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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右手边坐着的是东宫诸人,也是缺了男主子,却不显得她这般孤独――东宫里一应正妃、侧妃、良娣,扎堆坐在一起反显得热闹。
苏虞垂着眸子浅浅地抿了一口酒,酒瘾上来了也强行忍着。
她前些日子给秦汜写了一封信,将将在今儿出门前收到了回信。回信比她心血来潮写的信要短的多,三言两语字迹潦草,似是写得很急。
信里只道要她好好养着身子,他和父亲在边关甚好,不必挂念。
既如此,酒还是乖乖忌了。沾一口过过瘾就行。
苏虞转身吩咐人上了杯姜茶,一小口一小口地饮。
除夕是要守岁的,除夕宴也吃得久,夜色越来越浓了,苏虞默然听着席上诸人闲聊,抬头看一眼天边的月。
想来京城的月和西北的月也没什么不同之处。
今儿大年三十,边关也是要守岁的。
不知他今时今刻会不会也抬头瞧一眼明月?
苏虞目光幽幽。那月似乎被她吓着了,猫着腰躲进了云层里。
夜色又浓了几分,思念也似乎多了几分。
半晌,苏虞收回了目光。
她刚一敛眸,便瞧见桌上新上的一碟的糕点,很是精致可口的样子。
第78章 黄雀在后()
席上;那糕点呈上来在一众佳肴中也不打眼,偏偏崔画屏特地将之点出来:“徐妹妹快尝尝。知你喜食糕点;便特意吩咐人做了花糕。”
徐美人依言举筷夹了一块糕点放入自己的小碟中,含着笑道:“多谢贵妃费心了。”
“算不得如何费心的;妹妹喜欢就好。”崔画屏道。
苏虞坐在席上另一头;瞧着那糕点;听着崔画屏假模假样的话,心里冷笑。
崔画屏自然是费了心的;甚至可谓是煞费苦心。
嘉元帝闻言也瞧一眼那糕点;随意问了崔画屏一句:“瞧着与寻常糕点无甚不同,哪儿稀奇了?”
崔画屏笑了笑;道:“眼瞧着自是寻常;陛下尝一点便知其中妙处。”
“哦?”嘉元帝被勾起了兴头,举筷也夹了块花糕,送入口中尝了一口。
入口顿觉满口清润的花香;甜而不腻。
“这是什么花做的?”嘉元帝问。
崔画屏笑答:“回陛下的话,这糕点什么花都不曾放的。徐美人喜欢花糕;可花大多性寒、性温,如今有了身子便不宜多食了。臣妾这花糕乃是由清晨花间露水活了面,蒸制而成的。既保留了花香,又无真花,最是适合徐美人解解馋了。”
“你有心了。”嘉元帝吃了半块便搁在碟子不再用了。
“都是臣妾应该的。”她话音未落;忽闻席上一声清脆的碗碟碰撞之音;在殿内席上显得尤为不合时宜。
崔画屏闻声嘴角微勾;抬眼去看时,笑意却僵在了嘴角。
嘉元帝和张太后不约而同地抬眼去看是何人如此失礼。
一脸苍白的徐采薇正捂着小腹咬着牙呼痛,她疼弯了腰,甚是痛苦的样子。失手砸了瓷调羹的就是她。
嘉元帝微皱了眉,倒问也不问徐采薇,直接吩咐下去:“去唤太医。”
张太后在一旁静坐着,未发话。
崔画屏则是内心翻滚不休,百思不得其解。
到底哪一环出了差错?为何出事的人是徐宝林而不是有孕在身的徐美人?
崔画屏越想越不对劲儿,额角渗出些冷汗。
席上众人皆敛声屏气,徐采薇仍是低着头紧捂着小腹。她身旁坐着的徐美人带些关切地问她:“可是身子哪儿不适?”
徐采薇支吾着没说话。
苏虞在一旁低眉敛目地静观其变,心里却打量着徐采薇此举何为。
似乎做戏做得有些过头了。
她分明只提点过徐采薇要她劝阻徐美人吃这糕点,尝一小口再佯作不适,请太医来验这糕点其中蹊跷。
怎么眼下不适的成了徐采薇自己?
苏虞抬眼看一眼崔画屏,捕捉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看来也并不是崔画屏这头出的问题了。
苏虞又转眸瞧一眼徐采薇紧紧捂着的肚子,忽然心头一跳。
算算年月,秦淮便是这时候怀上的?
未等她细想,太医已至。
嘉元帝开口道:“邓太医给徐宝林瞧瞧。”
那太医颔首,上前给徐采薇诊脉。半晌,他一面听脉一面微微皱了皱眉。
一旁的徐美人有些按捺不住,开口问道:“太医可瞧出来宝林是何病症?何以好端端地忽然腹痛难忍?”
邓太医抬眼看一眼徐美人,有些拿不准注意,便未搭腔,又静心诊了会儿脉,沉吟片刻,对嘉元帝道:“陛下,恕微臣无能,瞧不出宝林身子有何不妥”
未等嘉元帝有所反应,一旁的张太后已然皱起了眉。
邓太医却顿了顿,又接着道:“但微臣琢磨着,宝林似乎是喜脉。因时日尚短,脉象尚不分明,是以微臣拿不定主意。”
苏虞暗自深吸一口气。果然如她所料,徐采薇是有孕在身了。
可细细一想却发现徐采薇一举一动都令人深思。苏虞以秦汜的口吻吩咐她做事,她却闷不做声地不遵指示行事。
眼下这一出,恰到好处得让人觉得这是精心设计出来的。既能像是不经意间透露出有喜一事,又能踩着皇后赵氏和贵妃崔氏扮可怜。
苏虞想着,抬眸睨了眼徐采薇,便见她低着头不言不语,一副怔然受惊的模样。
若是徐采薇真的是如她所想的那样,分明知道自己有了身孕,还吃下那掺了芫花的糕点便有些可怕了。
苏虞正欲收回目光,却见徐采薇忽然抬眼飞快地朝她看了一眼。
苏虞轻轻挑了挑眉。
邓太医一言落下,嘉元帝有些发怔,张太后则是笑了起来。
她道:“那便还请邓太医每日去宝林宫里请个平安脉,过个半月一月的,想来便也能定下来了。”
徐采薇似乎腹痛已经过去了,松开了捂住小腹的手,但开口时声儿还有些颤:“谢太后恩典。”
嘉元帝此时也笑了笑,道:“倒又添了桩喜事儿了。”
“这还没准儿的事儿呢。”张太后说着,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着徐采薇肚子里的是皇子还是公主了。
崔画屏则是牙都快咬碎了。一个没掐干净,又来一个?
嘉元帝瞧一眼徐采薇,见她脸色苍白,又转头问太医:“适才宝林忽然腹痛是为何?”
邓太医斟酌了一下,道:“若无外力碰撞,可能是进了什么不宜的吃食,动了胎气。无大碍,脉象甚是平稳。”
嘉元帝垂眸。这一桌的菜肴不宜的吃食?
若说不宜,徐美人也是有孕在身,吃的是同一桌菜,何以徐美人便无事?
张太后却懒得想这些弯弯绕绕的,直接开口问徐采薇:“你适才吃了什么?”
徐采薇垂着眼答:“臣妾适才吃了一整块花糕。”
席上一众人便往那碟子花糕上瞅。这花糕可是崔贵妃特地吩咐人做给有孕在身的徐美人吃的。可徐美人碟中那块糕点却似乎一口未动的样子。
嘉元帝沉着脸让太医上前来验一验这花糕。
崔画屏袖中的手不自觉握紧了。
太医依言照做,碾碎了一块花糕,闻了又闻,又送入口中尝了尝。他沉吟片刻,道:“甜中隐带一丝苦。微臣断定,此糕点中应是加了一些芫花。”
话落,从始至终闷头不言的皇后赵氏忽然捂着嘴咳了两声。
第79章 惊闻噩耗()
麟德殿中;太医话音刚落;便有几道意味不明的目光投向崔画屏。
这宴席是她一手承办的,这花糕也是她特地命人做给怀了身子的徐美人的。
崔画屏立时从椅子上滑落跪伏在地,捏着嗓子呜咽道:“陛下明鉴,臣妾本是一番好意,万万不曾想过要加害于徐美人、徐宝林腹中子嗣。臣妾压根儿不知什么芫花;那花糕里分明只有花露,是御膳房的宫女清晨在倚梅园里取的;这时节也只剩了梅花开着。臣妾冤枉”
嘉元帝面上神情很淡;叫人瞧不出其心中所想。
其身旁坐着的皇后赵氏听着崔画屏的哭诉;咳得越发厉害了,她拿着帕子掩住嘴;止不住的咳嗽声闷闷地从她指尖溜出来。
张太后则是一直自顾自用着膳;皇帝自个儿的后宫事务便交由小辈们自己处理,不宜插手太多。耳边听着赵皇后不休不止的咳嗽声皱了皱眉;抬眸睨了她一眼。
赵氏被她打量一眼,心里一凉,越想忍住咳嗽越是忍不住,咳得整张脸都涨红起来。
一席的人都在屏息静观事态;苏虞兀自垂着眸;轻搅着瓷碗里的银耳羹。她舀起一颗红枣,正欲送入口中之时;席上一角的一位苏虞叫不出名字的嫔妃忽然开了口。
“皇后殿下怎生咳得这般厉害?不若吃些这花糕;适才邓太医不也说了;芫花有止咳祛痰的功效。”
闻言,皇后赵氏硬生生止住咳嗽。
满殿寂静下,那妃嫔又似是带着歉意开了口:“倒怪妹妹天真了,吃一口花糕自是管不得用的,怕是还得入药不是。”说着,她又转头问太医,“邓太医你说是不是?”
邓太医僵着声应:“确是如此。”
苏虞轻嚼着那颗红枣,暗想崔画屏的这位帮手分寸把握得不太好,这话明眼人一听便知她是故意的,但这脏水泼得倒是准。
赵苓这一咳,倒像是心虚。
苏虞打定主意做个旁观者,坐收渔翁之利,便低着头半点不搭理这些变故。
邓太医斟酌着又添了句:“微臣给皇后殿下配的药方子里头的确是有这么一味芫花。且这花药性毒性兼具,用药谨慎,近些日子开的药方子也只皇后殿下的那份用了芫花。”
赵苓白着一张脸,目光阴鸷,她哑着喉咙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那方子莫不是我强要你开的?”
她话未落,仍伏在地上的崔画屏戚戚然道:“陛下,臣妾是清白的。退一万步言,假使臣妾当真妄图加害皇嗣,臣妾何必在自己承办的宴席上下手,还将下了药的花糕亲手送给徐美人吃?”
赵苓冷笑一声。
嘉元帝依旧端坐着,一副不动如山的模样。
崔画屏看她一眼,转而继续哽咽道:“陛下明鉴,臣妾不知哪得罪了皇后姊姊,竟惹得皇后姊姊如此陷害于我。陛下有所不知,臣妾本不过是借花献佛,这花糕的主意还是御膳房的一厨子想出来的,那厨子原是在立政殿的小厨房任的职”
“在我宫里任过职又如何?贵妃可莫要含血喷人。”赵苓冷冷道。
苏虞垂着眸子想:赵苓这时候仍端着,想来是皇后坐久了,架子扔不掉,相比崔画屏能屈能伸地示弱,可要逊了一筹。在皇帝面前可不是比谁更厉害,弱者更易搏得同情。
嘉元帝终是淡淡地开了口:“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除夕宴闹成这样也不怕传出去丢了脸面。”
张太后在一旁搭腔:“徐美人徐宝林不都安安稳稳地坐着吗?先坐下来用膳,把年过完了再说。”
嘉元帝发了话:“你先起来。”
崔画屏颤颤巍巍站起身,道:“谢陛下太后恩典。”
她重坐回椅子上,后槽牙却一直紧咬着未松。她扫一眼“安安稳稳坐着的”徐美人和徐宝林,心头发恨。
一个没害成,还又来一个成了双。
崔画屏斜眼看一眼皇后赵氏,又转头低着声对嘉元帝道:“臣妾愿自请将掌管六宫之职交还给皇后姊姊,臣妾一人受了冤枉事小,徐美人徐宝林腹中皇嗣为大啊。”
赵苓闻言指甲掐进了掌心,却毫无知觉。
闻言,苏虞扯了扯嘴角。好一出以退为进。
半晌,嘉元帝发了话:“掌管六宫之人哪能随意更替,不过你既力不从心,便由刘妃助你协理六宫,翻了年便彻查芫花糕一事。”
崔画屏一口气哽在喉咙里,闷声应了“是”。席上一直默不作声的刘妃也出声领了命。
苏虞轻轻挑了挑眉。这便结束了?未免也结束得太轻易了点儿。
正当她琢磨着再怎么加点筹码,一举让这二人再无翻身余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将她拽回气氛诡异的麟德殿中。
总管太监领着一个气喘吁吁的小卒疾步进殿。
“陛下,八八百里加急军报!”
苏虞眼皮子一跳。
又是八百里加急。事出紧急,总不会有什么好消息。
嘉元帝酒盏重重一搁:“速速道来。”
“前几日夜,宁国公押送粮草入突厥营帐以换回为质的太子殿下,不料突厥出尔反尔,竟在路上设伏偷袭宁国公,夺了粮草。宁国公中伏,背中冷箭”那送信的小卒满脸脏污和血痕,言至此喉头发涩。
苏虞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