少了生气,失了灵动,恰似一湖死水。”

    可谓是一针见血。郑月笙一噎。

    秦汜看也不看她一眼,自顾自地琢磨着加点什么好。

    片刻后,他道:“山居秋暝,冬之将近,便加几只南飞的北雁。”

    见画之正主不作声,秦汜睨了眼问了句:“如何?”

    郑月笙愣愣应:“好好主意。”

    她回过神,又赶忙道:“谢王爷指点。”

    秦汜见她未有提笔的意思,遂打算他来添几笔,早早地把这档子事弄完,他也好回府。

    他站在郑月笙的左手旁,砚台笔架在她的右手边。

    秦汜遂俯身伸长手去拿笔,不想一旁的郑月笙瞧出了他的意图,下意识伸手去拦——

    “还是九娘自己来”

    郑月笙挡下了秦汜的手,不料劲儿使大了些,竟抖掉了他袖中的物件儿。

    一只镶南珠的长簪掉落在郑月笙的山居秋暝图上。

    秦汜眯了眯眼。

    他眼疾手快地想要将之拿起放回袖中,不料还是晚了一步,给上首一直注意着他们这边动静的张太后瞧见了。

    张太后“哟”了声,揶揄道:“早备了礼大大方方送出来便是,藏着掖着作甚。”

    闻言,郑月笙仔细瞧了瞧那簪子,那上头镶的南珠恁大一颗,浑圆饱满,倒是件珍物。

    她抬头再看向秦汜之时,眸光中已多了些情绪。

    秦汜眼角微抽。

    张太后望一眼,又道:“送簪子好啊,男送女簪,结发欲求此女为妻。”

    此话一出,郑月笙的目光更添几分娇羞。

    秦汜的脸更黑了。

    在一旁悠哉悠哉品茶的苏虞,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良久,此刻也嗅到几分不同寻常的味道。

    苏虞偏头望一眼,没瞧清那簪子是何模样。

    秦汜给郑月笙送簪子?这是决心已定要戴那绿帽了?

    等等,簪子。

    她怎么忘了她那晚在大安国寺前,她不想接秦汜捡起的簪子,一时糊涂顺手就给他了?

    偏偏她事后拿银钱去赎,秦汜不还。

    苏虞深吸口气,勾着脖子去看那簪子。

    只是没等她瞧见簪头,秦汜便将之拿起放回了袖中。他转头对张太后道:“此簪微有瑕疵,不宜送人。”

    张太后挑眉,道:“那你明儿再送一支来。”

    秦汜颔首:“孙儿谨遵懿旨。”

    郑月笙眼见着那簪子被收起来,心头疑惑。她怎么没瞧见那簪子有何瑕疵?

    见之被收起来,苏虞倒是松了口气。

    此事一过,张太后也疲了,摆手让他们这些小辈都退下去了。

    秦汜出宫回府,苏虞回偏殿继续抄佛经,唯有郑月笙一人在皇宫里晃荡半晌,日落时分才出宫回府。

    郑月笙满脑子想的都是那颗浑圆饱满的南珠。

    倒不是她想要那簪子。

第41章 月下笙箫() 
是夜,郑月笙在梦里见到了那枚南珠。

    梦境里昏昏寐寐;她看到一间书房;书房里置了个黄花梨木架,架上挂着一件绣着云纹的斗篷;斗篷的领口处缀了两枚熠熠的南珠。

    她看到有人取下了那件斗篷;将之放在臂间细细地抚摸它的纹路。

    接着;有人打开了书房的门。那人立在门口,愣愣地看着屋内之人。

    郑月笙自梦境里回眸,看清了那立在书房门口之人的脸。

    正是她自己。

    ***

    京城里无论是待嫁的娘子还是已嫁的夫人;没哪个不羡慕晋王妃郑月笙的。

    出嫁前是荥阳郑氏正儿八经的嫡支,身份清贵。又得了太后欢心,常常传旨进宫作陪。

    她甫一及笄,便由太后亲自做主;把她许配给了晋王爷。那可是正一品王妃的尊贵。

    她生前受尽了疼宠,死了依旧被人巴巴地惦念。自她不幸因病去了;晋王便再未曾娶妻续弦。

    好个一生一世一双人!

    说起来,太后的赐婚懿旨布告天下的时候,众人还一阵唏嘘。

    市井里都说;圣人的这些个儿子里就数晋王爷最是风流成性;成日里混迹酒色笙箫之所。

    可谁想待她郑月笙嫁过去了后;多少人嫉妒得红了眼。

    高门大户里哪个不是三妻四妾,更何况是皇家。可偏偏这个最是多情的晋王爷打破了约定俗成的规矩。

    没有孺人;没有媵妾;没有通房。偌大的晋王府只有郑月笙一个女主子。

    左右不是储君;圣人也就懒得管这个最不着调的儿子。太后自然不会去打自己的脸,给晋王府后院塞什么人,只盼着郑月笙能早日给她添个曾孙。

    这事儿就由着晋王爷这么来了。

    大家都弄不清他是中了什么邪,生生从一个浪荡公子变成了一个痴情种。

    有人说,晋王爷成婚前的那些荒唐事儿都是装的,也有人说,他是浪子回头金不换。无论怎样,都不妨碍众人嫉妒郑月笙。

    不论是什么场合,晋王爷都会带着她一起出席,恩爱非常。甚至在宴席上还会屈尊降贵给她斟茶水剥虾子,眼眸中是满得溢出来的温柔。

    可郑月笙心里这苦,跟哑巴吃了黄连似的,怎么着也说不出。

    她记得有一回宫宴结束归家,望着他进府的那一瞬倏忽变换的脸色,终于忍不住问他:“王爷不累吗?”

    闻言,秦汜只凉凉地瞥了她一眼,淡淡道:“累,可又能如何?”

    累了就不演了不成吗?这么些年来,连她都已经从浑身不自在屡屡出错,到能够镇定自若地配合他演好每一出戏。

    可是真的很累啊。

    大家都羡慕她,羡慕她那层漂漂亮亮的壳子,只说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没能有个孩子。

    她笑了。笑得苦涩。

    当然不可能有。

    晋王府这么大,她从她住的院子走到王爷住的院子足足得走上半柱香的功夫呢。

    他从来就没有碰过她。

    她还记得她曾坐在喜房里,又忐忑又期待地等着她的新郎喜秤挑起她的红盖头。

    她也记得她躺在红幔帐里,轻闭上微颤的眼睫,他俯身下来,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颊上。

    痒痒的,让她一颗心砰砰乱跳。

    可那呼吸始终停滞在她脸颊三寸处,再也靠不近半分,又转而移向她的耳畔。

    她听见他低低地问:“忘了那姓刘的了吗?”

    闻言,郑月笙满心惶然,愣愣地说不出一个字。

    他怎么知道她和刘七郎的事?

    须臾,呼吸远离了。

    洞房花烛不眠夜。

    一个人的不眠夜。

    她那时候不知轻重,只是凭着一腔傲气,仗着有人宠她,肆无忌惮地赌气,翌日一早便收拾好东西搬去了王府的另一头。

    她想着,她和刘七郎早已划清界限,清清白白,她心不慌气不虚,只要秦汜翌日一早过来,她就原谅他洞房之夜把她晾了一晚。

    她以为他一定会巴巴地过来央她搬回去,谁想这一住就是八年。

    她戚戚然以为是自己成亲前那段不堪回首的情债,造下的孽。

    后来她才知道,孽根所在,是她的夫君心里住了一个人,而那个人不是她。

    她知道,那个人和他书房柜子里锁着的那件缀着南珠的斗篷有关,和他耳垂上蜿蜒着的那条浅浅的细长的疤痕有关。

    她曾不止一次地瞧见他在阒静无人的深夜拿出那件领口绣着两枚南珠的斗篷,温柔地抚摸。

    她以为她是不嫉妒的,可到底高估了自己。

    其实一开始只是因着比天还高的自尊心,她不甘。

    后来,她不小心陷进了他那双潋滟的桃花眼里,陷进了他为她编织的温柔梦境里。

    醒不过来了。她爱上了他在人前所虚构的那个他。

    那个他让她知道,如果他愿意,他也可以把一个女人疼进了骨子里。

    可为什么不能是她呢她嫉妒啊。

    她第一次见到那个女人的那天晚上,他喝得烂醉如泥。她把他搀扶着回了府。

    她抬眼环顾四周,瞧了瞧除了成亲当晚便再未踏足的院落,又看了看意识混沌不清的他,心里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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