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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俩刚到,一阵婴啼声便从屋中传出,岑言身子一抖,差点从半空掉下来,连浅连忙扶了她一把。
“我想…我想去看看…”她现在连说话也开始吃力了,声音是显而易见的虚弱。
连浅笑了笑:“来都来了,自然是要去看看的。”
说完一个闪身,带着岑言从半空闪进那间传出声音的屋子中,一个产婆正抱着个锦被裹着的小婴儿朝躺在床上的女人恭贺道:“恭喜王妃,是个男孩儿!”
岑言站在产婆身旁,盯着那脸只有她掌心大小的婴儿看了许久,突然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小婴儿皱了皱眉,她以为他会哭,没想到接着竟见他咯咯咯笑了起来。
“小少爷刚生下来就开始笑!这是福兆啊王妃!”产婆激动地说道。
岑言鼻子一酸。
“我走了啊,哥哥,”她轻轻开口,“走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39章 狼与少女(番外 )()
灰湮不太能记得自己的妹妹什么样了; 只能模糊记得妹妹出生时; 家里所有人包括他都很开心。
可他也不记得开心是什么样的了。
哪怕是有只妖怪保持着剧烈抖动的频率立在他面前; 全身僵硬地对他说出有办法将他妹妹复活时; 他也没感到任何来自开心的情绪波动,只有一个字在心里缓缓升起。
哦。
或许是见他久久没说话; 那只妖怪抖得更凶了; 像只发冷的跳蚤,然后下一刻就会被冻死一样。
甚至是直到他点了头; 那妖怪也没有松了一口气的表现,依然是表情僵硬口齿不清,就连最后告退离开时还在门口的坎上绊了一跤,脸朝地摔了个狠。
不过也是这只妖怪; 在他将召唤阵前一只又一只袭击过来的弱者妖怪杀光后,趴在地上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朝他大喊。
“你以为你妹妹还会有转世吗?我告诉你,她早就被噬魂钉戳破了魂魄,魂飞魄散了!”
果然死之前都会有莫名其妙产生的勇气啊,声音那么大,生怕他听不见似得。
灰湮走到这妖怪面前,一爪子拍飞了他的头,血溅到了衣服上,有点黏黏的,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感受; 只有一个字在心里缓缓升起。
哦。
那就这样。
就当这件事从来没被提起过。
接着他走向那个还在召唤阵前不明所以地施着法的人类,将爪子对着这人类心脏处比了比; 算着从什么角度下手才能让血不要溅到衣服上,然后尽快结束这场闹剧。
比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个合适的角度,他正准备下手,突然鼻间传来一股好闻的香味。
是人类的肉味。
就这一个晃神间,召唤阵中烟尘微微散开,他看到一个女人坐在阵图中央,正不住地在咳嗽。
当时第一反应——谁?
第二反应——谁都不重要。
反正他的妹妹也不可能被召唤出来,这种无关紧要的人类杀掉就好了。
想着,他又举起爪子往那女人身上比了比,比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合适的角度,他站在原处,面无表情。
这人类真是太瘦了。
不仅瘦,还矮,这么小小的一块肉,从哪儿下手都觉得不妥当。
而这小小的一块肉还像是根本没看到他一样与那布置出召唤阵的人类说起话来,他本来是不想听得,可奈何耳朵一向灵敏,即使是还隔着一段距离,他也听得很是清楚。
“认识那个谁……”一块肉面带疑『惑』,突然沉默了下来,像是在思考那个谁到底是哪个谁
思考了好半天才想了起来,有些激动地拍了拍被白『色』裙子遮住的大腿:“就是那个!灰湮!”
这两个字像是风一样像他刮来,从耳间刮到心底,刮去了浮在体内的乌云,刮去了一片腥风血雨,回忆如同泉水汩汩灌了进来,眼前是一片拨云见日的光亮。
“灰湮啊,你娘叫你回家吃饭啦。”
“灰湮你这混小子,练功又偷懒,今天又想挨打是不是!”
“吹吹就不疼啦,我们灰湮最坚强了,没事没事。”
“不久后就要当哥哥了,我们灰湮是想要弟弟还是妹妹呢?”
真是好久好久都没听过这两个字了啊。
他不知为何突然就感到一股疲惫的倦意,他开始厌倦日复一日在木屋中的生活,开始厌倦身上黏糊糊的鲜血,开始厌倦妖怪们见着他时止不住颤抖的身体。
他盯着那喊出他名字的人类,脑海中突然飘过个想法。
如果这个人类以假『乱』真地来填补了这个空缺,那这一切会不会有所改变呢?
试试呢?
他开口道:“我就是灰湮。”
这样的初遇,在岑言死后的那一年,灰湮经常会想起来,不仅是初遇,还有他第一次带着她去走灵街吃饭,她挺能吃的,但那时的他还是觉得她要再多吃一点为好,瘦胳膊瘦腿的,他听说这样的人类最容易生病了。
还有走在人间的大街上,她突然抬起手『摸』了『摸』自己后颈,一阵如同电流一般的酥麻突然传向身体各处,他侧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她难道不知道这是只有伴侣才能『摸』的位置吗?
哦对。
她肯定是不知道的。
她又不是自己的妹妹,不是一只狼,怎么会知道呢?
不过大概是那时起,他对她的感情就奇怪起来了,只是没能及时意识到而已。
没能及时意识到为什么看到她因自己没有控制住力量而受伤心里会像是滴血一般心疼。
没能及时意识到为什么不想让别的男妖怪靠近她为她疗伤。
没能及时意识到为什么她醉酒后跳到自己背上嗅着她身上的香味他会觉得体内有股躁动缓缓升起。
还是过了好一段时间后,有天她突然牵住他的手,软软的掌心在他手里摩挲,那时他才反应了过来——原来不是这样的啊,对妹妹的感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只不过他完全没有想过,关于她会死的这个问题。
等她真的以从世上消失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嗅不到她的味道,感受不到她的气息,听不见她的声音,看不到她人,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将人类的生命还是想得太坚强了。
感觉到有种情绪正在与他的身体分离开来,他想了好一会儿,想起这种情绪叫做开心。
这是他好不容易在和她相处的日子中记起的开心,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忘了啊。
他将那只杀掉她的黑『色』巨妖发泄似得剁成了肉酱,以为这样能够开心一点,但顺着视觉钻进来的只有无尽的悲哀和绝望,他想起这种时候应该哭上一哭,可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哭,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出自己的难过。
他只能在后来的日子如同行尸一般活着,不过大概正因如此,他看每一个活着的东西包括自己都会觉得不爽,起初他还憋着这股子杀意,因为她不喜欢自己肆意杀掠,也不喜欢血。
直到有天他遇到敖空,敖空指了指街上一大群其乐融融的妖怪,无意间提起了句:“他们为什么能笑得这么开心,我们却再也看不到阿言笑了。”
他那时怔了好久。
对啊,她已经死了。
这些妖怪为什么却能笑得这么开心?
当时因为惧怕自己家族而屠去整个浞狼族的也是这些只知道太平安乐的妖怪。
为什么他们能笑得这么开心?
他突然不想忍了,于是所到之处,全是血路,血黏在身上,黏在脸上,他也不太能感觉到舒服不舒服了,只是心里那股子杀意发泄出来,这让他很舒服。
他又像是恢复了原来的生活,只身一人,坐在院中枯井旁的竹椅上,有时候一坐就是一天。
偶尔出个门,见妖屠妖,见人杀人。
然后以这样的一身鲜血回家,他有时候也会忍不住想,如果她看到自己这副模样,会不会害怕呢,会不会……讨厌自己呢?
会的。
连他都讨厌的自己,又凭什么指望着她不讨厌呢?
可她已经死了,无论是讨厌他还是害怕他都做不到了。
他又在竹椅上坐了许久,有股酸涩从心底升到眼眶,不过很快就消失得一干二净,等他反应过来时,这想哭的感觉已经过去很久了。
接下来这样回忆她的日子总有一天会让他哭出来,他想道。
这样的日子到了他收到敖空的消息时也没有来临,敖空告诉他在妖界最北处的一座山上,找到了『操』控那只深黑巨妖的妖怪,他甚至连啊原来那只深黑巨妖是有东西在『操』控啊这样的想法都没有,只是怀着对新的发泄对象满满的杀意,便飞去了妖界最北处,将每一座山都找了个遍。
但却什么都没找到。
他坐在开始落叶的树下,心里空『荡』『荡』的。
天上旋着一只孤鹰,他一阵烦躁,抬起手,那只孤鹰便直直地落了下来,鹰的脚上捆着一张信笺,将信笺打开,里面写着的字是敖空的笔迹。
“阿言没死,是我这一年将她关了起来。”
他也不知道当时是什么心情,大约就是觉得敖空在开玩笑,只是瞬间提速飞起的身子却让他清楚地感受到——他想要去相信,哪怕是开玩笑,他也想要相信这一个瞬间。
所以当他在自家枯井旁找到敖空时,看到因为昏『迷』躺在地上的岑言时,他愣在原地好一会儿,这才有了她是真的还活着的概念。
而对于敖空,如果敖空仅仅只是骗了他,仅仅是背弃他,亦或者伤害的是他,他都不会有将敖空杀了的念头,不能否认,这么几百年,即使是假的也好,在那无数个孤单的时刻,身边总有一张嘴说个不停。
还挺好的。
只是敖空伤害的是岑言,她那么爱热闹的一个人,却被关了一年又一天,她那么重情义的一个人,却被她当做朋友的敖空关了一年又一天。
她该多么伤心啊。
可他没有想到,当利爪伸进敖空心脏后,很快便有种古怪的感觉突然袭来,古怪的感觉越来越深刻,他反应过来,这是身体消亡的感觉啊。
是死亡。
他要死了。
缓缓侧过身子,看着依然躺在地上的岑言,她紧闭着眼睛,恐怕这辈子是再也没有机会看着她笑了。他刚开始是不舍,后来强制自己平静下来,身上的妖力顺着指尖流出,源头是他,尽头是岑言。
这是他在浞狼一族的古书上学到的秘法,可以将妖力嫁接到别人身上,只是将妖力献出的妖怪将会魂飞魄散。
他当时因为看着在他之前的两位恶妖是因为这秘法而死,便多看了两眼,没想到有一日竟能用上。
他不禁觉得能学会这个秘法真是太好了。
能看到她还活着,也太好了。
不过唯一有点不好的是,他听说人类的记忆很短暂,若是几年见不到一个人,对这个人的印象便会慢慢淡去,淡到最后只能记得住大概的轮廓,一起做过的事一起说过的话想很久也想不起来,只能想到——
哎呀是什么事呢?哎呀是什么话呢?
这样的念头。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把他忘了,也不用以后每每想起时会难过了。
只是他私心还是希望她能稍微将他记得久一点,十年?二十年?
然后用剩下那份长生不老的时间,一世无忧。
作者有话要说:
剧个透,接下来的世界是江湖。
女主凭着两百年积攒下来的武功所向披靡,带着养成的徒弟boss共同迎来光明的未来(并不
给看完这个单元的宝宝们笔芯!
现在稳定下来基本是每天晚上更新哦么么哒~
第40章 无奈碰瓷()
一辆马车压着磅礴泥洼的地面迅速驶过; 掀起一阵接着一阵深黄的尘埃; 路边的细石争先恐后地从车轮下钻出; 滚到左右两旁; 像是群顽皮的孩童,几乎能从石面上听到它们的嬉笑声。
不过再仔细听去; 这嬉笑声不是来自石面; 而是从那辆刚才驶过的马车中传出,只不过马车的速度过快; 不一会儿便扬长而去,单单留下这阵嬉笑声停在原处,久久没有消散。
也是,石头怎么可能会笑嘛。
又不是笨蛋。
“哈哈哈哈哈哈三师兄真是个笨蛋; 笑死我啦哈哈哈哈哈,”而那辆马车内,一位看起来约莫十四五岁的紫袍少年正指着一旁身穿同款紫袍的少年哈哈大笑,“怎么会有人在行这种路面的时候选择吃糕点啊!”
被称作是三师兄的少年此时整张脸都黏着一饼糕点,看样子大概是之前因为马车碾过什么凹凸不平的地处,手一抖“啪”地一声将要喂入嘴中的糕点按在了脸上。